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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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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江縣新建尉司記 浦江尉司在縣西一百步,歲久就圮。至正庚寅,大樑劉師稷以主簿攝尉事,始作正廳,未成而劉去。明年辛卯,新安洪在來為尉,完之,且新其門樓。又明年壬辰,建廳之前軒暨吏士之舍。又明年癸巳,造濯心亭。屋以間計者若干,役功若干,糜錢若干。濂懼後來者不知其勞也,乃文其事于石,俾相繼葺之。 ◇貞一道院記 貞一道院者,浦江戴君性中所建,以奉玄武神者也。初,性中嘗習法令于江浙行中書,有事如金陵。舟渡大江,至中流,忽黑風吹舟,蕩搖欲覆,幸不覆,而水入者二尺。會天大寒,冰生衣上,淅淅有聲。如此者三日夜,風既不止,又不能火食,唯取醇酎飲之,俟死而已。怖中計無所出,乃北向稽首,號諸神曰:「神當有以哀我,即使我無死,誓作宮以報神休。」時夜正黑,有天光自檣端下燭,燁然如燈。仿佛見黑衣神,披髮按劍,以足蹴舟,迅行如飛。迨明,已薄江岸。噫,亦異矣。 儒者之正論,恒以為玄武乃北方七宿之象,而傳記之所謂龜也。或曰,龜與蛇也。古之人出師,必象天文而作陳法。故畫龜蛇於,而與交龍之旗,熊虎之旗,鳥隼之,並掌于司常。儀禮之家獨謂龜蛇為玄武者,玄則以其色之黑,武則以其有甲能禦侮也。玄武之見於用者,蓋如此。宋有天下,尊崇聖祖,以其嫌名玄朗,故改玄為真,初非有所謂神也。道家者流欲奇其事,謂神有名字裡居,一何悖耶!性中之所見,其有無未可必也。濂則以為不然,沖漠無朕,而萬象森然已具者,非心之謂也?心則神之所舍,無大不包,無小不涵,雖以天地之高厚,日月之照臨,鬼神之幽遠,舉有不能外者。故其精誠所召,揮戈指天,白日退舍;拔刀斫山,飛泉湧地。亦感應之常理耳,何足異乎?此既不足異,何獨於性中之所見而疑之乎?世之好奇者,既聽於茫昧不可致詰之神,而激者反之於正,又一切絕之於無有。嗚呼,不亦兩失也哉! 道院之額,教主嗣天師之所署。始事於某年某月日,訖功於某年某月日。費錢若干緡,為屋凡幾楹間。摶土象玄武神于中,黑衣翩翩,披髮按劍而坐,蓋志所見也。 ◇先夫人木像記 先夫人既歿之九年,予妻賈專朝夕思之不少置。間告予曰:「妾生二十二年而歸君,妾之姑已四十有九歲,妾母方氏,亦五十有四歲。後君念妾之母老而兄弟多,故乃迎養於家。當是時,二老人蒼顏白髮,共坐堂上。妾與君,沽酒買魚以奉其歡。更闌燭盡,猶連觴引滿,而語笑聲不休。君時嘗語妾曰:『吾雖貧,而老親之歡如此,吾退而安寢矣。』後十三年,而妾之姑竟亡。初姑未亡時,妾子瓚始十三歲,姑嘗撫瓚頂謂曰:『吾年耄矣,或幸見汝之有子,吾死亦瞑目也。』又三年,君自金華遷浦陽,妾與母從之來。今妾母七十有五歲,瓚亦娶婦生子,而妾姑之墓木拱矣。思欲如昔時共君奉觴上壽,其又可得耶?每念及此,輒涕泗交頤。然恨無以自慰也,欲刻木為像以事之。凡遇疏食菜羹必祭,使死者而有知,亦當翩然而來享也。雖然,此豈妾之敢知哉?不過盡其心焉爾矣。」 予謂之曰:「昔之孝子有丁蘭者,事母至孝,及母亡而思之不置,乃刻木事之。此蓋丈夫子之事,子以一女婦能行之,亦可謂賢矣。雖然,不必爾也。古者既葬而反虞,虞主用桑。期年而練祭,練主用栗。所謂主者,主乎神者也。設主之外,無有刻像事之者也。予之思親,豈不尤切於子哉?禮若可為,則予為之也久矣。」專曰:「是固然矣,世俗媚浮屠神者,尚飾像奉之,而況妾之姑乎?妾不若是,其心終皇皇焉,君幸有以如妾之意也。」 予不能拒,於是命工人刻像以遺之,並錄其問答之辭,書於像龕之北,以示子孫。先夫人姓陳氏,諱賢時,金華潛谿人。 ◇浦陽善應精舍記 我大雄氏說法度生,凡其住處,眾所依止,以是因緣,成大蘭若。象教東漸,遂建道場,湧殿飛樓,在在而是。其中亦有折一莖草,插標立壇,作佛事者。小大雖殊,及其藉是明自心性,如指指月。指有短長,因指見月,了無有異。 浦陽山中,有一沙門,號曰景岑,發大弘願,自無始劫以迄於今,或神或天,或阿須倫、泥黎、旁生,並諸鬼趣,隨業之所感,輪轉不息。所以者何?為貪欲故。貪故不舍,不舍故有我。今思維鹹悉棄去,構為梵居。見者聞者,皆大歡喜,輸田薦貨,奔走承事。大德乙巳,迨于丁未,凡三寒暑,以潰于成。殿庭靚飭,門廡峻黑,風飄船舫,流入羅刹國,軀命不能保。此以何因緣?蓋為貪欲故。由貪漸滋蔓,業障永不淨。我今建梵居,皈依大悲人。幡蓋及床坐,一一盡莊嚴。藉是象教力,欲舍諸所有。所有既空故,空空亦無有。譬如大圓鏡,中放無量光。不去亦不來,不內亦不外。如如屹不動,隨物悉現形。苟涉世間相,執此有漏因,何以能出離?汝等比丘眾,當聽我所說。于一刹那間,成此無上道。 ◇集賢大學士吳公記(代吳志道) 先公諱直方,字行可,姓吳氏。其先毗陵人,一遷於鄱,再遷於睦,三遷浦陽之新田。唐乾甯初,有諱公養者,又遷縣西尊仁裡,至先公十五世。曾祖諱聞,贈中奉大夫、福建道宣慰使、護軍,追封渤海郡公。妣盛氏,追封渤海郡夫人。祖諱蕃,累贈資善大夫、太常禮儀院使、上護軍,追封渤海郡公。妣沈氏,追封渤海郡夫人。父諱伯紹,累贈翰林學士承旨、榮祿大夫、柱國,追封渤國公。妣金氏,追封渤國夫人。 先公自幼有大志,篤意儒學。及壯,游京師,主留守馬紮兒台家,教其子脫脫及也先帖木兒。元統間,脫脫為禦史中丞,以先公嘗用說書事明宗于潛邸,奏除江浙等處儒學提舉。中書易為副提舉,階將仕佐郎。先公年已六十一矣,未上。禦史台改授將仕郎、海北廣東道肅政廉訪司管句,承發架閣庫兼照磨。遷中政院管句,承發架閣庫。複升長史,階鹹如故。重紀至元末,廟堂用事者頗擅威福,上與大臣謀罷其政柄,先公實協贊之。上念其功,召至便殿,錫以黃金系帶,超拜集賢直學士,就轉侍講學士。未幾,升學士,曆亞中、中奉、資善三階大夫。會脫脫入相中書,國有大政令,多諮先公而後行。先公每引古義告之,言無不聽,民被其澤為多。先公以年及致仕,上章乞骸骨,遂以集賢大學士、榮祿大夫食俸賜終身。俄又賜田一千九百餘畝,尋謝不受。 先公前娶盛氏,先十七年卒。後娶金、李二氏。金氏封渤國夫人,子男二。長萊,字立夫,延祐庚申以《春秋》經預鄉薦,後用禦史察舉為饒州路長薌書院山長,博學能文,為世聞人,亦先十七年卒。次即志道,崇文監丞、奉訓大夫。孫男三:長士諤,婺州路金華縣儒學教諭;次士謐;次存仁。曾孫男三:長中,次平,次弇。曾孫女一,申。先公生於宋德祐乙亥十一月二十四日庚寅,薨於今至正丙申七月十二日庚寅,享年八十有二。蔔以是年八月十二日庚申,葬德政鄉後吳山徐塢之原,距承旨公墓左五十步而近。嗚呼,褒敘令德,是在世之立言君子,非不肖孤所敢僭。姑序世系及曆官次第,納諸玄堂,別錄其副,以藏於家,庶幾後人知所考焉。嗚呼痛哉!孤子志道泣血謹記。 ◇蜀墅塘記 義烏縣南四十裡,有塘曰蜀墅焉。周圍凡三千六百步,東、西、北皆岸山。山之水合七十二流,入于塘而南出。南有蜀山,突然中起,昔人因據山作堤,障水以溉田。山之東,其修七百尺有奇,廣如修之數而殺其五之四,深如廣之數而又殺其三之二。山之西,其修如廣之數而稍加強焉。堤之中,刳木為三竇以泄水。水之所溉田,至六千畝而贏。至正四年夏,水暴而堤壞,田遂不稔。 丹溪朱君震亨,憫農之告病也,白於縣。縣尹周侯自強為下其事,命雙林巡檢張某來視役。震亨遂盡召有田之民,履其畝而使之輸其力,薦貨有差。複出役夫之功一千,以為眾倡。眾說趨之,一聽震亨之經畫。補其闕遺,增以崇高,築其址,加辟而漸殺其上。堤之西垂,鑿石為斗門,視水溢幹而時畜泄之。門之上架徒杠,以便行者。木竇易壞,則易以堅石,且定為高下之穴,使欲水者先後有程而不紊。複懼曆歲之久而堤弗固也,請於掌塘事者,中析粥魚之利而嗣葺之。凡用錢四千緡,夫一萬功,經始於五年秋八月庚申,逾三月乃告成。裡耆朱仁傑等來謂濂曰:「震亨之興是役也,初無一弓之田以徼塘利,其夙夜盡瘁而不舍者,果何為哉?凡欲利吾農也。我不敢忘,願吾子記之。」 濂聞海陵胡公瑗之在湖學也,置經義治事之齋教授諸生,至於水利之屬,亦無不習而通之,故其門人皆有適於世用。今震亨之學,出於金華許先生謙。先生之六世祖,實嘗從海陵遊。其家學相傳,至先生為尤盛,宜吾震亨見諸行事者有足觀哉。世之人方高談性命以聾世瞽俗,聽之雖若可與有為,一遇小利害,輒顛倒裳衣,不知所措。視震亨無所為而利民者,何如也?盍亦知所警哉?震亨字彥修,有長材,縣嘗下括田之令,唯震亨行之無擾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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