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卷第五　古詩

卷第五　古詩

　　▼和利州鮮於轉運〔侁，字子駿〕公居八詠

　　§桐軒

　　朝陽升東隅，照此庭下桐。
　　菶菶複萋萋，居然古人風。
　　疏柯青玉聳，密葉翠羽蒙。
　　午景疑餘清，夕照留殘紅。
　　雨響甍棟外，風生戶牖中。
　　主人政多暇，步賞常從容。
　　終當致威鳳，覽德鳴噰噰。
　　又將施五弦，解慍歌帝宮。

　　§竹軒

　　茲軒最灑落，歷歷種琅玕。
　　正晝簿書稀，蕭蕭風雨寒。
　　翠陰涼宴坐，疏韻承清歡。
　　錦籜裁夏扇，玉筍供春盤。
　　晴蝸潛葉底，暝雀投林端。
　　幽興遇物愜，高懷隨處安。
　　且免一日無，何須千畝寬。

　　§柏軒

　　凜然陵霜色，本自生丘壑。
　　徙之君子庭，栽培固不薄。
　　靜夜聲飂飂，清晝陰漠漠。
　　秀氣逼簷楹，翠影通簾箔。
　　知君棟樑材，大匠偶未度。
　　但守歲寒心，閑軒赤不惡。

　　§巽堂

　　華堂選形勝，地直巽之隅。
　　主人心絜齊，公閑此燕居。
　　西來故鄉客，東過朝大夫。
　　時運志所愜，下榻同歡娛。
　　琴碁間壺觴，賦詠雜歌呼。
　　民間既羲皇，席上宜華胥。
　　每思就一醉，幸無官守拘。
　　蔡何三千里，風埃與泥途。

　　§山齋

　　幽蹊入桃李，危棧蟠林麓。
　　行行忽虛敝，高齋出山腹。
　　園圃近指掌，郊郭紛盈目。
　　春老酴醿香，夏淺篔當綠。
　　條橫喜罥衣，筍迸乍穿屋。
　　秋江澄可卷，冬嶺翠如撲。
　　煙間漁艇小，寒外村居獨。
　　燒轉望畬田，響答聆伐木。
　　驚麏挺走險，雁禽嚶出穀。
　　物華時變更，興趣日相續。
　　誰知使者尊，常著野人服。
　　肯以駟馬榮，區區詫鄉族。

　　§閑燕亭

　　吏治正倥傯，夫君何燕閑。
　　繭絲既雲寡，符移皆可刪。^①
　　印封從事散，躡屣升東山。
　　放杖坐危亭，清嘯出雲間。
　　無私席賓少，忘機林鳥還。
　　野人瞻翠微，稽首雙眉斑。

　　〔①子駿奏減役錢幾半，朝廷是之。〕

　　§會景亭

　　景物浩無窮，茲為一都會。
　　之人心若鑒，萬狀靜相對。
　　喬林擁砌底，修嶺倚窗背。
　　流雲過席上，去鳥出天外。
　　徐徐杖屨整，藹藹郊原晦。
　　來往亦何為，逍遙真樂內。

　　§寶峰亭

　　孤亭冠山椒，下視物不隔。
　　六合縱心賞，萬家窮目力。
　　髻鬟烏奴翠，衣帶嘉陵碧。
　　霞生白水尾，日沒九隴春。
　　煙凝朝夕市，塵飛往來驛。
　　雖複對紛紜，何嘗改岑寂。
　　實兼觀風遠，非徒選勝適。
　　巴峽少平田，每若天宇窄。
　　及茲伏欞檻，坐瞰南北極。
　　先君昔乘軺，名題古寺壁。
　　侍行尚垂髫，孤露今戴白。
　　讀君登臨詩，舊遊皆歷歷。
　　永無下歡，終篇涕沾臆。

　　〔光天聖中侍先君為利州路轉運使，題名諸寺，子駿皆為之刻石。〕

　　▼題太原通判楊郎中〔希元〕新買水北園

　　洛陽名園不勝紀，門巷相連如櫛齒。
　　修竹長楊深徑迂，令人邑邑氣不舒。
　　愛君買園中橋北，堂壓崖端跨空碧。
　　滿川桃李皆目前，近水遠山一朝得。
　　曾陪尊兄此高會，豁然如岀樊籠外。
　　暫游尚爾況久居，勝氣清風日相對。
　　易生畫筆世所珍，麞猿滿壁皆逼真。
　　並州近胡沙塵惡，終更早來為士人。

　　▼首夏二章呈諸鄰

　　首夏木陰薄，清和自一時。
　　筍抽八九尺，荷生三四枝。
　　新服裁蟬翼，舊扇拂蛛絲。
　　莎徑熱未劇，晨昏來往宜。

　　爞爞久旱天，颯颯昨育雨。
　　塵頭清過轍，水脈生新渚。
　　豈徒滋杞菊，亦可望禾黍。
　　勿笑盤蔬陋，時來一觴舉。

　　▼安之謝藥栽二章

　　洛人栽花不栽藥，吾屬好尚何其偏。
　　服之雖能已百疾，愛閑成癖無由痊。

　　護根帶土我親移，荷鐘汲泉君自種。
　　悅目寧將惡草殊，扶危或比兼金重。

　　▼雨中過王安之所居，不謁，以詩寄之

　　萬木含涼雨，驅馬有餘清。
　　長沖帶短蕪，舊潦駢新蓱。
　　高齋彼誰居，雅尚推名卿。
　　汗亭雖地卑，躡屐未妨行。
　　野服踞藜床，蕭散臨前楹。
　　纂纂棗林繁，欣欣藥畹榮。
　　過門不敢叩，自視慚冠纓。

　　〔素與安之約，不以公服相過。〕

　　▼送藥栽與安之

　　盛夏移藥栽，及雨方可種。
　　為君著屐取，呼童執傘送。
　　到時雲已開，枝軟葉猶重。
　　夕陽宜屢澆，又須煩抱甕。

　　▼張明叔兄弟雨中見過弄水軒，投壺賭酒，薄暮而散，詰朝以詩謝之

　　喜君午際來，涼雨正紛泊。
　　呼奴掃南軒，壺席謹量度。
　　軒前紅微開，壺下鳴泉落。^①
　　必爭如五射，有禮異六博。
　　求全怯垂成，倒置畏反躍。^②
　　雖無百驍巧，且有一笑樂。
　　交飛觥酒滿，強進盤餐薄。
　　苟非興趣同，珍殽徒綺錯。

　　〔①虎爪泉上，覆之以版。每投壺，板上設榻繞之，榻去壺各二矢半。〕
　　〔②新格倒中者，壺中之筭盡廢之。〕

　　▼小雨

　　雲日玄岀沒，數朝飛雨清。
　　瞳朧似欲止，廉纖還未睛。
　　映空輕絲亂，著物細珠明。
　　葉端危未落，荷心重忽傾。
　　喜涼高燕舞，便濕群蛙鳴。
　　於予亦有得，藥畹胡麻生。

　　▼渴中書事二絕

　　芳州晚日鮮，曲岸新雨好。
　　紅薇點圓荷，金䔲出幽草。

　　坐嗅白蓮藥，臥看青竹枝。
　　閑齋不成寐，起讀聖俞詩。

　　▼送劉仲通知涇州

　　四載一相逢，相逢遽為別。
　　儕輩日蕭條，與君俱白髮。
　　卮酒不暇執，舊遊那複說。
　　忽忽無他言，暑行戒饑渴。

　　▼和復古大雨

　　積陰連日作鬱蒸，長雲飛天勢如鵬。
　　白雨四注垂萬縆，坐間鬥寒衣可增。
　　雷公推車電施鞭，飛騰九澤舞百川。
　　須臾開晴萬物鮮，仰視白日當青天。

　　▼南園雜詩六首

　　§見山台晝臥偶成

　　移床獨上高臺臥，颯颯涼風吹面過。
　　林蟬忽噪驚薄夢，手執殘書幅巾墮。

　　§修酴醿架

　　貧家不辦構堅木，縛竹立架擎酴醿。
　　風揺雨漬不耐久，未及三載俱離披。
　　往來遂複廢此徑，舉頭礙冠行絓衣。
　　呼奴改作豈得已，抽新換故拆四籬。
　　來春席地還可飲，日色不到香風吹。

　　§螢

　　林塘荒濕地，向夕已飛螢。
　　月沒蛩吟砌，露涼人在庭。
　　隨風疑落燼，過水亂疏星。
　　學子燈前寢，誰將爾照經。

　　§明叔家瑞蓮

　　君家得蓮種，遠自浙江湄。
　　明燭然深盌，濃朱畫細絲。
　　盛開尤菡蓞，到落不離披。
　　豈獨夏花好，仍兼秋實奇。
　　味長包石蜜，殻嫩剝燕支。
　　況複芬芳久，霜前殊未衰。

　　§蓮房

　　蓮房前後熟，供噉不須齊。
　　肉嫰山蜂子，棱深天馬蹄。
　　尚連餘蕊在，深映亂荷低。
　　脆美知新采，近根猶帶泥。

　　§不寐

　　長年睡益少，氣耗非神清。
　　昨朝多啜茶，況以思慮並。
　　中煩枕屢移，展轉何時明。
　　蘇秦六國印，力取鴻毛輕。
　　白圭萬金產，運智立可營。
　　如何五更夢，百方終不成。

　　▼苦雨

　　今春憂亢陽，引領望雲族。
　　首夏忽滂沱，意為蒼生福。
　　自爾無虛日，高原亦沾足。
　　連年困饑饉，此際庶和熟。
　　如何涉秋序，沈陰仍慘黷。
　　長簷瀉潺湲，晝夜浩相續。
　　喧豗流潦怒，突兀壞垣禿。
　　駕牛泥沒鼻，跨馬水平腹。
　　瓦欹松漫白，道廢草濃綠。
　　汙萊閔下田，漏濕憐破屋。
　　縱橫委地麻，狼藉臥隴穀。
　　怯聞饑嬰啼，愁聽寡婦哭。
　　閑官雖無責，飽食愧有祿。
　　世紛久去心，物役奈經目。
　　郁陶聊秉筆，狂簡已盈幅。

　　▼八月十五日夜宿南園懷君貺

　　昔公在洛師，未嘗棄嘉節。
　　今宵秋半分，空羨西園月。
　　天色湛澄清，風聲冷騷屑。
　　笑言不可親，引領望金闕。
　　賴有篋中詩，端居數披閱。

　　▼八月十六日過天街懷景仁

　　秋潦收四野，晴雲無一班。
　　忽驚龍門缺，遠見鳴皋山。
　　涼飆入毛髮，顥氣清心顏。
　　悠然念吾友，逍遙城闕間。
　　思陪藍輿尾，共此登臨閑。

　　▼宿南園

　　頃來興味少，旬日不為詩。
　　昏昏但思眠，疲病知吾衰。
　　豈無籬邊菊，不欲拈酒卮。
　　絡緯爾何苦，終夕鳴聲悲。

　　▼九月十一日夜雨，宿南園，韓秉國寄酒兼見招，以詩謝之

　　雨多秋草盛，濃綠擁寒階。
　　吾廬奧且曲，退縮如晴蝸。
　　小園已自隘，欲往泥沾鞵。
　　體羸畏風冷，室處門常䦱〔空蝸切〕。
　　九日古所重，負此時節佳。
　　緬想使君宴，綺席臨高齋。
　　肥羜堆玉盤，飛觴酒如淮。
　　楚舞陵湖波，茱茰落金釵。
　　神醒鼓吹喧，百迭疑傾崖。
　　歡餘忽我思，牙兵星火差。
　　潩泉恥獨醉，醇味相與偕。
　　我飲雖不多，和氣浩無涯。
　　梧子拾為果，拒霜伐為柴。
　　沼中數寸魚，烹煎足為鮭。①
　　誰言無以侑，繞渚多鳴蛙。
　　交道久衰薄，巋然見吾儕。
　　奈何數舍遙，晤語積年乖。
　　況乃辱嘉招，私心豈不懷。
　　轘轅石道澀，重以陰雲埋。
　　雖有果下馬，款段非渥窪。
　　臨風徒竦踴，志願焉能諧。
　　狂詩寄一笑，聊用當詼俳。

　　〔①吳人謂魚肉為鮭。〕

　　▼子厚先生哀辭〔張載〕

　　先生負材氣，弱冠游窮邊。
　　麻衣揖巨公，決策期萬全。
　　謂言叛羌背，坐可執而鞭。
　　意趣小參羌，萬金莫留連。
　　中年更折節，六籍事精研。
　　羲農訖周孔，上下皆貫穿。
　　造次循繩墨，儒行無少愆。
　　師道久廢闋，模範幾無傳。
　　先生力振起，不絕尚聯綿。
　　教人學雖博，要以禮為先。
　　庶幾百世後，複睹三王前。
　　釋老比尤熾，群倫將蕩然。
　　先生論性命，指示今知天。
　　聲光動京師，名卿爭薦延。
　　寘之石渠閣，豈徒修簡編。
　　丞相正自用，立有榮枯權。
　　先生不可屈，去之歸臥堅。
　　孤嫠聚滿室，餬口耕無田。
　　欣欣茹藜藿，皆不思肥鮮。
　　近應詔書起，尋取病告旋。
　　舊廬不能到，丹旐風翩翩。
　　人生會歸盡，但問愚與賢。
　　借令陽虎壽，巨足驕顏淵。
　　況于朱紫貴，飄忽如雲煙。
　　豈若有清名，高出太白巔。
　　門人俱絰帶，雪涕會松阡。
　　厚終信為美，繼志仍須專。
　　讀經守舊學，勿為利祿遷。
　　好禮效古人，勿為時俗牽。
　　修內勿修外，執中勿執偏。
　　當令洙泗風，鬱鬱滿秦川。
　　先生儻有知，無憾歸重泉。

　　▼古墳

　　茫茫野田平極目，歷歷古墳如夏屋。
　　碑版無文荊棘深，石獸沈淪松柏禿。
　　問人雖不知姓名，昔皆高官仍厚祿。
　　子孫流落何所之，凶吉當年非不蔔。
　　我來正值寒食天，祭膰不設無人哭。

　　▼酬趙少卿〔丙，字南正〕藥園見贈

　　鄙性苦迂僻，有園名獨樂。
　　滿城爭種花，治地惟種藥。
　　栽培親荷鍤，購買屢傾槖。
　　縱橫百余區，所識恨不博。
　　身病尚未攻，何論療民瘼。

　　▼登封龐國博〔元常，字懋德。〕，年三十八。自雲欲棄官隱嵩山，作「吏隱庵」於縣寺。俾光賦詩，勉率塞命

　　懋德負長才，全牛不足剸。
　　才為百里宰，驥足殊未展。
　　齒發方盛疆，趣尚已高遠。
　　結庵睋二室，志欲巢絕巘。
　　賢人心如雲，無跡有舒卷。
　　不須驚俗目，卓犖乃求顯。
　　既知吏可隱，何必遺軒冕。

　　▼暮春同劉伯壽史誠之飲宋叔達園

　　絮狂飛作團，梅小不多酸。
　　共惜餘春好，更窮今日歡。
　　清流入花底，翠嶺出林端。
　　嫰筍玉縈箸，新櫻珠照盤。
　　邀迎嘉客易，會合故人難。
　　寄語門前僕，驊騮任解鞍。

　　▼用前韻再呈

　　舊友今余幾，追思鼻可酸。
　　休論身外事，且盡目前歡。
　　薜荔垂堤面，酴醿擁席端。
　　舞精抽繭緒，弦妙落珠盤。
　　醇酒回春易，靈丹卻老難。
　　扶歸不復記，茗艼上金鞍。

　　▼示道人

　　天覆地載如洪爐，萬物死生同一塗。
　　其中松柏與龜鶴，得年稍久終摧枯。
　　借令真有蓬萊山，未免亦居天地間。
　　君不見——
　　太上老君頭似雪，世人浪說駐童顏。

　　▼謝君貺中秋見招不及赴

　　不侍庾公宴，月華虛四秋。
　　幸逢東閣開，又阻西園遊。
　　清輝散廣座，孤影隨行舟。
　　袞衣如未歸，志願終可酬。

　　▼久雨効樂天體

　　雨多雖可厭，氣涼還可喜。
　　欲語言慵開，無眠身懶起。
　　一榻有餘寬，一飯有餘美。
　　想彼廟堂人，正應憂燮理。

　　▼聞景仁遷居許昌為詩寄之

　　天衢名利場，塵泥繼朝昏。
　　況茲辭榮久，厭苦車馬喧。
　　慨然忽高舉，翩若黃鵠翻。
　　朝賣西城宅，暮理南行轅。
　　回首豈無懷，眷眷望國門。
　　想像解裝初，完美未可論。
　　縱橫置老屋，缺剝周短垣。
　　臧獲念去故，炊爨假罌盆。
　　幼稚喜就新，階庭走諸孫。
　　幸有克家子，生事不日溫。
　　許昌昔名都，於今亦雄藩。
　　先賢雖已遠，風跡凜猶存。
　　況複多巨公，分義素所敦。
　　丞相辭黃閣，學士乘朱轓。
　　青雲同禁省，白首會山樊。
　　潩水湛寒光，盡眼清心魂。
　　華堂臨曲渚，畫舫承芳樽。
　　高談金石諧，逸筆風雨奔。
　　得朋誠多歡，孤陋未可諼。
　　時當惠好音，獨樂慰荒園。

　　▼送張伯常同年移居郢州

　　楚江白逶迤，楚山碧參差。
　　玉炊稻粒長，縷切魚膄肥。
　　羨君盡室行，飄然無所羈。
　　伐竹營茅茨，種橘為藩籬。
　　荒陂無四垣，但以荷塘圍。
　　官雖朝大夫，身世已相遺。
　　野老坐爭席，林叟談忘歸。
　　猶嫌沮溺徙，名字為人知。

　　▼南園飲罷留宿，詰朝呈鮮於子駿、範堯夫、彝叟兄弟

　　園僻青春深，衣寒積雨闋。
　　中霄酒力散，臥對滿窗月。
　　旁觀萬象寂，遠聽群動絕。
　　只疑玉壺冰，未足比明潔。

　　▼自用前韻

　　耿耿寐不成，迢迢夜未闋。
　　良朋悔不留，負此當軒月。
　　懷想空郁陶，眺聽轉清絕。
　　他時重見過，餘樽猶可潔。

　　▼不寐

　　思夢夕不効，良夜行已闌。
　　此心如杯水，擾易澄苦難。
　　百年能幾何，萬慮誰能殫。
　　棄置勿複尋，專取形神安。

　　▼招子駿堯夫

　　虛牖延朝光，高林散晴藹。
　　深夏猶清和，閑齋亦爽塏。
　　離群才宿昔，跂佇心已痗。
　　楸枰頗光潔，置設儼相待。
　　軒車能朅來，雞黍足充餒。

　　▼和家兄喜晴用安之韻

　　象龍雖得請，躍蜧亦須占。
　　既有膏苗益，甯無漂麥嫌。
　　余霏方映戶，反照忽通簾。
　　羈旅愁懷闋，農家喜色添。
　　田間拾穗滿，陌上荷鉏兼。
　　豫想三川迥，秋場萬庾尖。

　　▼病中子駿見招不往兼呈正叔堯夫

　　〔時正叔約次日為會〕

　　衰朽拙自將，藴積成中病。
　　掩扉臥小榻，安養惟便靜。
　　遙知良友集，郁若荀陳盛。
　　獻酬屏浮飾，簡率任真性。
　　雖無束帶苦，實憚把酒並。
　　開囊檢藥物，不與樽罍稱。
　　筋骸幸複常，他時掃三徑。

　　▼和子駿秋意

　　好風自遠來，小雨初濡地。
　　雖當未夏半，已有清秋意。
　　新蟬乍孤吟，病葉或先墜。
　　頓覺愈沈痾，暫喜濯炎熾。
　　彩筆動高興，瑤徽發幽思。
　　賤子獨何為，宵涼甘熟寐。

　　▼龍門

　　石樓臨晴空，南眺出千里。
　　人憐山氣佳，余歎禹功美。
　　想彼未鑿時，極目皆洪水。
　　誰知耕桑民，倖免魴與鯉。

　　▼座中呈子駿堯夫〔六言〕

　　微雨雖妨行樂，薄寒卻解留花。
　　今日且遊小圃，明朝更向誰家。

　　▼園櫻傷老也

　　園有繁櫻，圃有肥菁。
　　我酒既清，我殽既馨。
　　我友戾止，聊以娛情。
　　今我不樂，日月其徑。
　　園有穠李，圃有肥杞。
　　我酒既旨，我殽既美。
　　我友戾止，改憂為喜。
　　今我不樂，年其有幾。
　　園有弱柳，圃有肥韭。
　　我酒既有，我殽既阜。
　　載笑載歌，以宴我友。
　　今我不樂，年其無夕。
　　悠悠泛舟，載縱載橫。
　　白日將傾，飄風載驚。
　　嗟我老矣，發脫齒零。
　　胡為百憂，勞此餘生。

　　▼和景仁緱氏別後見寄求決樂議，雖用其韻而不依次，蓋以景仁才力高逸，步驟絕群，非駑拙所能追故也

　　至樂存要眇，失易求之難。
　　昔從周道襄，疇人曠其官。
　　聲律久無師，文字多缺漫。
　　仁皇閔崩壞，廣庭集危冠。
　　紛紜鬥筆舌，異論誰能殫。
　　或欲徇陳跡，竅厚潛鎪剜。
　　或欲立私意，妄取舊史刊。
　　古今互齟齬，大抵皆欺讕。
　　景仁信其說，墨守不可幹。
　　賤子欲面從，誰與換膽肝。
　　必求此議決，深谷為崇巒。
　　何如兩置之，試就中和看。
　　天地育萬物，生成適暄寒。
　　聖人保四海，皇極致阜安。
　　樂理亦如此，炳煥猶朱丹。
　　嘽緩與噍殺，折衷遺兩端。
　　茲道苟不由，芒刃難嬰髖。
　　魯樂最為備，雍徹施三桓。
　　齊韶猶肄習，太公避陳完。
　　唐民聽伴侶，不復含悲酸。
　　乃知樂有源，鐘鼓皆波瀾。
　　昨者清明初，榆火始改鑽。
　　景仁從許來，傾都鹹聚觀。
　　諸公競邀迓，非獨惜春殘。
　　議樂不復對，晝夕且窮歡。
　　來時桃李穠，去日芍藥闌。
　　三旬只須臾，駛若阪上丸。
　　轘轅逢雨別，惝怳歸騎單。
　　東西步步遠，回首祝加餐。
　　仍冀勉中和，心廣體自胖。

　　▼和秉國招景仁不至，雲方作書與光論樂

　　小桃佳李實如拳，西湖盡眼鋪芳蓮。
　　景仁不從鄉賢飲，為此樂論方窮研。
　　周襄官失疇人散，鐘律要眇誰能傳？
　　近人欺眾出私意，最可閔笑房生顛。
　　如光初不辨宮羽，是非得失安敢專。
　　每煩教諭累百紙，頑如鐵石不可鐫。
　　王李阮胡相詆毀，各執所學何妨偏。
　　景仁家居鑄鬴斛，欲除民瘼恐未然。
　　要須中和育萬物，始見大樂之功全。

　　▼同子駿題和樂亭

　　春禽哢晴朝，秋蟲吟雨夕。
　　風和振蘭芳，露寒滋菊色。
　　萬物苟得所，隨時各有適。
　　矧伊人最靈，胡為長戚戚。
　　聖人垂大訓，燦爛著方冊。
　　至樂和無聲，大禮簡無跡。
　　心專守中庸，身不蹈邪僻。
　　造次常在前，須臾不離側。
　　窮通雖百變，何往不自得。
　　茲亭聊寓名，和樂在胸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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