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錢謙益 > 錢謙益文集1 | 上頁 下頁 |
李廷諫神道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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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案:李邦華父。) 南京刑部浙江司郎中封資政大夫兵部尚書李公神道碑銘 今上十三年,即家起大司馬李公于南京參贊機務。司馬之父刑部公,年八十七矣,呼司馬而詔之曰:「汝毋以我老,偃蹇朝命。留都吾舊遊,夢寐未能忘也。吾幸健,杖屨逐子而行。汝以服官,吾以就養,不亦可乎?」司馬頓首奉教。公居留署三月,曰:「可以歸矣。」司馬送之江幹,伏地慟哭,瞻望弗及,乃還。都人聚觀感泣,以為是父是子,忠孝一門,斯可以教世者也。八月二十七日,公考終於裡第。司馬不俟奏報,見星而奔,蔔以某月某日大葬于松林塘之祖塋,走使四千里,俾契家子錢謙益書其隧道之碑。謙益曰:「諾!」為序而銘焉。 序曰: 公姓李氏,唐西平忠武王之後有憲者,觀察江西。游,刺史袁州,子孫家焉。再傳徙吉水之穀村。有桂者,入明與梁寅諸名士為友。桂生京,京生吉,吉生威,威生貴爵,貴爵生贈兵部尚書秀,即公之父也。公諱廷諫,字信卿。少負穎異,十歲以才筆雄裡中。萬曆癸卯,與司馬同舉於鄉。既歌《鹿鳴》,動色相戒曰:「壯而舉,如日出之明。晚而舉,如燈燭之光。有以自厲,無相辱也。」累試南宮不第,除廣德州學正,遷南京國子監博士,再遷南京大理寺評事。久之,升南刑部山東司主事,改浙江司郎中。內計鐫級調用,遂不起,用司馬貴,封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再封兵部右侍郎,以逮今官。 公之為人,齊莊易直,明允篤誠。自其鄉舉時,補衣蔬食,父子徒步。鄉先生鄒忠介公、曾恭端公聞而歎曰:「吾江右素風不墜矣!」其為學正也,視諸生如其子弟,教其不及而貰其非辜。諸生之佻達者,莫不始而憚,既而服,久之矍然而顧化也。直指使者檄祀其師於名宦,集諸生公議,得其暴橫狀,力寢其議。直指心恚公,卒無以罪也。在國學,一如其為學正。當省試時,國子先生之室,戶屨恒滿,公惟衡門兩板而已。三年不遷,繇廷評量移比部。小大之獄,必以情本倫嘗依法比,不為深文周內。叔侄訟產不決,廉知為外家所嗾,執而懲之,諭以至情,慟哭相讓而罷。廬陽盜殺人,竄匿南都,反以盜首被殺家,欲連逮相抵。公曰:「此必有異。」系其人於獄。已而廬陽來告,果逋囚也,乃服辜。督撫之子偽為省郎符傳,執送法司。督撫懼,遣人來殺之。公曰:「父子,天性也,況殺人以媚人乎?」命縱之。其人不忍去,複自歸服城旦。督撫竟發憤死,而省郎亦用是敗。人咸以平允歸公。司馬繇邑令征入西台,正色讜言。為黨人所擠,並以考功法中之。公與司馬環堵蕭然,講道論德,諸子雁行執經以侍,父子間自為知己也。司馬遭奄禍,緹騎四出,公不色變。其再起也,公不色喜,惟勉以知幾順命,忠君報國而已。 家居十餘年,無求田問宅之事,無梯山架壑之舉,無煦嘔骫骳之態,無崖岸嶄絕之容。誠敬以孝享,惇睦以善俗,以戰兢慎獨砥後賢,以躬行實踐砭偽學。神明堅悍,老而不衰。端坐隱幾,坦然委順。蓋篤實光輝、好德令終之君子也。世之衰也,士皆好圓而惡方,豐表而嗇裡。姚江之良知,佐以近世之禪學,往往決藩逾垣,不知顧恤。風俗日以俞,子弟日以壞,有如公者,豈非古之師儒也與!豈非鄉先生沒而祭於社者與!司馬奕世載德,光而大之。規言矩行,不越尋尺。父子之間,有潛耀而無崇庳。本朝稱江西士大夫家法,先河後海,必歸本於公。嗚呼!可謂盛矣! 公娶周氏,累贈夫人。繼劉氏、萬氏,累封夫人。子五人:長邦華,即司馬;次邦英,雲南曲靖府推官。邦藻、邦著、邦蔚,皆邑諸生。而邦著貢於廷。孫男十五人,塚孫士開,邑廩生,殉弟溺死,奉旨旌表。公之家訓征焉。 銘曰: 于惟李公,如玉有瑞。百行既圓,五福斯備。 公為書生,巋然長德,及為師儒,威儀抑抑。 摳衣升堂,頌禮有嚴。春弦夏誦,朝齏暮鹽。 再為法官,不詭不訹。矢其素心,視我丹筆。 蕭然虛止,歸老紫荊。澹庵之澹,誠齋之誠。 國為元龜,邦為胡耇。教義模楷,匪山伊鬥。 五福維何?福壽考終。有子駿發,高明顯融。 皇天何私,荷此百祿。箕疇有征,惟德作福。 司馬受命,匡我王國。文武吉甫,中興是式。 源深流長,爾哀爾思。玄堂有耀,寵章鼎來。 勒詩螭龜,作頌是似。耄齔來式,敢告惇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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