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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王介甫第三書


  光惶恐再拜,重辱示諭,益知不見棄外,收而教之,不勝感悚,不勝感悚。

  夫議法度以授有司,此誠執政事也,然當舉其大而略其細,存其善而革其弊,不當無大無小,盡變舊法以為新奇也。且人存則政舉,介甫誠能擇良有司而任之,弊法自去;苟有司非其人,雖日授以善法,終無益也。介甫所謂先王之政者,豈非泉府賒貸之事乎?竊觀其意,似與今日散青苗錢之意異也;且先王之善政多矣,顧以此獨為先務乎?今之散青苗錢者,無問民之貧富、願與不願,強抑與之,歲收其什四之息,謂之不征利,光不信也。至於辟邪說,難壬人,果能如是,乃國家生民之福也;但恐介甫之座,日相與變法而講利者,邪說、壬人為不少矣。彼頌德贊功、希意迎合者,皆是也。介甫偶未之察耳。盤庚曰:「今我民用蕩析離居。」又曰:「予豈汝威?用奉畜汝眾。」又曰:「無或敢伏小人之攸箴。」又曰:「非廢厥謀,吊由靈。」蓋盤庚遇水災而選都,臣民有從者,有違者,盤庚不忍脅以威刑,故勤勞曉解,其卒也皆化而從之,非謂廢棄天下人之言而獨行己志也。光豈勸介甫以不恤國事,而同俗自媚哉?蓋謂天下異同之議,亦當少垂意采察而已。

  幸恕其狂愚。不宣。光惶恐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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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王安石:答司馬諫議書

  某啟:昨日蒙教,竊以為與君實游處相好之日久,而議事每不合,所操之術多異故也。雖欲強聒,終必不蒙見察,故略上報,不復一一自辨。重念蒙君實視遇厚,於反復不宜鹵莽,故今具道所以,冀君實或見恕也。

  蓋儒者所爭,尤在於名實。名實已明,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君實所以見教者,以為侵官、生事、征利、拒諫,以致天下怨謗也。某則以謂受命於人主,議法度而修之於朝廷,以授之於有司,不為侵官;舉先王之政,以興利除弊,不為生事;為天下理財,不為征利;辟邪說,難壬人,不為拒諫。至於怨誹之多,則固前知其如此也。

  人習於苟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國事,同俗自媚於眾為善。上乃欲變此,而某不量敵之眾寡,欲出力助上以抗之,則眾何為而不洶洶然?盤庚之遷,胥怨者民也,非特朝廷士大夫而已。盤庚不為怨者故改其度,度義而後動,是而不見可悔故也。如君實責我以在位久,未能助上大有為,以膏澤斯民,則某知罪矣。如曰今日當一切不事事,守前所為而已,則非某之所敢知。

  無由會晤,不任區區嚮往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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