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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議謀殺已傷案問欲舉而自首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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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登州許遵奏:「婦人阿雲於母服內與韋阿大定婚,成親後嫌韋阿大,夜間就田中用刀斫傷。縣尉令弓手勾到阿雲,問:『是你斫傷本夫?實道來不打你』。阿雲遂具實招通,合作案問,欲舉減二等,大理寺不合作謀殺已傷絞罪斷遣。」下刑部,定得大理寺允當。遵不服,詔下光與安石定奪,安石以為遵議是,後朝廷竟從安石議。〕 右臣竊以為凡議法者,當先原立法之意,然後可以斷獄。竊詳律文,「其於人損傷,不在自首之例」。注云:「因犯殺傷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仍從故殺傷法。」所謂因犯殺傷者,言因犯他罪,本無殺傷之意,事不得已,致有殺傷,除為盜之外,如劫囚、略賣人之類皆是也。律意蓋以於人損傷,既不得首,恐有別因餘罪而殺傷人者,有司執文,並其餘罪亦不許首。故特加申明云:「因犯殺傷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然殺傷之中,自有兩等,輕重不同。其處心積慮,巧詐百端,掩人不備者,則謂之謀;直情徑行,略無顧慮,公然殺害者,則謂之故。謀者尤重,故者差輕。今此人因犯他罪,致殺傷人,他罪雖得首原,殺傷不在首例。若從謀殺則太重,若從鬥殺則太輕,故酌中令從故殺傷法也。其直犯殺傷更無他罪者,惟未傷則可首,但系已傷,皆不可首也。 今許遵欲將謀之與殺分為兩事。案謀殺、故殺皆是殺人,若將謀之與殺分為兩事,則故之與殺,亦是兩事也。且律稱得免所因之罪,彼劫囚略人,皆是已有所犯,因而又殺傷人,故劫略可首,而殺傷不原。若平常謀慮,不為殺人,當有何罪可得首免?以此知「謀」字止因「殺」字生文,不得別為所因之罪也。若以劫鬥與謀皆為所因之罪,從故殺傷法,則是鬥傷自首,反得加罪一等也。遵所引蘇州洪祚斷例,案律疏云:「假有因盜故殺傷人而自首者,盜罪得免,故殺傷罪仍科。」疏既指言故殺傷人,則是因盜謀殺傷人者,自從謀法。當時法官誤斷,不可用例破條。遵又引編敕謀殺人傷與不傷,罪不至死者,並奏取敕裁,以為謀殺已傷而罪不至死者,即是自首之人。按尊長謀殺卑幼之類,皆是已傷而罪不至死,不必因首也。遵又引《律疏問答》條云:「謀殺凡人,乃雲是舅。」又云:「謀殺之罪首盡。」顯是謀殺,許令自首。案彼皆謂謀而未傷,方得首免,若其已傷,何由可首?凡議罪制刑,當使重輕有敘。 今若使謀殺已傷者得自首,從故殺傷法。假有甲乙二人,甲因鬥毆人,鼻中血出,既而自首,猶科杖六十罪;乙有怨讎,欲致其人於死地,暮夜伺便推落河,並偶得不死,又不見血,若來自首,止科杖七十罪。二人所犯絕殊,而得罪相埒,果然如此,豈不長奸?況阿雲嫌夫醜陋,親執腰刀,就田野中,因其睡寐,斫近十刀,斷其一指,初不陳首,直至官司執錄,將行栲棰,勢不獲已,方肯招承。情理如此,有何可憫?朝廷貸命編管,已是寬恩,而遵更稽留不斷,為之伸理,欲令天下今後有似此之類,並作減二等斷遣,竊恐不足勸善,而無以懲惡,開巧偽之路,長賊殺之原,奸邪得志,良民受弊,非法之善者也。臣愚以為大理寺、刑部所定已得允當,難從許遵所奏,作《案問》欲舉減等而科。今來與王安石各有所見,難以同共定奪,伏乞朝廷特賜裁酌施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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