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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江贊讀端友書:

  靖康元年月日,諸王府贊讀臣江端友昧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臣伏睹宣仁聖烈皇后當元豐末垂簾聽政,保佑哲宗皇帝,起司馬光為宰相,天下歸心焉。九年之間,朝廷清明,海內義安,人到於今稱之。其大公至正之道,仁民愛物之心,可以迫配仁宗。至於力行祖宗故事,抑絕外家私恩,當是時耆老盛德之士,田野至愚之人,皆有複見女中堯舜之語。且功德巍巍如此,天下歌誦如彼。而一邢恕構造無根之語以為謗議,使後世疑焉,如日月之明而浮雲蔽之,臣不勝痛恨。

  初,元豐中,高遵裕大敗于靈武,責散官安置。未幾,神宗崩,哲宗嗣位。宰臣蔡確以謂遵裕者,宣仁之族叔也。即建請牽複,以悅宣仁之意,而不知宣仁之不私其親也。宣仁簾中宣諭曰:「遵裕喪師數十萬,先帝緣此震驚,悒悒成疾,以至棄天下。今肉未寒,吾豈忍遽私骨肉而忘先帝,推恩獨不可及遵裕。」

  確謀大沮。後確謫知安州,作詩譏訕,坐貶新州。而邢恕乃確之腹心也,偶與遵裕之子士京中山同官,遂以垂簾時不推恩牽複事激怒之。使上書言王珪曾遣遵裕之子土充來議策立事,遵裕斥去之。士京庸懦不識字,實恕教之為書。士充疏遠小臣,素不識珪,珪安得與之議社稷大計,又何從輒通宮禁語言?且上書時,珪、遵裕、士充亦皆死矣,何所考按?

  臣竊聞《元豐八年時政記》,即蔡確所修也。其載三月中策立事甚詳,何嘗有一疑似之言!恕之本心,但謂不顯王珪異同,則難以歸功蔡確,而不知辱誣聖母之罪大也。恕之為人,非獨有識之士無取,其子居實,亦不樂其父所為也,天下皆知之。章惇,排斥元祐者也,在簾前奏事,悖傲不遜,都堂會議,以市井語誚侮同列,豈忠厚君子哉!尚雲極力以消除徐王覬覦之謗,惇與王珪、蔡確同為執政,受顧命,使當時果有異同,豈肯複為此言乎!則恕之謗,可謂欺天矣。緣此,紹聖中蔡卞獨倡追廢聖母之議,賴哲宗仁孝,不聽其說。不然,人神痛憤,失天下心,為後世笑,悔可及乎?自比年以來,天變屢作,禍亂繁興,水旱相仍,夷狄內侮,安知非祖宗在天之靈赫怒於斯耶?至於高氏一族,銜冤抱恨,無所伸雪,亦足以感傷和氣,召致災祥,未必不由此也。

  臣竊惟聖人之德莫先于孝祖廟,帝王之政必急於明是非,陛下即位以來,登用賢俊,退斥奸邪,如追贈司馬光等,既已辯人臣之謗而明是非矣。而宣仁聖烈皇后者,神宗之母、陛下之曾祖母也。負謗三十餘年,公卿大臣未嘗以一語及之,可不痛乎!範純仁遺表有雲,宣仁之誣謗未明,使純仁在朝廷,必能辯之也。臣願陛下敕有司,檢求案牘,推究言語之端,發之于誰何?其證佐安在?則小人之情見矣。誕發明詔,曉諭中外,庶使遠邇臣民,疑議消釋,渙然如春冰之遇太陽,豈不快乎!然後以策告宣仁及神祖廟,上以慰在天之靈,下以解人神之憤。昔漢靈帝夢威宗,怒其責宋皇后;周成王時,皇天動威,彰周公之德。以此知宗廟之靈,禍福之變,甚可懼也。宣仁之謗,臣以為陛下惟不聞耳。聞而不辯,豈所謂教天下以孝乎?臣不勝區區之情,惟陛下裁擇。

  臣端友惶恐昧死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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