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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事第五道


  臣聞天下之勇士,可使用兵,而不可使主兵;天下之智士,可使主兵,而不可使養兵。養兵者,君子之事也。故用兵之難,而養兵尤難。何者?士氣之難伏也。舉兵而征行,三軍之士,其心在號令,而其氣在戰;息兵而為營,三軍之士,其心在壘壁,而其氣在禦;陳兵而遇敵,三軍之士,其心在白刃,而其氣在勝。氣之所在者,毒之所向也。故兵在外,士氣在敵,而不在其上。是故撫之而易悅,予之而易足,誅之而易定,動之而易使。其上之人,禦之以勇而驅之以智,則百萬之眾可以無足憂者。及夫天下既安,三軍之士各反其家,美衣甘食,優遊無為。投石超距,不足以泄其怒,而各求其上之所短。當此之時,軍中之士,環視四顧,而始不可忍矣。是故久於不用,則其意不欲複戰;久於不使,則其意不欲複役。夫惟不欲而強使之,與之出戰則不樂,而與之從役則為亂,此必然之勢也。夫古者兵出於農,其欲動之尤難。然當周之季,諸侯之強,天下之民日起而操兵。齊、晉、秦、楚,以其兵車徜徉天下,萬里而後反,而天下之民不敢言病。至於後世,平居無事,竭天下以養士卒,一旦有急,當得其力,乃反傲睨邀賞,不肯即去。夫其平時衣食其上,有難而起,起而鬥死,有事而役,役而盡力,此其勢宜若愈于三代之農夫矣。而當今之病其不然,此豈非其養之之過歟?臣觀天下之兵,其數莫如京師之多,而士卒趑趄難制,亦莫如京師之甚。何者?天子在位,以仁禦兵士,不知戰而狃於賞,令之稍急,則瞋目攘臂而言不遜,此甚可惡也。且京師,宗廟禁闈之所在,而使不義之徒周環布列於其左右,而尚何以為安?臣聞養兵而兵驕戾,其責在將。方今京師之將,所在者誰乎?匹夫小人以次當遷,而為之什百之長。此其為名,尚未離乎卒伍也。而其上之所統,獨有三太尉。推而上之,則至於樞密使。此四大臣者,非在什伍部曲之間以日夕訓練之者也。且夫卒未親附而罰之,則不服,不服,則難用也。今使大臣獨制其上,恩意不交而德澤不洽,上下不相信,特以勢相從,而無以義附者,則是未可以法治也。使朝廷大臣而曲躬傴僂,親問疾苦,如異時出兵行陣之間,此則其勢有所不給矣。古者南北軍有監軍禦史,有護軍諸校,各有軍正、正丞,是以任安、胡建之徒,忠信守節之士,得以出入軍中,獲其歡心,而後訓之以禮,繩之以法,有所誅滅,而士卒皆服。如此而後,兵可用也。今奈何獨使狼戾之人自相臨禦,而天子獨以貪暴無知之匹夫,為左右之衛哉?臣愚以為宜略如漢制,設為諸校,使常處軍中,既以撫之,且漸誅戮其豪橫,而訓之知禮。《傳》曰:晉悼公知欒糾之能禦,以和於政也,以為戎禦,使訓諸禦知義。知荀賓之有力而不暴也,以為戎右,使訓勇力之士時使。故軍中之吏,非其近之則不能得其歡心,不得其心,則雖有法而不能用,有法不能用,則士不可以勞苦,而兵不可以應卒。有兵不能以應卒,而有將不能以使眾,此最天下之大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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