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宋濂 > 宋濂文集1 | 上頁 下頁
貞一道院記


  貞一道院者,浦江戴君性中所建,以奉玄武神者也。初,性中嘗習法令于江浙行中書,有事如金陵。舟渡大江,至中流,忽黑風吹舟,蕩搖欲覆,幸不覆,而水入者二尺。會天大寒,冰生衣上,淅淅有聲。如此者三日夜,風既不止,又不能火食,唯取醇酎飲之,俟死而已。怖中計無所出,乃北向稽首,號諸神曰:「神當有以哀我,即使我無死,誓作宮以報神休。」時夜正黑,有天光自檣端下燭,燁然如燈。仿佛見黑衣神,披髮按劍,以足蹴舟,迅行如飛。迨明,已薄江岸。噫,亦異矣。

  儒者之正論,恒以為玄武乃北方七宿之象,而傳記之所謂龜也。或曰,龜與蛇也。古之人出師,必象天文而作陳法。故畫龜蛇於,而與交龍之旗,熊虎之旗,鳥隼之,並掌于司常。儀禮之家獨謂龜蛇為玄武者,玄則以其色之黑,武則以其有甲能禦侮也。玄武之見於用者,蓋如此。宋有天下,尊崇聖祖,以其嫌名玄朗,故改玄為真,初非有所謂神也。道家者流欲奇其事,謂神有名字裡居,一何悖耶!性中之所見,其有無未可必也。濂則以為不然,沖漠無朕,而萬象森然已具者,非心之謂也?心則神之所舍,無大不包,無小不涵,雖以天地之高厚,日月之照臨,鬼神之幽遠,舉有不能外者。故其精誠所召,揮戈指天,白日退舍;拔刀斫山,飛泉湧地。亦感應之常理耳,何足異乎?此既不足異,何獨於性中之所見而疑之乎?世之好奇者,既聽於茫昧不可致詰之神,而激者反之於正,又一切絕之於無有。嗚呼,不亦兩失也哉!

  道院之額,教主嗣天師之所署。始事於某年某月日,訖功於某年某月日。費錢若干緡,為屋凡幾楹間。摶土象玄武神于中,黑衣翩翩,披髮按劍而坐,蓋志所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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