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開心妻張氏墓碑銘|錢謙益

趙開心妻張氏墓碑銘

　　長沙趙夫人張氏墓碑

　　長沙趙夫人姓張氏，今御史大夫趙公開心之室，內閣中書舍人而汴之母。享年六十有九，龍集己亥正月□□日，考終官舍之內寢。而汴扶柩北平，返葬南國，毛裡創钜，杯棬痛深，食頃啁噍，逾時蹢躅。祗奉嚴君之命，來請大家之銘。余交在紀群，慕深鐘郝，猥承載筆，敢忘彤管？用假麗牲之石，敘而銘焉。敘曰：

　　夫人生柔笄禮，肅容裕仁。媒然蔔祥，既饋交賀。堇荼攻苦，音蓄禦窮。饘酏芼羹以佐敬養，篝燈宿肉以相誦讀。寒窗占嗶，則織火分光；午夜伊吾，則機絲雜響。宵晨儆戒，有雞鳴風雨之思；窮困激昂，無牛衣涕泣之狀。斯則歸妹所以幾望，鵲巢所以起家者也。君為觀國之賓，妾作當家之婦。白髮在堂，黃口在抱。滑甘梨栗，取辦食指，子媳保姆交萃一身。家門多釁，繼纏哀酷，醫巫藥膳，傾倒庋囊。置翣飾牆，罄盡衣珥，俾老人即安下地，庶遊子無憾終天。

　　俄而兵燹突焚，關河阻絕，襆被挈筐，負稚攜嬰，雨血風毛之死自誓。戒徒命侶，如堂適庭，健婦良勝於丈夫，夜行何畏乎多露。斯則自竇啟夏，負屏伯越，秉心塞淵，無成代終者也。惟趙公標榜惽俗，摩厲兩朝。木高風搖，表長影廣。葉茲琴瑟，戒彼韋弦。周南之哲婦，勖如毀於魴魚；陶邑之令妻，喻自處於玄豹。佩觿能解，發硎善藏。台柏之獨坐巋然，卿月之回翔滋久。有子式穀，作我鳳毛。夫人舉案益莊，循牆多畏。傳敕邸舍，庀治寢門。鈴索無問于晨昏，管鑰不離於手掌。隔柳家之幔，才使聞歌；下謝公之帷，僅能見舞。行成琚瑀，言著縑緗。已乃脫落塵容，津梁白業，伽㑲半偈，多羅數行。現身散華，無複女身之相；取泡作髻，深知泡影之因。斯所以收華委蛻，高朗令終者歟！

　　嗚呼！天地震盪，士女仳離。江淹歎紫台之稍遠，杜陵悲紅袖之登車。夫人佽助陳謨，勸勉明哲，於是梓材用晉，白馬朝周。潼酒駝羹，每拜上方之賜；鞠衣翟茀，彌深再命之榮。生以名窌疏封，歿則甘泉圖像。令妻壽母，罕有其比。既而勝鬘末利，回念多生；陽焰干城，追惟昔夢。珠服玉饌，謝彼繁華；寶地金床，欣茲勝妙。視世界如房櫳，等兒孫於幻化。顯融壽考，人間五福方蔑如也。

　　昔者劉子政之述作，臚列仁智；房玄齡之序傳，標舉清喬。竊比古人，詢于舊史。敬為論次，征諸頌圖。乃作銘曰：

　　趙璧連城，張星近河。圭判璋分，鳳舞鸞歌。
　　天作嘉耦，宜爾室家。茹茶攻蓼，亦既勞止。
　　相夫如賓，代夫為子。弓強于韌，衣強於裡。
　　乃遭鼎革，乃服祼將。參語更衣，決策蠶桑。
　　攜手劫灰，晞發青陽。
　　父執法兮殿中，子彯纓兮日東。
　　猗紫書兮有耀，儼象服兮被躬。
　　歌回波兮窈窕，禦雕軒兮肅雍。
　　嗟塵壒兮沈湎，閱海水兮清且淺。
　　著銖兩兮衣輕，踏琉璃兮地軟。
　　山川兮間之，將素車兮複來，從二妃兮澧浦。
　　望蒼梧兮參差，宛故國兮松椒。
　　倚門閭兮何求？巫祝背行兮我心悠悠，沅湘無波兮江水安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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