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家集卷十七　表

卷十七　表

　　▼為龐相公讓明堂加恩第一表

　　展采合宮，用成于盛禮；推恩列位，首冒於徽章。內省空疏，交深震栗。〔中謝〕伏念臣出於單族，素乏異能，遭會聖辰，襲承義訓，肩隨群士，齒列具僚。始更郡縣之勞，遂玷閨台之美。雖慕盡公之節，力自拔摩，迄無高眾之名，可容稱道。頃由邊瑣，進貳樞庭，複參丞弼之司，旋總幾微之務，固已任踰才表，榮出望涯。十七物之珍羞，居慚厚賜；三百囷之重祿，坐愧素餐。雖僶俛以自安，常忸怩而內訟。屬國家講求闊典，祗紹明禋，幸千載之親逄，叨一時之榮觀。伏遇〔尊號〕皇帝陛下，天衷廣覆，聖道兼容，不專享於神休，俾下覃於朝眾。謂臣職當扈蹕，禮與執膰，曲矜孱陋之蹤，猥被殊尤之澤，位列元功之次，邑增真食之封。事與志違，名非德稱，惴如臨穀，憂甚履冰。豈可忽非據之災，安無勞之賞，俾眾庶有假人之議，致朝廷蒙含垢之羞？熟自省循，誠難膺克。伏望俯矜危款，曲軫睿慈，特寢不貲之恩，以全無似之質。露誠獲允，受賜益深。

　　▼第二表

　　愚衷上列，冀寢於殊恩，睿志莫回，必申於前命。征營無措，兢戰失圖。〔中謝。〕伏以陟配總章，昔王之盛節，追嚴廟祏，前載之美談。唐、虞著五府之文，商、周增重屋之制，久茲曠絕，未暇修明。伏遇〔尊號〕皇帝陛下，祗若天常，寅恭祭典，謂五精之氣不可久契於神歡，三祖之靈，不可弗親于宗祀。若稽古訓，濬發聖謨，昆侖放玉帯之圖，路寢采康成之議，八窗四戶，屬象相依，萬舞九成，聲明具在。臣謬居機近，忝助祼將，庀徒護法駕之嚴，負璽托屬車之末，奉汝上肅雝之慶，無周南留滯之嗟，其在蠢愚，固為榮幸，不可複妄膺高位，叨竊寵名。況七萃有暴露之勞，百司有供億之費，欲加之賞，宜用為先。臣祿秩已豐，勤劬至薄，豈可複膺褒進，以重愆尤。伏惟天鑒崇高，下垂燭察，物誠精至，庶獲感通。

　　▼為龐相公謝明堂禮成轉官表

　　叨榮過厚，揣分非宜，制命益嚴，懇辭不獲。〔中謝。〕伏念臣顓愚無術，孤陋寡徒，起家衡茅，致位機近，此皆出於天幸，斷自宸知，非才伎過絕於人，豈朋援陰為之地。是以每循涯知止，以寵為憂，獲一官若負譴訶，進一位若懷疾眚，非敢厭薄高爵，希慕虛名，誠以居三府之崇，贊萬機之大，久留不去，妨廢實多。況祿厚者眾之所趨，勢尤者人之所疾，不獨力綿任重，失職是虞，亦將智淺跡單，處躬可畏，方自謀於遜避，以深遠於譏嫌。豈謂伏遇〔尊號〕皇帝陛下，濬發清衷，述修盛禮，合祛天地之祀，嚴配祖宗之靈，茂典既成，鴻私勞洽，謂臣屬當扈從，與在駿奔，疇其執事之勞，均以受厘之慶，遷地官之亞列，增帝傅之寵名，悉非庸虛所能堪稱。是用力陳危款，冀寢殊恩。葵藿之心，徒自傾而無隱；雨露之澤，非已降而可收。雖祗徇于詔文，實內慚於靈府。敢不益堅苦節，愈厲樸忠。當官而行，蹈水火而無避；惟力是視，竭筋骨以為期。

　　▼為文相公謝賜神道碑文表

　　命發宸庭，文成禁署，澤加存歿，榮動邇遐。〔中謝。〕竊以金石之傳，久而彌茂，風樹之感，貴而自悲，諒知為子之心，鹹有顯親之願。伏念先臣策名休運，接武辨朝，陳力當官，服勤沒齒。臣荷析薪之業，紹作室之功，雖資性甚愚，曾無肖似，而義方未墜，少逭譴尤。伏遇〔尊號〕皇帝陛下，過聽菲才，遽加大任，寘彼官師之首，列於丞弼之司，非藉世榮，曷膺國寵。頃以歲時得蔔，宅兆圖新，將論撰於豐碑，用表章於大隧。豈意睿明曲照，優渥遝臻，紆彼神翰，揭諸螭首，仍詔代言之職，直書傳信之辭，著琬琰以無忘，與松楸而並列。聲光不朽，永蒙庇于昆孫，精爽有知，潛拜嘉於幽壤。荷恩益腆，撫已知輕。且身體髮膚，皆仰資于顧複，而股肱心膂，敢有愛于生成。未識津涯，徒知涕泗。

　　▼為文相公求退第二表

　　臣省躬甚明，揣分已熟，非敢外飾，以邀上知。天恩留連，未見識察，物意專愨，期於感通。〔中謝。〕伏念臣本以諸生，親逄盛世，行能無出於萃類，學術不際於幾微。所期解韋布之衣，沾鬥石之祿，竭簿領之效，免耕稼之勤。安敢企踵帝庭，許身王佐？伏遇〔尊號〕皇帝陛下，嘉其木訥，亮以孤忠。課於近小之功，粗能稱旨；役以煩縟之事，不至敗官。乃謂榱桷之才，可勝棟楹之任；錡釡之器，足兼鼎鼐之容。遠自西州，驟叨重柄。躋密地則不踰中宿，參大政則曾未期年。遽越等夷，直登佐弼。靜言遭際，熟察基緣。甯左右先為之容，豈朋援陰為之地？莫非睿鑒，特振寒蹤。雖以草木之微，猶知雨露之澤。況於有識，詎敢忘恩？豈欲違去旒扆之前，遠離闕庭之外，棄萬鐘之秩，辭四輔之崇。顧以義不可留，情有所迫。大易存覆餗之戒，詩人著在梁之譏。任重難勝，位高多懼。雖人主含貸，未賜於譴訶；有司因循，不加於繩治。臣敢不捫心自愧，顧影知非，乘疵吝之未形，保名跡而先退。必使愆尤增積，謗讟流聞，致陛下失終始之仁，愚臣受遠邇之責。非止謀身之過，抑亦負國之深。是用寢食震驚，夙宵悸慓，視金章於芒刺，等黃閣于焦原。苟未去身，何能歉志？伏望燭臨危款，矜恤苦言，聽避位於上司，得保躬於散地，博求儁傑，光輔休明。則臣俯就下陳，若獲九遷之喜；出居外職，無殊三接之榮。幹冒冕旒，不勝惓惓之至。

　　▼為龐相公讓官表

　　恩出非常，位遷不次，內循空薄，交集震驚。〔中謝。〕臣識昧疏通，學非殫洽，依憑時會，叨假國靈，薦更要劇之權，遂躋通顯之地，陪侍帷幄，參與機衡，雖盡股肱之勞，不遺餘力，訖無毫髮之效，克厭眾心，居常自思，敢忘內訟，方且俟清閒之燕，竭悃款之私，力辭宥密之聨，退祈冗散之秩，庶逭官責，少息人言。豈期志願未從，寵光愈峻，遽以朽疏之質，猥當佑弼之司，承命以還，措躬無所。竊以緝熙帝術，寅亮國成，翼戴萬機，統和三極，得人則群生蒙福，失職則百度乖方，詎可妄居，豈容濫授。臣雖欲冒榮不顧，懷祿苟安，儻眾庶責望之深，誠朝廷倚毗之失，是用夙宵愧恧，寤寐兢憂，不知列鼎之榮，恍若臨淵之懼。伏望〔尊號〕皇帝陛下，俯從危款，曲照孤蹤。矜其驅策之勤，為日已久；察其避讓之固，於心不欺。俾祗服於舊官，特寢除於新命。旁求雋德，式副輿情。

　　▼為龐相公再讓宰相表

　　需奏仰陳，冀安於涯分，綸言俯及，未照於悃誠，蹐地載驚，履冰逾畏。〔中謝。〕臣聞量能授職者，人主之通術，陳力就列者，臣下之令圖，義或此違，治何由立。臣是以退居深念，申旦伏思。竊惟佑弼之崇，實系安平之本，總領眾職，鎮撫四夷，下遂萬物之宜，上序三光之統，凡將圖任，豈易輕言。至若黃霸循良，朱博銳敏，始為郡守，皆號能臣，暨陟宰司，遂隳盛譽，或受嗤於鶡雀，或召咎於鼓妖，豈前智而後愚，蓋任盈而量溢。況臣空薄，詎敢擬倫。必欲使用不違才，舉無敗事，則莫若委之藩服，俾敷寬大之條，寘以邊方，得奉綏懷之略，庶幾展效，不敢憚勤。儻以服役有年，居官無過，不欲捐之草莽，尚將留彼闕庭，則願且守故棲，未遷他職，私自甯於密地，得時望於清光。忝幸已深，感概何極！豈敢使岩廊曠位，元鼎失和，竊貪一日之榮，不虞四海之責。伏望〔尊號〕皇帝陛下曲垂矜恤，靡賜勿遺，察底裡之無欺，全始終而可保。特收渙命，俯徇愚衷，少安據蒺之憂，尚免在梁之刺。內惟懇迫，期獲允俞。

　　▼為龐相公謝官表

　　荷恩逾分，瀝懇敷言，成命莫回，愧顏無寄。〔中謝〕伏念臣賦能甚薄，探道未深，習詩禮以為儒，師法令而補吏。適際亨嘉之會，誤膺濬哲之知，亟陟顯塗，薦膺煩使，監邊則盡護群師，侍幄則協贊萬微，密邇清光，籲謨基命，固已任逾器表，榮溢望涯，居無終日之間，少忘素餐之責。何意天恩橫被，宸睠曲成，猥掄樗液之才，專委棟隆之任，靡由階漸，遽爾直登，冠冊府之華資，總史臣之善志，翻經演法，進律加田，甫聞出綍之言，殆失措躬之地。力陳丹悃，仰黷邃旒，雖堅不奪之誠，難變已行之令。威顏甚邇，私願莫從，俯僂若驚，徜徉自失。此蓋伏遇〔尊號〕皇帝陛下，用人道廣，愛物義深，不求純備之功，姑委燮調之職，爰從隗始，俾奉蕭規。敢不祓飾厥心，耀明其志。識慮所及，不敢顧私；筋力可任，期於盡瘁。小助緝熙之化，仰酬覆燾之仁。

　　▼為文相公許州謝上表

　　避辭公鼎，雖弛負擔，違離天閽，倍深眷戀。〔中謝。〕伏念臣材非出類，識不先幾，逄辰休嘉，致位通顯。謹司斥候，亟守于邊隅，虔布教條，薦更于方鎮，訖無聲跡，可聳傳聞。伏遇〔尊號〕皇帝陛下，明燭幽微，仁沾疏逖，遽選掄於遐服，俾陪貳于中樞，曾不浹旬，遂參大政，未能周歲，爰陟上司。念遭際之非常，求比倫之蓋寡，雖濱隕越，豈謝生成。是用杜僥倖之門，窒奇衺之徑，激揚廉讓，抑止浮華，苟有利於公家，固不為于私計。然而力非其任，智實有涯，群心萬殊，理難稱愜，眾目環視，動成詆訶，紛如鋒矢之沖，浩若波濤之沸，從之則懼傷國體，違之則立致身殃，進退靡遑，啟居無所，屢以清閒之侍，力陳退避之誠。蓋揣分之甚詳，恐敗官而為辱，貴全終始，不避顛危。陛下察其愚衷，必非緣飾；湣其孤跡，易致怨憎。俾述職於近藩，得免譏於屍祿。仍進天官之秩，複升殿幄之華。禮數甚優，恩輝愈洽。脫呂梁之險，亟就安瀾；去焦原之危，更遵夷路。非曲叨於庇佑，豈自信于保全。惟許昌之奧區，乃昆吾之故壤，土毛豐衍，民齒夥繁。敢不致在拊循，勤加訓導，奉承寬大之詔，期臻富庶之風。少副憂勤，茲為報效。

　　▼為滑州張龍圖賀章獻章懿皇后袝廟表

　　聖心追遠，思慕慈親，陟配禰宮，順成大禮。〔中謝。〕伏以章獻明肅皇后輔佐先朝，敷明陰教，導揚末命，鎮綏大業。章懿皇后淑慎在躬，受天元祉，茂育聖神，光啟丕祚，而猶分祀閟宮，未登太室。〔尊號〕皇帝陛下濬發孝思，沿情著制，采開元之令典，講國家之故事，涓選嘉辰，鹹升配侑，述祖宗之志，成母后之尊，允所謂道隆列辟，法垂後世，禮行於宗廟，孝通乎神明，日月所臨，霜露所墜，抃手蹈足，小大同之。況臣任居藩垣，職參台閣，欣豫之志，倍億等夷，官守所拘，不獲奔詣闕庭稱慶。

　　▼謝中冬衣襖表

　　祗荷寵光，心顏無措。〔中謝。〕恭惟皇帝陛下，皇仁溥洽，衣被九圍，軫念祁寒，寵錫嘉服，臣雖無似，蒙澤猶均，濫承安燠之榮，空慚不稱之責，無任感恩激切之至。

　　▼進交趾獻奇獸賦表〔嘉祐八年九月初三日上〕

　　臣光言：今月二十五日，有詔詣崇政殿觀交州所獻異獸曰麒麟者。臣愚不學，不足以識異物。竊以麟，瑞獸也，曠世而不可覿，其于經有名而無形，傳記有形，而去聖久遠，眾說紛揉，自非聖人，莫能識其真，況承學之臣，固不能決其是非也。臣光〔中謝。〕竊以王者道盛德至，格於神明，則有仁獸，不召而自至，不羈而自馴，此其所以為瑞也。今是獸也，生於遐荒，拘之檻櫝，載之方舟，輿曵萬里，致于闕庭，形質詭異，不應經傳，真偽之間，未易究測。儻其真也，則非自然而來，設其偽也，徒為遠夷所笑，殆非所以發揚聖朝之光輝，補益治平之實效也。旅獒曰：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貴異物賤用物，民乃足。犬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奇獸不育于國，不寶遠物，則遠人格；所寶惟賢，則邇人安。臣竊以為宜延見使者，賚之金帛，賜以詔書，嘉答其意，歸其麒麟，使複故壤。然後登俊傑之才，修政治之實，使家給人足，禮興樂行，四夷賓服，天瑞自至，以遵旅獒之意，不亦盛乎！臣不勝憤悱，謹述《交趾獻奇獸賦》一篇，奉表投進以聞。

　　▼進瞻彼南山詩表

　　臣光言：臣聞天尊地卑，道之常也，而乾下坤上謂之泰，豈非陽不下陰則無以行其施，君不交臣，則無以得其心？是以詩人歌頌其君之德，多稱飲食飫燕之豐，鐘鼓筦磬之樂，車服旌旂之盛，幣帛錫予之多，蓋以君臣、兄弟、朋友之際，舍此無以相交也。雖然，人君不以誠心加之，則此四者雖美無益也。故鹿鳴曰：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彤弓》曰：我有嘉賓，中心貺之。此言君臣之恩，不由外來也。〔中謝。〕

　　伏見體天法道欽文聰武聖神孝德皇帝陛下，以十二月二十三日、二十七日再幸天章閣，悉召宰輔侍從之臣，遍觀瑞物及先帝禦書、禦集。又幸寶文閣，親為飛白書並禦墨紙筆，以賜群臣。又賦詩，命群臣屬和。又幸群玉殿，置酒作樂，比暮而罷。其酒醪殽蔌、羅花金器，多出禁中。於二十七日仍面諭群臣，以前日之燕，辦於造次，未盡朕心，故欲重與卿等為樂。今天下方無事，毋惜盡醉，以稱朕意。是日，凡為燕之具，又加厚於前。其所以勞徠存撫群臣，莫非出於陛下之志者。是以群臣膏沐寵光，被服德音，薰蒸條鬯，浹於肌膚，淪於骨髓，固不待飲食而先醉飽矣。退而詠歌聖德，流布四方，聞者無不諮嗟歎息，以為陛下之于群臣可為無負，而群臣實負陛下多矣。苟有可以死於其職，補益萬分，莫敢愛也。〔中謝。〕

　　竊以群臣前後受陛下爵位廩祿，饗燕賜予，固已多矣，未有如今日之歡欣感激，深厚切至，上下如一者，其故何哉？此非外物豐衍所能致也，正由陛下加之誠心而已矣。陛下方將推廣此心，以被天下，至於朝廷之政，進賢退不肖，賞善罰惡，無不盡誠以求之。臣見四海之內，如殿堂之上，無不沈酣於茂恩，饜飫于盛德矣。不勝鼓舞抃蹈之至，謹成《瞻彼南山》詩七章，隨表上進。文采鄙野，不自揣度，羞汙盛時，伏惟陛下察其狂簡，而裁其罪罰焉。

　　▼進古文孝經指解表〔嘉祐元年作〕

　　臣光言：臣聞聖人之德，莫加於孝，猶江、河之有源，草木之有本，源遠則流大，本固則葉繁。是以由古及今，臣畜四海，未有孝不先隆，而能宣昭功化者也。〔中謝。〕

　　伏惟〔尊號〕皇帝陛下，純孝之性，發于自然，動靜雲為，必諮訓典，起居出入，不忘先烈。以為滁州者，太祖皇帝所以禽馘奸桀，肇開王跡；並州者，太宗皇帝所以芟夷僣亂，混一九圍；澶州者，真宗皇帝所以攘卻貪殘，億甯華夏。皆大勳懿業，威靈所存。遂命有司，分建原廟，圖繢聖容，躬題扁榜。嚴奉之禮，備盡恭勤，羽衛供帳，率從豐衍。茲有以見陛下尊顯祖宗之意，無不至矣。經曰：愛敬盡於事親，而德教加于百姓，形于四海。

　　夫以陛下天授之資，愛敬之志，而又念夫百官者，祖宗之百官，不可以私非其人；府庫者，祖宗之府庫，不可以賞非其功；法令者，祖宗之法令，不可以罰非其罪。慎之重之，益自儆戒。如是則為無不成，求無不給，榮名之彰，炳如日月，基緒之固，巍如泰山。黎民乂安，四夷懷服，草木禽魚，靡不茂豫，此誠孝德之極致也。臣愚幸得補文館之缺，以經史為職。竊睹秘閣所藏古文孝經，先秦舊書，傳注遺逸，孤學堙微，不絕如線，是以不自揆量，妄以所聞，為之指解。雖才識褊淺，無能發明，庶幾因聖人之言，得少關省覽，則糞土之臣，榮願足矣。其古文孝經指解一卷，謹隨表奉進以聞。

　　▼進通志表

　　臣光言：臣聞治亂之原，古今同體，載在方冊，不可不思。〔中謝。〕臣少好史學，病其煩冗，常欲刪取其要，為編年一書，力薄道悠，久而未就。今茲伏遇皇帝陛下，丕承基緒，留意藝文，開延儒臣，講求古訓。臣有先所述通志八卷，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盡秦二世三年，史記之外，參以他書，于七國興亡之跡，大略可見。文理迂疏，無足觀采，不敢自匿，謹繕寫隨表上進。

　　▼謝二股河北流已閉賜奨諭敕書並對衣金帯鞍轡馬錶

　　聖言優渥，寵錫便蕃，顧循無勞，何以堪稱。〔中謝。〕

　　竊以去秋積雨，河決棗強，朝廷憂勞，憫茲昏墊。臣祗奉明詔，相視所，詢采眾言，聞達天聽。舍短收長，率由聖志，處決利害，昭晰如神。今流勢東折，徑趨渤碣，恩、冀西北，公私安堵。斯皆上帝儲休，明主獨斷。勞心建策，則有當官之人；勠力奏功，則有執役之士。臣進無運籌之智，退無負薪之勤，曾何施為，膺茲貺賚？辭之則涉於偽慢，受之則實為屍素，有靦面目，無地自容。臣性雖頑愚，靈于草木，蒙被天地，敢忘報效？唯期竭忠，庶禆萬一。

　　▼賀皇子降生表

　　伏以熊羆之兆，載於詩雅，弓韣之祥，著諸典禮。蓋以保育黎元，莫茲為大。本支既茂，基祚益安，是故百男昌而周興，五宗強而漢熾，隆替之源，古今一揆。〔中謝。〕

　　伏惟〔尊號〕皇帝陛下純孝奉先，遠猷垂世。錫類之祉，久屬群心。皇穹降休，誕啟茂緒。蓬矢遵吉，牢修具儀。斯實宗廟眷佑之靈，眾庶無疆之福。窮河際海，聲教所沾。儻曰有心，率知相慶。況臣職叨近署，位備列藩，竊聆嘉喜，奚勝踴躍。官守有系，阻遠闕庭。臣無任瞻天望聖、蹈舞屏營之至。

　　▼賀皇子〔昕〕建節表

　　封建本支，光隆基祚，王室增維城之固，萬方有磐石之安。〔中謝。〕恭惟皇帝陛下，仁被海宇，道合天衷，膺受純禧，誕錫元胄，采古昔之令典，考今茲之盛務，爰立藩邸，恢建宏規，假節秉鉞，習以戎律，赤舄袞衣，崇其儀望，苴茅胙土，訓以政治，明尊尚親，資忠移孝，一舉而善，眾美具該，斯實堂構之遠謀，黎民之隆福也。臣述職外方，傳聞嘉喜，不勝抃蹈激切之至。

　　▼謝賜資治通鑒序表

　　臣光言：伏蒙聖恩，令臣讀所修資治通鑒，仍面賜禦制禦書序一篇者。臣性識駑鈍，學問空淺，偶自幼齡，粗涉群史，常欲芟去蕪雜，發揮精儁，窮探治亂之跡，上助聖明之鑒。功大力薄，任重道悠，徒懷寸心，行將白首。伏遇先皇帝若稽古道，博采微言，俾摭舊聞，遂伸微志。尚方紙墨，分於奏禦之餘；內閣圖書，從其假借之便。未遑汗簡，已泣遺弓。陛下祗服駿命，丕承前烈。臣以屬稿有緒，不可不成，受詔所為，不敢不上。銓次無法，抵牾實多，仰汙覽觀，伏須罪戾。豈謂皇帝陛下赦其狂簡，賞其專勤，思所以旌異於他書，焜耀於群下，特發殊恩，不用常例。屬當勸講之始，俾參經史之末。迨此清閒，命之進讀，而又序其本原，冠於篇帙。發言為典，肆筆成書，炳蔚互變，如虎豹之明，灝噩無涯，逾商、周之盛。況複褒貶是非，古人有所未至，造端立意，愚臣不能自言。陛下一賜指陳，渙然冰釋，至於博而得其要，簡而周於事，典刑之總會，冊牘之淵林，臣實何人，克堪此語。若乃嘉文宣以作則，授正觀而為師，茲實生民之福，豈伊微臣之幸。〔中謝。〕

　　竊以周之南、董，漢之遷、固，皆推高一時，播美千載，未有親屈帝文，特紆宸翰，曲蒙獎飾，大振輝光。如臣樸樕小才，固非先賢之比；便蕃茂澤，獨專後世之榮。退自揣循，殆無容措。遂使螢磷末照，依日月以永存；草木常名，附天地而不朽。臣不任懇款之至。

　　▼知永興軍謝上表

　　荷恩至重，任責尤深，循撫吏民，敷宣詔令。〔中謝。〕臣識慮闇淺，規為闊疏，唯知愚忠，屢貢狂直。奉事三世，操守一心。間以齒發寢衰，疾疹交集，曾靡論思之效，久汙侍從之班。既無補於本朝，祈自安於散地。不圖睿澤，更委名都。雖要重之權，自知不稱；而煩劇之地，難以固辭。受命以還，措躬無所。朅來就道，甫爾到官。惟此咸秦，昔為畿甸，山川美秀，土地膏腴。論其平時，誠為樂土；在於今日，適值凶年。經夏亢陽，苗青乾而不秀；涉秋淫雨，穂腐黑而無收。廩食一空，家乏蓋藏之粟；繈負相屬，道有流離之人。老弱懷溝壑之憂，奸猾蓄萑蒲之志。正宜安靜，不可動揺。譬諸烹魚，勿煩擾則免於糜爛；如彼種木，任生殖則自然蕃滋。謹當策勵疲駑，雕磨朽鈍，智力所及，勤瘁無辭。雖複失位危身，終不病民負國，庶幾小補，用答大恩。臣無任戴天荷聖激切屏營之至。

　　▼遺表

　　〔元豐五年秋，吾苦語澀，疑為中風之候，恐朝夕疾作，猝然不救，乃豫作遺表，自書之，常置臥內，俟且死，以授範堯夫、範夢得，使上之。八年三月五日，宮車晏駕，此表無用，留以示子孫，欲使知吾事君區區之心耳。〕

　　臣世受國恩，常思補報，但以性識愚戇，不合聖心，是以比年以來，屏居杜口，不敢複言。今衰疾日侵，將填溝壑，敢以平生忠懇一達天聰，庶幾陛下知臣無求於朝廷，而未嘗忘國家也。〔中謝。〕

　　伏惟皇帝陛下天縱睿哲，燭物精敏，踐祚以來，鋭志求治，圖任奇傑，恢張洪業。得王安石委而信之，不復疑貳。聽其言，從其計，人有沮毀之者，責而逐之。雖周成王之信周公，齊桓公之任管仲，燕昭王之倚樂毅，蜀先主之托諸葛亮，殆無以及。斯乃不世出之英主，曠千載而難逢者也。不幸所委不得其人，安石既愚且愎，不知擇祖宗之令典，合天下之嘉謀，以啟迪聰明，佐佑丕烈，乃足已。自是謂古今之人皆莫已。如有人與之同則喜，與之異則怒。喜則數年之間，援引登青雲；怒則黜逐擯斥，終身沈草萊。凡人之情，誰不喜富貴而畏刑禍？於是忠直遠屏，奸諛競進，為之腹心羽翼，以干祿徼利，遂使中外權要之任，非其黨與不得處也。深疾諫者過於仇讎，嚴禁誹謗，甚于盜賊。然後逞其胸臆，變亂舊章，興害除利，舍是取非。其尤病民傷國者，略舉四條：

　　其一曰青苗錢，分命使者，誘以重賞，強散息錢，朘民求利，取新償舊，負債歲多，官守空簿，實無所獲，貨重物輕，公私兩困。

　　其二曰免役錢。縱富強應役之人，使家居自逸；征貧弱不役之戶，使流離轉死。凡農家所有，不過穀、帛與力。自古賦役，無出三者，今皆不取，專責以錢。錢非私家所鑄，要須貿易外求。豐歲穀賤，已自傷農，又迫於期限，不得半價，盡糶所收，未能充數，家之餱糧，不暇更留。若值凶年，則又無穀可糶，人人賣田，無往可售，遂致殺牛賣肉，伐桑鬻薪，來年生計，安敢覆議。用此雇浮浪之人，以供百役，使緩則為奸，急則逃竄。處事若此，豈非倒置！

　　其三曰保甲。自唐募長征之兵，賦農民谷帛以給其衣糧，農固已困矣。今穀帛稅如故，又使舍耕桑，事戰陳，一身二任，民何以堪？又罷巡檢兵士及尉司弓手，皆易以保甲，半月一代。彼畎畝之民，尚未能操弓挾矢，已複代去，用此擒盜，不亦難乎？夫奪其衣食，使無以為生，是驅民為盜也；使比屋習戰，勸以官賞，是教民為盜也；又撤去捕盜之人，是縱民為盜也。謀國如此，果為利乎？

　　四曰市易。遣吏坐列販賣，與細民爭利，下至菜果、油面，駔儈所得，皆搉而奪之，使道路怨嗟，遠近羞笑，商旅不行，酒稅虧損，奪彼與此，得少失多。又稱貸於民，恣其所取，使無賴子弟得醉飽之資，在家父兄受督責之苦，傾貲破產，十有五六。

　　凡此四者，皆逆人情，違物理，天下非之，莫之肯從，安石乃以峻法驅之。彼十惡盜賊，累更赦令，猶得寬除，獨違新法者，不以赦降，去官原免，是其所犯重于十惡盜賊也。安石苟欲遂其狠心，無顧治體，此其厲階，至今為梗也。

　　又有奸詐之臣，如種諤、薛向、王韶、李憲、王中正之徒，行險徼幸，懷諼罔上，輕動干戈，妄擾蠻夷。夫兵者，國之大事，廢興存亡，於是乎在。而諤等苟營一身之官賞，不顧百姓之死亡，國家之利病，輕慮淺謀，發於造次，深入自潰，僅同兒戲。使兵夫數十萬暴骸於曠野，資仗巨億，棄捐於異域。昔王恢為馬邑之謀，單于覺之遁去，時漢軍無所失亡，但無功耳，武帝猶以為不誅恢無以謝天下。今潰敗失亡，狼籍如此，而建議行師之人，晏然若無愧畏，或更蒙寵任。竊見國家至仁，重惜人命，諸州論囚，有法應流而誤入死者，舉州官吏皆坐停廢，奈何使數十萬人無罪就死，反無所坐乎？此所以使狂躁貪冒之人，競為嘗試之說，而無所懲艾者也。若舉事屢如此，其於國家，豈可不憂乎？

　　臣聞堂上不耕，則郊草不瞻曠芸。是以古聖王之治天下，必先內而後外，安近以服遠。故書曰：「帝乃誕敷文德，七旬有苗格。」詩云：「王猷允塞，徐方既來。」下至齊桓、晉文，亦先富教其民，然後用之。陛下何不視今日朝廷之政治何如？群臣之智能何如？百姓之富樂何如？士卒之精銳何如，乃遽從事於四夷也。臣所惜者，以陛下之聖明，不師虞舜、周宣之德，反慕秦皇、漢武之所為。借使能踰蔥嶺，絕大漠，鏖皋蘭，焚龍庭，又何足貴哉！自古人主喜於用兵，疲弊百姓，致內盜蜂起，或外寇覬覦者多矣。申屠剛曰：「未至豫言，固常為虛；及其已至，又無所及。必若待四方糜沸，如秦、漢、隋、唐之季，然後悔之，固已晚矣。」夫諫爭之臣，人主之耳目也，安可一日無之？《書》曰：「若跣弗視地，厥足用傷。」設有人閉目塞耳，跣而疾趨，前遇險阻，安有不顛躓者哉？

　　臣竊見十年以來，天下以言為諱，大臣偷安于祿位，小臣苟免於罪戾。閭閻之民，憔悴困窮，無所控告，宗廟社稷，危於累卵，可為寒心。人無賢愚貴賤，莫不知之，而訖無一人敢發口言者。陛下深居九重，徒日聞諛臣之言，以為天下家給人足，太平之功十已八九成矣。臣是以不勝憤懣，為陛下忍死言之。庶幾陛下覽其垂盡之辭，察其願忠之志，廓然發日月之明，毅然奮乾剛之斷，悔既往之失，收將來之福，登進忠直，黜遠佞邪，審黃髮之可任，寤諞言之難信。罷苗役，廢保甲，以寬農民；除市易，絕稱貸，以惠工商。斥退聚斂之臣，褒顯循良之吏。禁約邊將，不使貪功而危國；制抑近習，不使握兵而兆亂。除苛察之法，以隆易簡之政；變刻薄之俗，以複敦樸之化，使眾庶安農桑，士卒保首領，宗社永安，傳祚無窮，則臣沒勝於存，死榮於生，瞑目九泉，無所複恨矣。臣不勝瞻天戀聖之至。

　　▼慰太皇太后上仙表

　　臣今月二十三日，蒙西京宣示二十日太皇太后遺誥者。旻天降禍，仙馭上賓，奉訃哀惶，罔知所措。伏以太皇太后作配仁祖，聽政英朝，洪基所以固安，景命由其保祐。風化形於海內，德澤結于民心。宜永享東朝之尊，長膺天下之養。而中壽未至，大期有終，哀纏兩宮，痛浹萬宇。恭惟皇帝陛下孝心罔極，號慕難居，瞻內寢以如存，追慈顏而靡及。伏望上為宗廟之重，下庇烝民之生，少抑聖情，俯就中制。臣忝列侍從，不獲奔赴闕庭，瞻望宸極。

　　▼謝提舉崇福宮表

　　臣光言：伏奉敕命，宜令再任提舉西京崇福宮者。囊奏上陳，始虞報罷；黈聰垂德，亟沐頒恩。祗荷寬優，伏增兢悸。伏念臣器非適用，學不知方。被遇三朝，忝塵二禁，紆天光之顧問，侍經席之從容。亦嘗委總憲司，訖無報稱；擢陪樞府，不敢叨居。剖竹雍都，蔑聞於治效；分台洛邑，幸養於沉痾。仍再領於祠庭，遂十更於歲鑰。頃自受命先帝，俾刊舊聞。逮陛下之纉圖，發德音而繼至。而臣攜稿在外，奏篇未經。蓋簡冊之浩繁，致歲時之淹久。雖官守無事，慚四體之不勤；而史學紬書，實寸陰之是惜。懼先溝壑，以負恩私。久去班行，顧其他而無補；坐糜祿廩，嘗自訟而靡遑。尚或無厭，複求自便。輒披私懇，輕冒宸嚴。豈謂皇帝陛下大德包荒，至明燭遠，罔責再三之瀆，曲垂開可之私。蓋特出於異恩，故不拘於盡法。乾坤至大，雖萬物皆遂其生；雨露新沾，或一夫獨被其澤。惟顓愚之無狀，容僥倖以茲多。臣敢不深戒宴安，祗勤夙夜，畢精撰述，圖報生成。

　　▼進資治通鑒表

　　臣光言：

　　先奉敕編集歷代君臣事蹟，又奉聖旨，賜名資治通鑒，今已了畢者。伏念臣性識愚魯，學術荒疏，凡百事為，皆出人下，獨于前史，粗嘗盡心，自幼至老，嗜之不厭。每患遷、固以來，文字繁多，自布衣之士，讀之不遍，況於人主，日有萬機，何暇周覽？臣常不自揆，欲刪削冗長，舉撮機要，專取關國家興衰，系生民休戚，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為編年一書，使先後有倫，精粗不雜。私家力薄，無由可成。伏遇英宗皇帝資睿智之性，敷文明之治，思曆覽古事，用恢張大猷，爰詔下臣，俾之編集。臣夙昔所願，一朝獲伸，踴躍奉承，惟懼不稱。先帝仍命自選辟官屬，于崇文院置局，許借龍圖、天章閣、三館、秘閣書籍，賜以禦書、筆墨、繒帛及御前錢，以供果餌，以內臣為承受，眷遇之榮，近臣莫及。

　　不幸書未進禦，先帝違棄群臣。陛下紹膺大統，欽承先志，寵以冠序，錫之嘉名，每開經筵，常令進讀。臣雖頑愚，荷兩朝知待如此甚厚，隕身喪元，未足報塞。苟智力所及，豈敢有遺？會差知永興軍，以衰疾不任治劇，乞就冗官。陛下俯從所欲，曲賜容養，差判西京留司禦史台及提舉嵩山崇福宮，前後六任，仍聽以書局自隨，給之祿秩，不責職業。臣既無他事，得以研精極慮，窮竭所有，日力不足，繼之以夜。遍閱舊史，旁采小說，簡牘盈積，浩如煙海，抉擿幽隱，校計毫釐。上起戰國，下終五代，凡一千三百六十二年，修成二百九十四卷。又略舉事目，年經國緯，以備檢尋，為目錄三十卷；又參考群書，評其同異，俾歸一塗，為考異三十卷。合三百五十四卷。自治平開局，迨今始成，歲月淹久，其間抵牾，不敢自保，罪負之重，固無所逃。臣光誠惶誠懼，頓首頓首。

　　重念臣違離闕庭，十有五年，雖身處於外，區區之心，朝夕寤寐，何嘗不在陛下之左右？顧以駑蹇，無施而可，是以專事鉛槧，用酬大恩，庶竭涓塵，少禆海嶽。臣今筋骸臒瘁，目視昏近，齒牙無幾，神識衰耗，目前所為，旋踵遺忘。臣之精力，盡於此書。伏望陛下寬其妄作之誅，察其願忠之意，以清閒之燕，時賜省覽，監前世之興衰，考當今之得失，嘉善矜惡，取是舍非，足以懋稽古之盛德，躋無前之至治，俾四海群生，咸蒙其福，則臣雖委骨九泉，志願永畢矣。

　　▼賀立皇太子表

　　臣光言：伏睹制書節文，皇太子延安郡王傭可立為皇太子，仍賜名煦者。主器惟長，立邦家之基，錫命以時，為社稷之福。〔中謝。〕竊以天意與子，人情愛親，三王以來，百世不易。伏惟皇帝陛下，光紹前烈，濬發遠猷，仰尊宗廟之嚴，俯眷烝民之重，寵建上嗣，誕告多方，離日昭布於重光，震雷何啻于百里，封畛之內，聲教所覃，凡有識知，孰不鼓舞。況臣叨居近列，夙受大恩，喜聞徽音，遠踰庶品。

　　▼元豐八年三月，奔國喪，太皇太后遣入內供奉官梁惟簡宣諭：

　　邦家不幸，大行升遐，嗣君沖幼，同攝國政。公曆事累朝，忠亮顯著，毋惜奏章，贊予不逮。

　　▼謝宣諭表〔元豐八年三月二十三日上〕

　　臣光言：今月二十二日，入內供奉官梁惟簡傳太皇太后陛下宣諭，以臣曆事累朝，令毋惜奏章者。〔中謝。〕臣文學政事，一無所長，蒙仁宗皇帝擢寘侍臣，英宗皇帝引為學士。大行皇帝初登宸極，召入翰林，繼處憲台，又承人乏，俾貳樞府。臣荷累聖大恩，無以為報，惟竭惷愚，時進狂瞽，秪知推誠，不識忌諱，每荷矜容，未嘗譴黜。屬者大行皇帝遘疾彌留，深惟萬幾之重，請陛下權同處分。上天降禍，奄及大故，陛下建立聖嗣，綏寧中外，民物鹹若，神祗協從。此皆陛下之淵謀，群生之厚幸。臣以進懷先帝盛德，奔赴闕庭，上欲一望梓宮，少展臣子之哀誠，即退歸洛邑，複就冗官。不意陛下過有聽采，特降中使，曲加獎飾，待以耆舊，許之盡言。臣聞《商書》曰：木從繩則正，後從諫則聖。後克聖，臣不命其承。陛下實有聖德，知所先務，聽政之初，首開言路。臣本何人，齒發衰朽，精力昏耗，有何才識，克堪茲任？但冀天下之士，由此識陛下之心，嘉言響應，正論輻湊，民間疾苦，何患不聞；國家紀綱，何患不治？斯乃宗廟社稷之靈，四海群生之福，豈伊微臣，獨為慶倖？

　　▼謝門下侍郎表

　　臣光言：近上表辭免新除門下侍郎恩命，伏奉批答不允者。母慈臨禦，嗣聖亮陰，登進弼臣，眷求舊物，才非稱任，辭不獲從。〔中謝。〕伏念臣出自諸生，幸承素業，守泥古之樸學，乏經世之遠猷。逮事仁皇，備員諫省，容逆鱗之愚直，無補袞之嘉謀。會英祖之纂承，進河圖之近密，最膺異禮，深亮孤忠。及先皇即政之初，被內相代言之命，委司天憲，擢貳樞鈞。終獲遂於懇辭，蓋曲成於志守。而臣涓埃罔效，精力早衰，出守無能，分台得請。留連祠館，荏苒歲華。不圖仙駕之升，永絕清光之望。伏遇皇帝陛下丕承洪緒，寅禦中區。訪落之謀，亟先於群辟；賜還之詔，屢出於中宸。起于林壑之中，處以廟堂之上。矧今始初政事，綏靖邦家，四方翹首以向風，萬姓傾心而聽上。斯乃君臣儆懼之日，宗社安危之機，必得非常之才，以濟維新之治。臣避命弗獲，居寵為憂，謹當承元首之明，竭股肱之力，庶圖薄效，仰答鴻私。臣無任戴天荷聖激切屏營之至。

　　▼上皇帝謝賜生日禮物表

　　臣光言：伏蒙聖恩，以臣生日，特降詔書，賜臣米麵羊酒者。使車傳命，宸檢頒恩，乃眷微生，特推異數。〔中謝。〕伏念臣本由孤進，曆事先朝。屬睿哲之統臨，承贊襄之乏使。無嘉謀之雲補，有素食之深譏。適當生育之辰，倍切劬勞之感。累茵列鼎，思負米以難追；立身揚名，在顯親而何有？敢煩君賜，下逮家庭。雖邦禮之有常，在臣愚而曷稱？此蓋伏遇皇帝陛下寵優近列，仁育群生，隆餼廩之多儀，廣雲天之麗澤。先事後得，顧慚錫與之榮；移孝為忠，誓竭糜捐之節。

　　▼上太皇太后謝賜生日禮物表

　　臣光言：伏蒙聖慈以臣生日，特降詔書，賜臣米麵羊酒者。至仁垂眷，多物分頒，拜賜惟優，汗顏有靦。〔中謝。〕伏念臣器能淺陋，術學迂疏。仰膺簡注之隆，進備弼諧之職。適及始生之旦，複叨厚下之恩。及養無因，感劬勞於茲日；致禮有秩，蒙慶澤以自天。此蓋伏遇太皇太后陛下坤厚兼容，母慈廣被。重近司之責任，推異數以勸官。特加餼廩之儀，以示寵光之渥。所生無忝，敢忘夙夜之勤；來事可為，益圖忠義之報。

　　▼上皇帝辭免正議大夫表

　　臣光言：伏奉制命，特授臣正議大夫者。中天霈澤，近輔書勞，亦及罔功，豈宜虛受。〔中謝。〕伏念臣素無他技，唯系孤忠。誤蒙累聖之知，寢服近僚之列。頃因人乏，進貳宰司。先帝審訓群臣，靡預誓言之末；陛下嗣膺大寶，曾無翊戴之勤。豈弗畏于名言，詎敢當於懋寵？矧乃方任人而立政，惟即命以記功。將深戒于官師，宜先從於近始。伏望皇帝陛下慎司名器，申勸臣鄰，收出綍之過恩，亮循牆之愚懇。爵惟馭貴，免上累於至公；賞必及勞，蓋率由於舊典。

　　▼上太皇太后辭免正議大夫表

　　人惟圖舊，賞貴及勞，義所當辭，情難冒處。〔中謝。〕伏念臣早緣末學，被遇累朝，乏稽古之令猷，無致君之遠業，入陪經幄，久親日月之光，出領祠宮，實荷雲天之庇。會慈宸之禦極，登嗣聖以承祧，徒膺乏使之求，進預同寅之列，屬寵褒於近弼，特序進于文階，顧無橫草之勤，均被出綸之渥，輿情共駭，內忪靡遑。伏望太皇太后陛下，洪造聽卑，至明燭隱，慎守馭臣之柄，無輕出器之名。昭示大公，輟已行之成命，少安愚分，息被已之深譏。

　　▼上皇帝謝轉正議大夫表

　　臣光言：伏奉告命，授臣正議大夫，上表辭免，奉批答不允，仍斷來章者。離明繼照，兊澤旁流，祗受已還，震惶無措。〔中謝。〕臣聞以資詔爵，則民興忠誼，視功為賞，則下絕覬覦。故德盛者其位隆，力勤者其報厚，勸沮斯在，授受靡虛。伏念臣學不適時，才非經世，謬塵近列，最後諸臣，辱體貎之兼隆，竭股肱而無補，屬舉懋官之典，咸疇衛上之方，績用蔑聞，褒章誤及，雖危誠之備列，終成命之莫回，居寵無名，在顏有靦。此蓋伏遇皇帝陛下，馭臣惟禮，厚下以仁，優其進等之恩，責以致身之節。乾坤至大，均覆載以不遺，日月無私，委照臨而盡及。永圖報塞，唯誓糜捐。

　　▼上太皇太后謝轉正議大夫表

　　明綸誤及，渙汗難收，弗獲懇辭，終慚冒處。〔中謝。〕伏念臣自陪機政，無補聖猷，雖夙夜以自強，惟事功之匪立，每流年之是惜，加衰疾之所嬰，敢以瘝官，複當懋賞。是以曆陳故實，備述悃誠，薦奉詔音，兩紆使節，對天威之咫尺，煩睿訓之丁寧，循走無從，強顏祗受。此蓋伏遇太皇太后陛下，至仁勤施，大德兼容，推均一於鳲鳩，昭忠厚於行葦。體乾坤之覆育，品物不遺，並日月以照臨，光明下濟。誓殫駑力，仰答鴻恩。

　　▼謝起居減拜表

　　臣光言：伏准閣門告報，今月十四日內降，以臣與呂公著近各推恩轉官，所有將來正謝，特令兩拜起居，餘免舞蹈，仍于執政官班次後別作一班。及自今後，凡遇前殿，應於大起居，特令別作一班，止兩拜起居。恩出非常，禮加異數，優假太過，慚負愈深。〔中謝。〕臣猥以瑣才，預聞機政。去春以後，疾疹屢生；入冬以來，飲食漸少。迨茲歲序之首，頓覺筋力之衰，拜起絕艱，朝請殆廢。內惟恩紀之重，天地所不能踰；退思績效之微，絲毫未嘗有立。欲避位則為罪益大，欲就列則強力不前。朝夕為眾目所觀，啟處無措躬之地。敢謂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仁沾枯朽，明燭幽微，特虧著定之儀，曲遂形骸之便。臣詢諸故老，或謂有舊章。然彼皆位躋宰輔之崇，德著耆明之美，豈臣麼麼，所敢比方？欲辭則實所不支，欲受則自知非分。踧踖心悸，戰兢汗流。惟仰賴于寵靈，冀有瘳於藥物。病庶遄已，禮得如初。期於竭忠，不敢愛死。

　　▼奏彈王安石表

　　熙寧三年，禦史中丞光等累次全臺上疏，參知政事王安石不合妄生奸詐，熒惑聖聰，及公亮等各務依違，未曾辨正，乞明其罪，不蒙施行。竊以易喻履霜，示為君制臣之術；書戒作福，明凶國害家之常。易、書之義，其知幾乎？君子見幾，不俟終日。是以自古君無過失，而臣不奸欺，蓋知其幾而遏其端也。伏遇陛下即位以來，日慎一日，聞過則喜，從諫如流。四方翹企以望太平，萬俗謳謠而陶美化。其以用安石為相，斯見陛下焦中心而求治，急先務以濟時者也。而安石備政府，必當輔國以伊周之道，致時為堯舜之民，發政施仁，俾合輿意。而安石首倡邪術，欲生亂階，違法易常，輕革朝典。學非言偽，王制所誅，非曰良臣，是為民賊。而又牽合衰世，文飾奸言，徒有嗇夫之辨談，拒塞爭臣之正論。加以朋黨鱗集，親舊星攢，式備近畿，或居重任，窺伺神器，專制福威，人心動揺，天下驚駭。苟陛下不遏其端，則安石為禍不小。夫《書》《易》之戒，正急於斯。

　　且陛下以安石有師保之尊，故舊之恩，俾為相臣，使預政事。昔漢尊桓榮，徒聞設幾；燕貴鄒衍，惟見築宮。豈有俾居顯重，而妄使改為？若不正其罪惡，亦難以順乎眾意。臣職居禦史，身為諫官，非不能希意苟合，以求寵榮，蓋以立君朝者，當勵已以去邪；食君祿者，必輕身而為國。臣之與安石，猶冰炭之不可共器，若寒暑之不可同時。是以屢犯天顏，輒陳狂瞽，心既為國，寧複愛身？苟今日蒙鈇鉞之誅，勝異日死賊臣之手。伏願陛下獨奮乾剛，專行夬決，一遵祖憲，無用邪謀，誅逐亂臣，延納正士，上以順皇太后之意，下以慰億兆人之心，則臣等退就誅戮，亦所甘心。

　　▼謝賜銀絹表

　　臣光言：伏蒙聖慈以臣編修百官年表成書，特降詔獎諭，仍賜臣銀一百兩，絹一百匹者。奏篇甫上，褒詔爰頒，荷寵若驚，省躬無措。〔中謝。〕

　　伏念臣淺才末學，庸識卑辭，久塵侍從之班，曾乏猷為之補。頃膺睿旨，俾纂舊章。恭惟祖宗創業垂統之難，邦國立政任官之要，必表年而紀月，可鑒古以驗今。略舉宏綱，庶存成式。淹留累歲，銓次終篇。仰稽乙夜之觀，方虞曠職之咎。豈期溫詔，發自淵衷，錫外府之兼金，加丘園之賁帛。載惟虛受，彌切靦顏。此蓋皇帝陛下順考百王，丕承列聖，剛健而篤學，緝熙于光明。眷執簡之微勤，形贊書之重獎。寵踰華袞，既稽首以拜嘉；賜厚百朋，實無功而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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