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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翰苑前集之一(3)


  ◇進元史表

  伏以紀一代以為書,史法相沿於遷、固。考前王之成憲,周家有監于夏陰。蓋因已往之廢興,堪作將耒之法戒。惟元氏之有國,本朔漠以造家。用兵戈以爭強,並部落者十世。逐水草而為食,擅雄長於一隅,逮至成吉思之時,大會斡難河之上,始尊位號,漸定教條。既近取於乃蠻,複遠攻於回紇。渡黃河以蹴西夏,逾居庸以瞰中原。太宗繼之,而金源為墟。世祖承之,而宋籙遂訖。立經陳紀,用夏變夷。肆宏遠之規模,成混一之基業。爰及成、仁之主,見稱願治之君。唯祖訓之式遵,思孫謀之是遺。自茲已降,聿號隆平。「豐亨豫大」之言,鼓倡於天曆之世;離析渙奔之禍,馴致於至正之朝。嬖幸蠱惑于中,權奸蒙蔽於外。漢網秪因於疏闊,周綱遽見於陵遲。風憲皆無不捕之貓。將士盡成反噬之犬。由是群雄角逐,九域瓜分。風波徒沸於重溟,海岳竟歸於真主(中謝)。

  欽惟皇帝陛下奉天承運,濟世安民。建萬世之丕圖,紹百王之正統。大明出而爝火息,率土生輝;迅雷鳴而眾響微,鴻音斯播。載念盛衰之故,即推忠厚之仁。僉言實既亡而名亦隨亡,獨謂國可滅而史不當滅。特詔遺逸之士,欲求論議之公。文詞勿至於艱深,事蹟務令於明白。苟善惡了然在目,庶勸懲有益於人。此皆天語之丁寧,愈見聖心之廣大。於是命翰林學士臣宋濂、待制臣王灊,協恭刊裁;儒士臣汪克寬、臣胡翰、臣宋禧、臣陶凱、臣陳基、臣趙塤、臣曾魯、臣趙汸、臣張文海、臣徐尊生、臣黃篪、臣傅恕、臣王錡、臣傅著、臣謝徽、臣高啟,分科修纂。故上自太祖,下迄甯宗,靡不網羅,嚴加搜采。恐玩時而愒日,每繼晷以焚膏。故於五、六月之間,成此十一朝之史。況往牒舛訛之已甚,而它書參考之無憑。雖竭忠勤,難逃疏漏。若自元統以後,則其載籍無存,已遣使以旁求,俟續編而上進。愧其才識之有限,弗稱三長;兼以紀述之未周,殊無寸補。臣某忝司鈞軸,幸睹成書。信傳信而疑傳疑,僅克編摩於歲月;筆則筆而削則削,敢言褒貶於《春秋》。仰塵乙夜之覽,期作千秋之鑒。所撰《元史》,本紀三十八卷,志五十三卷,表六卷,傳六十二卷,目錄二卷,通計一百三十萬六千五百餘字,謹繕寫成一百二十策,隨表上進以聞。臣某下情無任激切屏營之至。臣某中謝謹言。

  ◇元史目錄後記

  洪武元年秋八月,上既平定朔方,九州攸同,而金匱之書,悉輸于秘府。冬十有二月,乃詔儒臣發其所藏,纂修《元史》,以成一代之典。而臣濂、臣灊,實為之總裁。明年春二月丙寅開局,至秋八月癸酉書成。紀凡三十有七卷,志五十有三卷,表六卷,傳六十有三卷。丞相宣國公臣善長,率同列表上,已經御覽。

  至若順帝之時,史官職廢,皆無實錄可征,因未得為完書。上複詔儀曹,遣使行天下,其涉于史事者,令郡國上之。又明年春二月乙丑開局,至秋七月丁亥書成,又複上進。以卷計者紀十,表二,傳三十又六,凡前書有所未備,頗補完之。其時與編摩者,則臣趙塤、臣朱右、臣貝瓊、臣朱世廉、臣王廉、臣王彝、臣張孟兼、臣高遜志、臣李懋、臣張宣、臣李汶、臣張簡、臣杜寅、臣俞寅、臣殷弼,而總其事者仍臣濂與臣灊焉。合前後二書,複厘分而附麗之,共成二百一十卷。舊所纂錄之士,其名見於表中者,或仕或隱,皆散之四方,獨塤能始終其事雲。

  昔者唐太宗以開基之主,干戈甫定,即留神于《晉書》,敕房玄齡等撰次成編,人至今傳之。肆惟皇上龍飛江左,取天下于群雄之手。大統既正,亦詔修前代之史,以為世鑒。古今帝王能成大業者,其英見卓識,若合符節蓋如是。嗚呼盛哉!第臣濂等以荒唐繆悠之學,義例不明,文詞過陋,無以稱塞詔旨之萬一。夙夜揣分,無任戰兢。今鏤板訖功,謹系歲月次第于目錄之左,庶幾博雅君子相與刊定焉。洪武三年十月十三日,史臣金華宋濂謹記。

  ◇恭題御賜書後

  昔在乙巳之春,臣濂待罪右史。三月十五日,臥病京師之官舍,不入侍者六日。上顧近臣黼曰:「老宋起居,何久不見邪?」黼以病對,且言其致疢之詳。上憂形於色,曰:「宋起居純飭之士,不參以分毫人偽。侍予五年,猶一日也,不知何以而有斯疾乎?」越一日,又問曰:「病勢稍損否?」黼對如初。越二日又問,黼複對如初。上惻然曰:「爾往傳命,俾歸養金華山中,父子祖孫歡然同聚,疾必易愈。愈且速造朝,國家文翰,庶有賴哉。」二十四日黼至,導宣上旨。臣力疾起拜命。越翼日陛辭,上敕黃門內使出大府金,藉以束帛賜之。自後,候問之使,相屬￿道。時方嚴肩輿之禁,自相國以下至百執事,皆弗之許。特命中書造安車,給健丁六人以載,此尤異數也。二十八日,皇太子以舊學之故,複遣內臣存問,賚以繒幣白金之屬,恩意有加焉。

  三十日上道,夏四月十七日方抵金華故居。十八日,具謝表一通進上,並致書太子,以寓箴規之意。上覽之再三,喜甚。謂太子曰:「此書汝當日誦一過。」複親禦翰墨,賜書褒答。其文則上所自製,字乃侍臣代書。其外封九字,內年月六字及花書,則上之親筆也。複出官局文綺、白繒各一,命太子署名緘封,遣使者即臣家以賜焉,時六月七日也。惟上深仁如天,厚澤如地,凡囿於兩間者,莫不同浴神化,鼓舞至德。以臣之微,亦獲沾被寵榮如此之至。

  竊伏自念,臣本一介書生,應聘而起,即典儒台。未幾召入禁中,授太子經,由是峻登記言之職,賜服金紫。先後所承恩數,不一而足。今以微屙之故,又勤宸念,眷注優異,錫予便蕃。此固上天雨露之滋,一草一木,無不使遂其生成之性,而臣區區犬馬之誠,所以思報效之者,何日而敢忘哉!《天保》之詩曰:「天保定爾,亦孔之固。俾爾單厚,何福不除。」臣敢誦此詩以答上賜。複追疏遭逢之盛於賜書後,示諸子孫,俾世世毋忘上恩雲。

  ◇同知臨洮府事班景道除陝西行省參知政事誥

  陝西在古為雍州之域,三秦之地,延袤一千餘裡,土廣物殷,號稱難治。朕嘗建行中書,設參知政事,以綜核眾務,以鎮安萬民。然必得同寅協恭之臣,共厘治之,則事集而功成不難矣。具官班某,負倜儻之才,抱經濟之略,朕嘗曆試其為人,設施次第,綽有可觀,故自臨洮別駕,特授以參預之職。夫別駕四品之秩也,較之參預之資,實超十階,豈不以爾韞此奇才,故不次而用之乎?爾尚夙夜惟勤,思稱朕懷。官政之有弊者,爾當振而新之;民瘼之未瘳者,爾當撫而摩之,則予一人汝嘉。爾其欽承,朕言不再。

  ◇遙授李思齊江西行省左丞誥

  朕起布衣,除暴亂,救民於水火之中。其有能知天命所在,帥眾來歸者,朕每嘉焉。爾李某,當元運之衰,奮自汝南,擁兵而守秦隴,積年屯戍,志在保民。及我師入關,乃西往臨洮。已而率其士馬之眾,納款轅門,去危而就安,轉禍而為福。視彼暗於事幾,殘民以逞者,相去遠甚,可謂通時達變之豪傑矣。茲授左轄於外省,列之朝班,仍給其祿。爾尚夙夜恪慎,思保令名,以稱朕優禮之意。爾其懋哉。

  ◇給事中安統除兵部尚書誥

  兵部司馬之職,尚書法從之官,古不輕授,今難其人。蓋戎務之出入,馬政之弛張,莫不系焉。非有奮厲之才,練達之知,不足以奉揚威武,毗贊機密者矣。具官安某,粵自蚤歲,有志事功,自北而南,在朕左右。及其給事內廷,論思獻納之益,亦時有焉。夏官之選,惟爾之能。然以八座之貴,朕非輕以畀人者也。爾尚一乃心力,以報朕所以見知之意。嗚呼,惟秉義守正,則可以謹科條;惟趨事赴功,則可以行邦政。尚思自勉,服我訓辭。

  ◇侍御史王居仁除山西行省參知政事誥

  國家之建行中書,所以控制方面而布宣政令者也。況河東山西之地,古為雄藩,所轄州郡,不翅六十有餘,版籍之廣,民庶之繁,其事亦雲夥矣。邇者鑄印開省,未設丞弼,先命近臣為參知政事,奏辟官屬以行,則是大小之務,皆得專達,非止參預而已也。與斯選者,非得勳舊之臣,曷足以重其任哉。具官王某,才足以匡時,謀足以經遠。自渡江以來,委身事朕,凡十五年,踐揚中外,多著勞烈,執法中台,聲聞益著。於是簡在朕心,俾躋政府。嗚呼,陳紀立經,爾尚膺藩宣之寄;安邊靖國,爾其盡撫綏之方。往惟汝諧,毋替朕命。

  ◇恭題御筆後

  洪武元年夏四月,上幸北京。五月四日道經下邳,駐蹕於東門外,設壇具牢醴,祭於山川百神。祭畢,遂升禦舟,召守土臣四明李侯相,親出御筆一道,且諭之曰:「山東故官,聽其從宜居處,以俟選用。」相既稽首拜受,因複奏曰:其有願往南京及旋故鄉者,何以遇之?上曰:「卿稽其人數,去南京者日予米二升,還故鄉者皆給一斛。」相退,奉詔行之。

  嗚呼,非聖德如天,一視而同仁者,其奚暇念及於此哉!越三月,燕都遂平。懷柔綏徠之效,蓋有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者矣。相既侈茲奇遇,裝潢成軸,持以示濂。濂方待罪國史,謹已備錄,藏諸金匱,複為記其事于左方雲。

  (以上明正德間刻本《宋學士文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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