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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集卷六 策問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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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問十六首 【策問】 問:大錢直十,行於世僅十年矣。物重而錢輕,私鑄如雲,百物踴貴,民病之久矣。朝廷知之,凡官府之積,以數千萬計,而民間之畜,不可勝數。以民之不易也,棄而不惜,十損其七。聖人仁民之意,可謂深矣!然竊意舊錢耗於盜鑄,新泉在者十三,而公私百用,大率如故,求所以善其後者,不可不預講也。願著之於篇,有司將有采焉。 問:堯、舜、周、孔之道,行於天下,無一物而不由,無一日而不用,而佛、老之教,常與之抗衡於世。世主之欲舉而廢之者屢矣,而終莫能。此豈無故而能然哉?諸生皆學道者也,請推言其所以然,辯其不可去之理,與雖不去而無害於世者,詳著之於篇。 問:河朔有橋,非古也。河流於澶,而橋始成。南北通行,契丹來和,百有餘年。夫豈偶然也哉?今河出於滑,古所謂白馬之津也。白馬之津,是謂官渡。渡則可,橋則不。橋屢成矣,而河漲輒敗,以虜使之歲至也,而不能已。朝廷睦鄰之意厚矣,而河朔之人或以為病。方今之計,其便安在? 問:士大夫居閭閻間,習知民病,其多不可盡言也。姑問其六,曰:何以使民習於孝悌而無邪僻?何以使士安於實行而無矯偽?何以使吏食其祿而無妄取?何以使文符稀少而賦斂時辦?何以使兵安其戍而無逃叛?何以使囹圄空虛而無數赦? 問:堯憂洚水之害,朝多賢者不用而用鯀。鯀九年無成功,民被其患者多矣。武王克商,微子,帝乙之元子,其賢聞於天下,不立,而立武庚。武庚卒與三監叛,幾為周室大患。此二聖人者,知其不可用而用之耶,抑亦未之知耶?宜有以辨之。 問:孔子稱顏子「簟食瓢飲,不改其樂」,一時門弟子莫及之者,而韓子以此為哲人之細事。子路稱千乘之國,師旅饑饉之餘,可使有勇而知方。孔子目之以政事,不以仁許之,而孟子以為賢于管仲。孟子、韓子之言果得孔子之意矣乎? 問:三代聖人,其所以治天下,大者諸侯,其次井田,其次肉刑。自三代之衰,強弱相吞,而諸侯自滅;貧富相並,而井田自壞;劓刖傷人,而肉刑自廢。漢唐之間,儒者諮嗟太息,欲複三代之故而不能者,多矣。請詳論之:此三者誠非耶?三代聖人以此治天下,凡千有餘年而未嘗變,當時亦莫以為非者。是耶?自漢至今,亦數千載,時用時舍,迨今掃蕩無餘,而天下未嘗不治。學者宜知其故,不可不論也。 問:學者皆宗孔孟,今考之於書,猶有異同之說,姑論其一二。孔子之于管仲,雖以為小器,而許其九合之仁。其于子路,雖稱其有折獄之明,無縕袍之恥,而知其不得其死。至於孟子,則高子路,下管仲。孔子之于伯夷、叔齊,以為古之賢人,稱柳下惠言中倫,行中慮,而譏其降志辱身。至於孟子,則皆以為聖人。然則學者今將從孔子歟?從孟子歟?其明言之。 問:舜命九官,凡為國之政,無一不舉,曆夏商至周,而六官之典備,至於今循之。然以今之官,考舜之舊,而虞、稷二官,獨廢而不修。蓋耕耨稼穡、草木鳥獸,皆民之所賴以生而國用之所由以足者,而獨無以專治其事,豈後稷、伯益之官,昔為虛設?而舜之所命,亦有不切於事者歟?可詳論之。 問:魯自宣公失政,三桓竊撫其民,至昭公五世不競,將逐季氏,遂以失國。然孔子相定公,將墮三都,費人不順,兵及公側,僅而勝之;成人拒命,伐之不克,幾至於亂。孔子之為是何也?及其自衛反魯?雖為大夫,不任其事矣。季氏將用田賦,使冉有訪焉,默而不答。然齊有田氏之禍,則沐浴而朝,請舉兵討之。夫哀公君臣,非能正鄰國之亂者。孔子之為是,亦何也? 問:郊祀天地,見於《詩》《書》,固有國之常禮也。三代既衰,禮失其舊,秦漢之間,祀五畤,封太山,禮汾陰,雜出於郊祀之外,儒者以為此禮之大者。然五畤廢於漢元,封禪止于晉武,當時自以為賢于秦漢。今將考論其實。此三者,于唐虞三代,抑嘗行之乎?所謂封禪七十二君,亦可信乎?秦不足言,漢之諸儒,初不言封禪。封禪之端,發於相如。相如之言,抑可信乎? 問:祖宗承五代之余,禮樂未完,學校未立,其所以為天下者,皆漢唐之遺事也。然自今觀之,其削平僭亂,攘卻夷狄,戰必勝,攻必取。及天下已平,祥符、景德之間,百姓家給人足,相賢將勇,中外無事,朝廷有諍臣,州郡有循吏,至於文章之盛,至與漢唐相若。敢問其所以致此者何也?今自十有餘年,禮樂、學校之政幾一新矣,其將追繼祖宗而止耶。漢唐不足言,其於三代,其亦庶幾矣乎? 問:桓、文,五伯之盛也。方是時,楚以諸侯而僭稱王。召陵之會,桓公責包茅之不入,而不及其僭;柯之盟,曹沫兵劫桓公以求侵地,而桓公不以為罪;城濮之戰,文公以君避臣,而不以為恥;圍鄭之役,秦伯私與鄭盟,引兵先歸,而文公不討其貳。敢問伯者之盛,固若是而可乎? 問:人之所同好者,生也;所同貴者,位也;所同欲者,財也。天下之大,情盡於是矣。然此三者常相為用。生者,人之本也;無財,則無以生;無位,則無以養生而理財。作《易》者蓋知此矣。既言三者,而參之以仁義,其旨安在? 問:賢不肖之不能相及,雖父子兄弟之間,有不免焉。堯舜之朱、均,周公之管、蔡,蓋無足疑者。至於孔子,門弟子三千余人,其所謂賢者,十人而已。此十人者,與孔子周旋於天下,久者數十年,其曆試而詳觀之者審矣。然子路事衛出公,莊公自晉反衛,劫孔悝而盟之。子路為孔悝攻莊公於臺上,不知父子之爭國不可也。田常亂齊,宰我助田氏,以陷於大戮。此二人者,亦何為立于孔氏之門乎? 問:善為國者,惟其稱耳。其取士也,因官而取人,故士無溢員;其用財也,量入以為出,故財無不足;其治邊也,量力而辟土,故邊無不守。今也,取士日廣,則官不能容;用財無藝,則常賦不足;開邊日遠,則見兵愈勞。將以救此,蓋有舉意而辦者,亦有改途易向,雖久而不能辦者。試詳論之。 ◎論一首 【觀會通以行典禮論】 論曰:事物之變,紛紜雜出,若不可知,然而有至理存焉。禍福治亂之際,傾側多故,若不可處,然而有夷路存焉。世之人不知至理之所在也,迷而妄行,於是有風波作于平地,親戚化為仇怨者矣。聖人不然,虛心以待物,物至而情偽畢陳於前。夫知所以禦之,是以遇繁而若一,履險而若夷,未嘗有所難者。《易》曰:「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繫辭焉以斷其吉凶,是故謂之爻。」會通者,理之所出也;典禮者,其所以接物也。《易》有八卦,重而為六十四卦,有六爻,爻之多至於數百,皆聖人指會通以示人,陳典禮以教人者也。今將言之,其多不可勝舉,姑以《乾》《坤》明之。《乾》之初不潛則危其身,四不躍則喪其功,二不田則無以廣其德,五不天則無以利於人。至於《坤》之初,警之以履霜,其上戒之以龍戰,其三教之以無成,其四慎之以括囊。凡《易》之談會通而陳典禮者,可以類求矣。舜之為庶人也,父頑,母囂,象傲。艱哉,舜之處於其家也!周公之為塚宰也,外則管、蔡讒之,以為將不利於孺子,內則成王疑之,殆哉,周公之立於其朝也。然四嶽之稱舜曰:「烝烝乂,不格奸。」詩人之美周公曰:「狼跋其胡,載疐其尾。公孫碩膚,赤舄幾幾。」蓋舜與周公,臨天下之至變,履天下之大艱,而泰然如拱揖於廟堂之上,跪起於尊俎之間,可不謂善觀會通以行典禮也哉!昔庖丁之論解牛曰:「良庖歲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而刀刃若新發於硎。彼節者有問,而刀刃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遊刃必有餘地矣。」蓋聖人之于事,如庖丁之于牛,知之明,故處之暇;處之暇,故事無不濟者。此其所以為聖人也。謹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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