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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西賊議和請以五問詰大臣狀


  〈慶曆三年〉

  右臣伏見張子奉使賊中,近已到闕。風聞賊意雖肯稱臣,而尚有數事邀求,未審朝廷如何處置。臣聞善料敵者,必揣其情偽之實;能知彼者,乃可制勝負之謀。今賊非難料難知,但患為國計者昧于遠見,落彼奸謀,苟一時之暫安,召無涯之後患,自為削弱,助賊奸謀。此《左傳》所謂疾首痛心,賈誼所以太息慟哭者也。今議賊肯和之意,不過兩端而已。欺罔天下者,必曰賊困窘而求和;稍能曉事者,皆知賊權詐而可懼。若賊實困窘,則正宜持重以裁之。若知其詐謀,則豈可厚以金繒,助成奸計?昨如定等回,但聞許與之數不過十萬。今子所許乃二十萬,仍聞賊意未已,更有過求。先朝與契丹通和,只用三十萬。一旦劉六符輩來,又添二十萬。今昊賊一口許二十萬,到他日更來,又須一二十萬使四夷窺見中國廟謀勝算,惟以金帛告人,則邈川首領豈不動心?一旦興兵,又須三二十萬。生民膏血有盡,四夷禽獸無厭,引之轉來,何有限極?今已許之失,既不可追,分外過求,尚可抑絕。見今北虜往來,尚在沿邊市易,豈可西蕃絕遠,須要直至京師?只用此詞,自可拒止。至如青鹽弛禁,尤不可從,於我雖所損非多,在賊則為利甚博。況鹽者民間急用,既開其禁,則公私往來,奸細不分。若使賊捐百萬之鹽以啖邊民,則數年之後,皆為盜用矣。凡此三事,皆難允許。今若只為目下苟安之計,則何必愛惜,盡可曲從;若為社稷久遠之謀,則不止目前,須思後患。

  臣願陛下試發五問,詢於議事之臣。一問西賊不因敗衄,忽肯通和之意,或用計困之使就和乎,或其與北虜連謀而偽和乎?二問既和之後,邊備果可徹而寬國用乎?三問北使一來與二十萬,西人一去又二十萬,從今更索,又更與之,凡廟謀為國計者,止有此策而已乎?四問既和之後,能使北虜不邀功責報乎?虜或一動,能使天下無事乎?五問元昊一議許二十萬,他日保不更有邀求乎?他日有求,能不更添乎?陛下赫然以此五事問之,萬一能有說焉,非臣所及;若其無說,則天下之憂從此始矣。方今急和謬議既不可追,許物已多,必不能減。然臣竊料元昊不出三五年,必須更別猖獗以邀增添,而將相大臣只如今日之謀,定須更與添物。若今日一頓盡與,則他時何以添之?故臣願惜今日所求。其如西賊雖和,所利極鮮,若和而複動,其患無涯。此臣前後非不切言,今無及矣。伏望陛下留意而思之,且可不與。彼若實欲就和,雖不許此亦可;若實無和意,與之適有後虞。謹具狀奏聞,伏候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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