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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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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忠備遺】 崇禎癸未冬,寇陷關中,錄紳民殉難者,其現職別見。 前山西布政司參議,咸甯陶爾德。 前禮部主事,渭南南居業。(以上入城被殺) 前懷慶府通判,咸甯竇光儀。 前儀封知縣,長安徐方敬。 前芮城知縣,咸甯劉芳聲。(以上聞變投井) 前巡撫宣府□□都禦史,三原焦源清聞變自經。 前巡撫大同□□都禦史,三原焦源溥廷罵被磔。 前山東按察僉事,涇陽王征不受征,絕粒七日死。手題墓門曰:「自成童時總括孝弟忠恕于一仁,敢謂單傳聖賢之一貫。迄垂老日不分畏天憂人之兩念,要期獨留姓氏於兩間。」又題曰:「精白一心事上帝,全忠全孝更無疑。」 前□□按察副使涇陽楊國柱,同一羽人道裝引去,亂定後抵家死。 解元南鄭席增光,入山不應徵死。 都司吏□□丘從周,罵賊而死。 前河南布政司參政,咸甯祝萬齡,不奉偽命,被殺於平陽。其子于宸諸生也,殉之。 前操江右僉都禦史,武功馬名世。 前巡撫河南□□都禦史,郿縣郝土膏。 前巡按山東監察禦史,蒲城王道純(天啟乙丑進士)。 前順天府尹,耀州宋師襄。 前□□按察副使,岐山梁建廷。 前□□按察副使,三原喬巍。 前四川按察僉事分守川北道,三原秦樂天(天啟乙丑進士)。 以上俱隨營殺於山西紅芝驛。 甲申四月末,南京工部屯田司主事,安福周鼎瀟投洪武門河下,救出,明日削髮去。 五月浙中聞變,桐鄉男子某入城,道聽皇帝雉經,泣下。明日題白練裙,不知作何字,自經。人嗤其狂,予托友人征名氏,未至。 紹興童子某年十四,聞變語人曰「我必死、我必死」,人初不以為意。亡何投水死,猶意其失足耳。出其屍,環腰以石,蓋恐身浮不得死也。嗚呼!意亦可憐矣。乙酉五月,行人司行人無錫龔廷祥,投南京武定橋河死(崇禎癸未進士)。 丹陽貢士睦明永自經。 丹陽荊本徹(崇禎甲戌進士)。 嘉定黃淳耀(崇禎癸未進士)。 左通政、嘉定侯峒曾。 豫王入金陵,各臣迎拜。有曹郎令牧馬卒凌晨早至,對曰「何事尚欲來乎?」詰旦待馬不至,召卒,已自經。(錢從芳說) 金陵破日,秦淮河丐者碎碗畫壁上曰:「三百年來盛治朝,兩班文武盡降逃。剛陽暫寄卑田院,乞子羞存命一條。」遂投河死。土人憐之,槁葬壁下(沈石城說)。 六合諸生馬純仁樸公投泮池死。題衣帶曰:「朝華而冠,莫夷而髡。與死其心,寧死其身。一時迂事,千古大人。明堂處士,樸公純仁。」 前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院侍讀,長州徐汧。 吏部考功司員外郎,青浦夏允彝絕命詞:「幼承父訓,長荷國恩。以身事主,不愧忠貞。南都既覆,猶望中興。中興既杳,何忍長存。卓哉吾友,虞求廣成,勿齋容如,子才蘊生。願言從子,握手九原。」子完淳夙慧,早知名。丁亥黨累,就死金陵,詞色不變。其絕筆詩:「三年羈旅客,今日又南冠。無限河山淚,誰言天地寬。已知泉路近,欲別故鄉難。毅魄歸來日,靈旗空際看。」(《別雲間》)「孤兒哭無淚,山鬼日為鄰。古道麻衣客,空堂白髮親。循陔猶有夢,負米竟誰人?忠孝家門事,何須問此身。」(《拜辭家恭人》)憶昔結褵日,正當擐甲時。門楣齊閥閱,花燭夾旌旗。問寢談忠孝,同袍學唱隨。九原應待汝,珍重腹中兒。」(《寄內》)「門閥推江左,孤忠兩姓傳。十年《黃鵠》詠,三載《蓼莪》篇。愧負文姬孝,深為宅相憐。大仇俱未報,仗爾後生賢。(《寄荊隱女兄兼甥侯武功》。)樂令竟如此,王郎又若斯。自羞秦獄鬼,猶是羽林兒。月白勞人唱,霜重毅魄悲。英雄生死路,卻似壯游時。」(《柬半村先生》)「叩閽應有路,兄弟竟齊游。盱畛同時盡,褒融一日收。黃墟人已變,清淚夢中流。如赴增城約,停驂待楚囚。」(《聞大鴻仲熊訃》) 解元長洲楊廷樞維鬥,丙戌四月二十八日被執,餓五日不死,婦費氏、女觀蓮俱死。廷樞五十三。 如皋許□□孟樸,自刺臂「生為明人,死為明鬼。」後被訐到官,罵兵備道胡江曰:「吾前讀汝文,意必為丈夫,今竟同犬羊。」義不屈,被殺。遺詩曰:「一念從前蓄已深,而今地下好相尋。兒曹不必收遺骨,留與英雄起義心。」婦朱氏聞來逮,持刃向逮者曰:」我死決矣!如今日必辱我,我先殺汝等,然後自盡。」後竟死。 楊宏聲虎臣,世杭州右衛指揮僉事,宏聲補諸生。北兵入城,宏聲哭不止,絕粒死。友人詹鐘玉私諡曰「節烈」。 錢塘知縣,昆山顧鹹建棄官去,豫王追殺之,梟武林門。盛暑,蚊蚋不侵,色如生。 錢塘諸生,松江袁□□,以父□□任浙西右遊擊寓籍。聞北兵入,赴水死,年二十餘。 八月三日松江破,總督倉場侍郎,華亭李待問死之(此癸未進士,授中書,雲間李存義也,非前督倉侍郎)。 金山衛指揮侯玉音倡義,屢挫敵。二月二十日城陷,力戰罵敵死,吏卒多殉之。 休甯金聲正希起義,同縣令何通武,遣諸生朱備迎黃澍於九江。澍帥眾八百餘人,備恐其擾,遂從三十人,實不知澍先通北也。九月清帥張天祿略地且至,戰失利。聲與歙縣生江天乙同執,見洪承疇不屈。天乙大呼曰:「千秋名節,只在今日。」俱遇害。僧□□殯之,題「赤壁金公柩。」扶柩至蕪湖,閩商某薄其棺,改殯焉。隆武初,拜聲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禦史。 歙縣方維新,□□□□□貢士。戊子四月末縛至杭州,縞衣,襟裾間題詠俱遍,市人聚觀。求楮筆,或與之,即書曰:「帝王治道,春秋書法,夷夏嚴防。我太祖驅胡,重開日月,衣冠文物,於漢有光。三百年來,士無廉恥,賄賂公行,口廢紀綱。寇烽起于荊豫之地,跋扈誰當?神京飄忽雲亡,歎賊奴來更慘傷。使中原赤子一時剃髮,天朝人物頓化犬羊。博浪揮椎,中流擊楫,慷慨悲歌拂劍霜。同心者,早乘時奪發雪恥恢疆。」入見開府蕭起元,不屈,斬於市。 兵科給事中華亭陳子龍以江東建義畏阮大鋮相厄,不赴為憾。語同年包長明(爾庚)曰:「苟得死所,雖事不濟,奚恨?」後吳勝兆累及被殺,其志蓋豫定也。 行人司行人仁和陸培,崇禎庚辰進士,弘光初除行人,便道過家。乙酉六月自經,年二十八,所著《青鳳軒集》。 邵武府同知錢塘王道焜,天啟辛酉經魁,以福寧學正、南平知縣升任,憂去。乙酉六月自經,遺筆示子孝廉均曰:「我以苟從仕官,他日何以見爾祖於地下?」祖,兗州同知國柱。 □□副總兵□□翁之琪,隨弘光帝投水死。 孝廉海甯祝淵,故游劉念台先生之門。時屬疾,閏六月扼吭死。手書曰:「中心安焉謂之仁,事得其宜謂之義。淵家累葉,洪武以來沐朝廷養教二百八十年,成化以來受朝廷榮寵一百七十年。一旦天崩地坼,宗社為墟,雍雍文物淪為異類。淵不能吞炭漆身報明恩于萬一,澳涊恇怯向異類乞活,心所安乎?不安乎?事之宜乎?不宜乎?嗚呼!學道有年,粗識義理,吾何求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爰作絕命詞曰「殺身成仁,捨生取義。」(言未畢)六月晦日詩:「夜既央兮燈火微,魂搖搖兮魄將離。去兄弟兮父母依,樂逍遙兮長不歸(其一)。死忠死孝尋常事,吃飯穿衣人共由。莫向編年問知否,心安理得更何求?」 杭城武生周其仁起義臨安,被執不屈死。遺詩曰:「誰教醜虜渡錢塘?烈烈睢陽肯下場。赤伏未興真帝子,白衣終惜漢雲長。頭從刀過身方貴,屍不泥封骨始香。事業於今誰繼者,空遺浩氣貫穹蒼。」 前太子太保南京吏部尚書,嘉興錢右麒,號虞求。原名文治,禾郡諸生。萬曆庚子斥場屋,赴南武闈,舉第一。被攻,走江楚,殆二十年。青浦令,其受業生也,遂補青浦諸生,舉於鄉,天啟壬戌成進士。婦顧氏沒。曆官介潔,屢起屢忤。乙酉閏六月禾郡倡義,尚書曰:「事甚大,非草草者。僕憊不能任,請更擇可者。」亡何,避村舍。閏六月二十六日城陷,先一夕入城,聞敗,自經於故第,精嚴寺僧真實殯以米囷。袖有詩扇,蒼頭祖敏殉其旁。先是六月末豫王遣召,書辭曰:「大明吏部尚書徐石麒頓首貝勒王麾下:麒本東海婢魚、藝園滯蟲,賴遇先朝,僭躋九命。揚曆非不深矣,國恩非不厚矣。一朝九鼎頓遷,宮灰社屋,亡國老臣何所逃死?固宜大王之誅鋤及之也。乃不即賜斧鉞,過采輿論,特遣信使,懋賁琬琰,薦錦繡於朽株,披袞章於溷壤,可謂薪槱弘遠矣。顧石麒幼素尪羸,長多肺咳,年當遲暮,益複支離。而去年國變之時,痛悼腐心,小草出山之日,讒言銷骨,至今痿痹不能起,匪朝伊夕。此麒宛轉呻吟之狀,載在昨歲十月邸抄,尚可覆按,非至今日始飾詞相欺也。伏讀宣示,有曰要使新進觀摩,必藉老成碩德。麒愚,不知鈞諭所謂觀摩者,將使之如山如嶽、為砥礪名節之徒乎?抑使之如脂如韋、為竊祿養交之輩乎?竊謂首陽有伯夷而成周之俗勸於義,桐江有嚴陵而東漢之俗明於道。傳所謂頑廉懦立,系漢九鼎,豈其誣乎?蓋所志在此,所風在彼,故觀摩遠焉。然則清朝容一噃皤老人臥屙泉石之間,未必於風教無小補也。大抵一代之興必有攀龍附鳳之臣,霞蒸雲變亦必有雲壑鮐背之老,敦《詩》說《禮》,據梧而槁。蓋以不有出者,誰共功名?不有處者,誰明節義?故漢有黃綺,魏有管甯,晉有淵明,宋有陳摶,皆有托而逃以成一代之治,非相左也。麒之硜硜,願附斯義,祈大王鑒之。若必欲樂爰居以鐘鼓、強枋得以就道,則石麒塚中枯骨、就床餘魂,相距黃泉不能以咫,何能以一刻之軀傷千秋之義乎?使命再至,即當索我於枯魚之肆矣。」 烏程溫璜,崇禎癸未進士,任徽州推官。聞變市棺三,題曰忠、曰節、曰烈。令妻女就縊,始自經。 前南京都察院左都禦史,山陰劉宗周絕粒,閏六月六日卒。遺詩曰:「遲此數日死,稍存匡濟意。決此一日死,了我平生事。慷慨與從容,何難亦何易!」 前巡撫應天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山陰祁彪佳,聞豫王召不赴,於寓園投水死。 山陰諸生王毓蓍、潘翔,並投水死。 布衣周蔔年家山陰安昌裡,閏六月八日入海死。越三日,衣冠如故。蔔年有《五歌》,曰:「有君有君空號呼,昔也灑血升鼎湖。今王出走蒙塵塗,敷天瓦解疇張弧。腥膻變土盡胥污,敝廬惟願照舊晡,召陵共主嗟今無。嗚呼一歌兮歌正籲,昏昏天地何時樞?」(其一)「有臣有臣謀家肥,處堂燕雀孰知幾?寇來貢策貪紫緋,民離師潰成空扉。乞哀竇謁甘群誹,斷頭濺血胡複稀,冠裳掃地吾何依?嗚呼二歌兮歌以欷,彼蒼浩浩不可欺。」(其二)「有父有父籍錢塘,寒燈暑月窮素箱。二虞二賀名齊揚,王母棺飄海沸揚。尋棺七日奚銜漿,形容鷦顇憂且皇。為此身殉齎志亡,蕭蕭風木滋淚浪,欲彰父德今無旁。九原亦應惡戎羌,留此髮膚報幽鄉。嗚呼三歌兮歌孔傷,哭死白露徒瀼瀼。」(其三)「有母有母矢靡他,堅操白節馨椒荷。頻蘩淑慎無時訛,夢成父諭信心多。保孤鞠字惟憂屙,自稱未亡誓清和。和丸畫荻誨癡魔,婚嫁兩孤鬢未皤。忻然覆命歸幽窩,哀哀罔極空吟莪,母節未旌可奈何?嗚呼四歌兮複呼,子規血淚染沙沱。」(其四)「我生我生竟成空,恨不學劍彎長弓。神州陸沈將安窮,徒懷報國憂衝衝。匪敢踞石效釣翁,匪能被發為胡戎。青衣忍辱盡三公,每憶耿耿烈士風。汨羅江水為清唾,人在水中同天臥。予今赴海葬鯢鯨,西風度我步前英。何惜一軀留古道,通窮壽夭如霜草。嗚呼五歌兮歌且嘯,欣隨三閭隨波老。」(其五)自序云:「斷發無父,易衽無君。衣裳由舊,猶望成旅之復興。冠履頓忘,豈甘牛羊之共戴。文天祥志不降虜,安能北面而臣。魯仲連義不帝秦,寧赴東海而死。昔作《六歌》,今仿為五,誠惡夫處士沽名,聊假此長吟見志爾。」又詩一絕:「故國衣冠安在哉!遙知二義樂泉台。獨為君子應同恨,急著吾鞭訂水湄。」蔔年年二十九,無子。 會稽朱應聘,家偏門外,投亭山潭死。絕筆曰「寧為束髮鬼,不作剃頭人。」臨山衛諸生高郎,孝廉高岱子也,攝衣冠投海死,三日屍浮,尚手持其冠。 丙戌六月,左庶子,狀元余煌,投渡東橋下死。 都察院右僉都禦史□□陳潛夫,走小赭,投化龍橋下死。婦妾俱孟氏,先溺。禦史山陰何弘仁殉難詩:「有心扶日月,無計鞏河山。已矣丹空照,千秋箕相潛。」 鄞楊氏,最名一代。當明之季,文琦、文瓚俱憯死。文琦以乙酉入閩准貢,明年丙戌,策貢士百八十八人,得惠安教諭。尋同弟文瓚走泰順。文瓚于乙卯計偕,乙酉在閩,奉命來紹興求共濟,授官不拜,疏乞慎名器。十一月報名試貴州道禦史,屢言事,丙戌春請餉戍浙者以十萬金。時禦史,平湖陸清原往浙東至溫州,閔饑奏賑三千金。亡何事潰,兄弟自泰順遜於裡。丁亥臘月有密畫,俱遇害。文琦婦沈氏、文瓚婦張氏,俱自經。 慈溪沈履旋,崇禎丁醜進士,宰侯官,還裡。不辮發,被縛於樹死。 定海華夏性嗜古,屢躓場屋。乙酉貢太學,閏六月佐義師。丁亥四月坐陰事下獄而脫,十二月又坐系,竟被殺。夏嘗誦元結語曰:「人生不能師表朝廷,即當老死山谷。今于山谷謂何?君子以儉德避難,若試輕羽燎於熾火之上,焦沒焉耳。」婦陸氏亦自經。所著詩文若干卷,婿楊遵藏於家。 金華諸大典。 東陽張國維。 禮部主事,臨川黃端伯,于南京見總督洪承疇,不屈。承疇問弘光帝何如?曰賢。問安得賢?曰臣不議君。又問馬士英何如?曰賢。問:安得賢?曰不事二姓。承疇色沮。又問如我者雲何?曰明公今日足報先皇帝九壇之祭。遂遇害。蒼頭□□竭其貲,購主頭,厚具衣冠殯之。自市棺,大書「黃公之僕某」,乃就縊。 福州趙恂,工詩繪。□□□□自經。 侯官曹學佺,萬曆乙未進士。□□□□□□□□□□□□□□。丙戌口月自經。 侯官齊巽不辮發,丁亥被執,斥駡死。 莆田黃中瑞。 林說傅公,壬午魁鄉榜。丙戌敵至,逃山中餓死。 林尊賓燕公,壬午魁鄉榜。亦逃山中,戊子秋敗死。 周沾殿敷,大學士周文懿(汝盤)之子,官水部,戊子戰死。(上俱莆田) 侯官林次子埜,崇禎癸未進士。先是癸酉登鄉書,力貧鍵跡,不一至公府。己卯絀費,罷應公交車。青浦夏元彝令長樂,慕其人,無能致之。邑人林郎中□□(葉向高婿)甚重之,壬午當北上,度其困,商于夏,夏欲贈之三百金。夏曰:「子埜義不苟取。公子孔碩(之蕃)亦計偕,若授館同赴,修具三百金,善之善也。」癸未成進士,明年授海寧令,大得民和,勢家斂肅。乙酉六月棄官航海去,值隆武初,官吏部□□□□□,丙戌秋遁。家貧,仍館翁氏。戊子義旅脅次,如不應,且燔翁氏,不得已勉從之。戰敗,揮其子去。自中矢死,子痛父亦死。 前太子太傅戶部尚書、□□殿大學士、膠州高弘圖避地紹興,閏六月二十八日絕粒死。 前太子太保南京吏部尚書、陽城張慎言寓蕪湖,乙酉八月忿懣卒。 孝廉□□李純,大學士建泰從子。忿建泰失行,上攝政王書,曆敘建泰本末,削髮去。 東莞蘇觀生起薦辟,隆武初超大學士。丙戌十二月望,廣州陷,夜自經。或言其富,偵之,僅御賜五十金。母八旬餘。 南海霍子衡,故尚書韜之後,曆太常寺少卿。俾婦女兩子婦一孫婦並瀋水中,乃自溺,家無遺育。 十二月十六日,錢塘大遮山東聃寺(一作東明寺)僧指庵曰:丙戌口月口日有二十二人,皆偉幹傑貌,免胄而入。命米三鬥作飯,豆一升作乳,倉卒具食,並恭謹如禮。僧異之,問飽未。曰「未也,亦不敢飽。」飯後遍視佛像不拜,見建文帝像拜而泣。止一人,餘皆後之,毋敢效也。求浴,裡衣朱殷,多蟣虱,膚如刻漆。人臂二弓,腰二銃,試鳥雀無一失。鎧伏重鐵,度所佩荷皆百斤外。其一人泣拜者,挽鐵鞭重數十斤,合二僧力能起,彼運之如禪家棕拂竹如意,若無物者。問邑裡姓氏,不答。以其北音,知為北人也。「今安所往?」彼淚隱隱承睫曰:「吾糗盡,遊觀天下,無可起事者,吾安之乎?」曰:「三吳足賦可就也。」曰:「取三吳未能集事,敵因之虐其民,猶奪之民耳,吾不忍也。」僧曰:「以諸君之敢力赴義,何患無成?如時之未易,委蛇掇尊官,徐為所欲為,非晚也。」默不應,諷之苦口,亦不應。僧曰:「即出值官兵奈何?」曰:「吾仗劍行數千里,先後所值何啻百十,彼安能難我?」僧曰:「自此至天目,民寨殆百餘所,稱義師。能往觀之乎?」曰:「嘗按視一二所,皆盜耳。意他寨類之,不足目也。」因問道,僧述天目徑山湖州之程者三。曰「吾之湖州」。曰「湖州多守兵。」曰「吾固欲遇守兵。」冑而出。每一人冑,夾二人力收之,目欲迸火。遇湖州守兵,殺五百餘人,而二十二人亡恙。愾然歎曰:「吾多殺敵何益?且吾所以來,豈為此鼠輩哉?」遂皆投碧浪湖死。異哉!若而人,殆文鴦魏勝之流,與海島之義士合而一矣。 愚錄群忠,姑置其死事者以俟論定。嗚呼,死者人之所重,而人多易言之,何與?乙酉五月,太子太保、工部尚書、曹州何應瑞就縊,其子救之僅傷足。都察院左僉都禦史、□□楊維垣聞乘輿出亡,榜雲「此事從古所有」,以安人心。因題邸壁,歷任本末,生某年月日,卒乙酉五月十一日口時。語甥徐某曰「我時上未填,容補之。」引觴。令二妾孔氏、朱氏投井死,置三棺,殯其妾。又壬題「楊某之柩」,遂死之。常熟許重熙曰:「楊題柩有頃,引二僕遁。至秣陵關,怨家擊死之。」吳駿公先生曰:「是歲一見楊,衰憊甚,安能走乎?其引決無疑。」嗟乎,餘子或需歲待月,株累蔓染,三木及身,百口交引,雖欲自活,必不得之數矣,故於死事者有靳詞焉。雖然,人有定品,事有完負,亦未可概論也。環堵所錄,就其著者若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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