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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開孫村河劄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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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戶部侍郎論時事六首) 臣為戶部右曹,兼領金、倉二部,任居天下財賦之半,適當中外匱竭不繼之時,日夜憂惶,常慮敗事。竊見左藏見緡一月出納之數,大抵皆五十余萬,略無贏餘,其他金帛諸物,雖小有羨數,亦不足賴。臣之愚怯,常恐天災流行,水旱作沴,西羌旅距,邊鄙繹騷,河議失當,賦役橫起。三事有一,大計不支。雖使桑羊、劉晏複生,計無從出矣,而況於臣之駑下乎。今者幸賴二聖慈仁恭儉,天地垂貺,諸道秋稼稍複成熟,雖京西、陝西災旱相接,而一方之患,未為深憂。羌人困窮,旋聞款塞。惟有黃河西流議複故道,事之經歲,役兵二萬人,蓄聚梢樁等物三千余萬。方河朔災傷困敝之餘,而興必不可成之功,吏民竊歎,勞苦已甚,而莫大之役尚在來歲。天啟聖意,灼知民心,特召河北轉運司官吏訪以得失。近聞回河大議已寢不行,臣平日過憂頓然釋去。然尚聞議者固執開河分水之策。雖權罷大役,而兵工小役竟未肯休。如此,則河北來年之憂,亦與今年何異。今者小吳決口,入地已深,而孫村所開,丈尺有限,不獨不能回河,亦必不能分水。況黃河之性,急則通流,緩則淤澱,既無東西皆急之勢,安有兩河並行之理哉。縱使兩河並行,不免各立堤坊,其為費耗,又倍今日矣。臣聞自古聖人不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故「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朝廷舉動,義當如此。今議河失當,知其害人,中道而複,本何所愧。雖使天下知之,亦足以明二聖憂民之深,為之改過不吝。今乃顧惜前議,未肯曠然理張,果於遂非,難於遷善,臣實為朝廷惜之。然臣聞議者初建開河分水之策,其說有三:其一曰,禦河堙滅,失饋運之利。其二曰,恩、冀以北,漲水為害,公私損耗。其三曰,河徙無常,萬一自虜界入海,邊防失備。凡其所以勞惑聖聰,沮難公議,皆以三說藉口。夫河決西流,勢如建瓴,引之複東,勢如登屋。雖使三說可信,亦莫如之何矣。況此三說,皆未必然。臣請得具言之。昔大河在東,禦河自懷、衛經北京,漸曆邊郡,饋運既便,商賈通行。今河既西流,禦河堙城,失此大利,誰則不知。天實使然,人力何及。若議者能複澶淵故道,則禦河有可複之理。今河自小吳北行,占壓禦河故地,雖使如議者之意,自北京以南折而東行,則禦河堙滅已一二百里,亦無由複見矣。此禦河之說不足聽,一也。河之所行,利害相半,夏潦漲溢,浸敗秋田,濱河數十裡為之破稅,此其害也。漲水既去,淤厚累尺,粟麥之利,比之他田其收十倍,寄居丘塚,以避淫潦,民習其事,不甚告勞,此其利也。今河水在西,勢亦如此,遠為堤坊,不與之爭,正得漢賈遜治河之意。此之故道,歲省兵夫梢芟,其數甚廣。而故道已退之地,桑麻千里,賦稅完複,為利不貲,安用逆天地之性,移西流之憂,為東流之患哉。此恩、冀以北漲水為害之說不足聽,二也。河昔在東,自河以西郡縣,與虜接境,無山河之限,邊臣建為塘水,以捍胡馬之沖。今河既西行,則西山一帶,胡馬可行之地已無幾矣,其為邊防之利,不言可知。然議者尚恐河複北徙,則海口出虜界中,造舟為梁,便於南牧。臣聞虜中諸河,自北南注,以入於海。蓋地形北高,河無北徙之道,而海口深俟,勢無徙移。臣雖非目見,而習北方之事者為臣言之,大略如此,可以遣使按視圖畫而知。此河入虜界,邊防失備之說不足聽,三也。臣願以此三說質之議者,則開河分水之說,誠不足複為矣。又臣訪聞今歲四五月間,河上役兵勞苦無告,嘗有數百人持板築之械,訪求都水使者,意極不善。賴防邏之卒擁拒而散。盛夏苦役,病死者相繼。使者恐朝廷知之,皆於垂死放歸本郡,斃于道路者不知其數。若今冬放凍,來歲春暖,複調就役,則意外之患,複當如前。臣不知朝廷何苦而不罷此役哉。今建議之臣,恥於不效而堅持之於上,屑急於利祿,不顧可否,隨而和之於下,上下膠固,以罔朝廷。其間正言不避權要才一二人耳,然事非本職,亦不敢盡言。臣以戶部休戚計在此河,若複緘默,誰當言者。惟斷自聖心,盡罷其議,則天下不勝幸甚。 貼黃:臣訪聞河北轉運司,今年應副開河費用錢七萬三千餘貫。糧十七萬余石,梢草一百五十二萬餘束。方災傷之後,極力劃刷,先了河事,後及經費,極為不易。若使今年不興河役,則上件錢糧梢草,別將應副它事,已自有餘,深為可惜。雖已往之事不可複追,而來年不可複使河北重遭此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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