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錢謙益 > 錢謙益文集5 | 上頁 下頁 |
答鳳督馬瑤草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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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仁兄授鉞以來,無向不摧,所至必克。袁、闖脅息,逆超授首,獻賊則潛山一役,遊魂假息之餘也。天方割楚,盈其惡而降之罰。頃者虎旅先驅,元戎後繼,山峙川行,風旋雷擊,此正死賊天亡之日。賊遂撤浮橋,斂餘眾,待王師之至,為鼠伏兔脫之計,則固已氣盡魄奪矣。掃江、漢,複荊、襄,禽獻滅闖,執訊獲醜,在此行也,固可以計日而待矣。 人謂群盜蔓延,駸駸乎類勝國之季。獻、闖二賊,縱橫荊楚間,熛發飆怒,有似偽漢之友諒,而吾以為非也。元季盜之初起,先自汝、潁,而後徐壽輝起蘄、黃,布三王起鄧州,孟海馬起襄陽,各有其眾,各戰其地。布三王最早滅,孟海馬後滅。獨徐壽輝之眾,久而彌熾。歐普祥陷袁州,妖彭、項甲陷饒、徽,倪文俊陷武、漢,明玉真陷蜀,皆奉壽輝之虛號。而友諒驍雄剽鷙,居中佈置,故天完之後,繼以偽漢,而江、漢之區,終不入元之職方。 今闖、曹、革、袁群賊,不相統屬,非有友諒駕馭之略也。闖陷荊、襄,獻陷武、漢,各不相顧。闖不顧獻,獻不顧闖,心渙勢散,易於摧敗。闖陷荊、襄,不能顧豫,今保鄧不能顧荊、襄,即其一身首尾,已不相顧,而況能顧獻?則獻之自顧,亦從可知也。吾謂今日之計,當委秦、蜀之兵以掣闖,使不得南,而我專力於獻。九江之師扼其前,蘄、黃之師搗其後,勿急近功,勿貪小勝;蹙之使自救,擾之使自潰。此萬全之策、必勝之道也。 兵法曰:「知彼知己」,今不知彼為布三王、孟海馬之賊,而以為偽漢之賊,視之太重,畏之太甚,我先有退次之形於胸中,其氣已未鼓而竭,而何以制賊之死命乎?楚、豫之間,豪民大族,多結寨柵以自固。蘄、黃、真、確、光、息之間,所在不乏。彼非肯為賊用者也。其被殺則怨軍也,其偽降則內間也,不可不急收也。二賊多用楚人以為守令。傳聞武昌守曰謝鳳洲,舉人有才名者也。此輩必不死心為賊用,因而用之,許以殺賊自贖,未有不效死者也。武昌有王孫容藩字石渠者,毀家棄產,奔走萬里,結納豪傑,求為陳思王之自效。今年正月,間關還楚,試一訪求之。周亞夫得劇孟,隱然若一敵國,石渠亦豈後於劇孟乎?腐儒衰晚,不能荷戈執殳,效帳下一卒之用。憂時念亂,輪囷結轖,耿耿然掛一馬瑤草於胸臆中,垂二十年矣。今幸而弋獲之,雖欲不傾倒輸寫,其可得乎? 新安之事,可謂大錯。然金正希茹荼攻苦,練兵守土,實癡腸為國家人也。黔兵之殺,必誤也,非故也。舍而不問,則無以謝黔人。執正希以為大僇,則舉世士大夫容頭過身者,胥以正希為戒,以練兵任事為諱,亦可深慮也。往年游黃山,值土寇竊發,親見正希宵行露處,剺面胝足,為父老子弟率先。心竊韙之,不敢不以告於左右。語雲:「惺惺惜惺惺。」知仁兄必惻然隱痛,不以為狂瞽而吐棄之也。秋風蕭條,行間勞苦,惟為社稷努力強飯自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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