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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李孝基大卿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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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寧五年正月十三日作〕 光再拜。昨晩暫得請見,經宿起居何如?適辱誨筆,承朝夕往河清,不得再詣辭,千萬以保攝為禱。大卿平生以保攝為事,計其專勤,舉世無倫。然光區區猶有所獻者,譬如舉輕塵以禆泰山,雖不知量,志在忠益而已。光聞「一陰一陽之謂道」,然變而通之,未始不由乎中和也。陰陽之道,在天為寒燠雨晹,在國為禮樂賞刑,在心為剛柔緩急,在身為饑飽寒熱,此皆天人之所以存日用而不可免者也。然稍過其分,未嘗不為災。是故過寒則為春霜夏雹,過燠則為秋華冬雷,過雨則為霪潦,過晹則為旱暵。禮勝則離,樂勝則流,賞僣則人驕溢,刑濫則人乖叛。太剛則暴,太柔則懦,太緩則泥,太急則輕。饑甚則氣虛竭,飽甚則氣留滯,寒甚則氣沈濡,熱甚則氣浮躁,此皆執一而不變者也。善為之者,損其有餘,益其不足,抑其太過,舉其不及,大要歸諸中和而已矣。故陰陽者,弓矢也;中和者,質的也。弓矢不可偏廢,而質的不可遠離。《中庸》曰:「中者,天下之大本也;和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由是言之,中和豈可須臾離哉?昨日聞大卿言,「臟腑素有冷疾,須至服熱藥。今則遍身生瘡疥,手足時瘈瘲,疑有風邪,尚欲以烏頭治之。」光雖略曾以所見貢聞,又恐侍坐之久,尊體疲倦,不敢畢其辭而退。竊以大卿勤養生之術數十年,而猶有冷疾者,殆食素膳太多故也。彼筍簟、乳腐、麫滓、豆炙,性大寒而滯氣,光見人多食之,致脾胃虛弱,脹滿滑泄,面目浮腫,腰足沈重,前後非一矣。天生萬物,各有所食,苟不得其所食,則不能全其生。人為萬物之靈,兼蔬穀酒肉而食之,乃其常性也。酒肉者,所以扶衰養疾,不可廢也。大卿絕酒肉而專素膳,為日已久,此其所以有冷疾也。 既得冷疾,複以熱藥攻之。聞大卿所服之藥,皆躁悍酷烈,他人莫能近口,此其所以失中和也。中冷則為羸瘠面腫,外熱客於肌膚,則為瘡疥,流於筋脈則為瘛瘲。光雖不曉醫,以陰陽之理推之,殆不遠矣。不勝款款之愚,欲望大卿自今罷素膳,屏熱藥,靜慮以適神,潛心以實下,起居飲食,造次須臾不少離于中和。試行之旬月,竊謂所苦不須攻療,必自去矣。若旬月無效,棄黜其言可也。光以托契義之舊,仰德名之熟,雖得見尚新,所居連牆,而往來不數,然愛重之心,過於朝夕握手接膝者矣。是以敢輒獻盡言,幸希裁察。不宣。光再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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