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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周奶媽便說:「你再亂說我告大大去。」

  祥生道:「這我不怕,偏對二哥說去。」

  元蓀便道:「我也不會聽他的,由他說吧。」

  祥生把話一說,原來羅氏見公公一死,知道家況只有日難,沒什大望,難得還剩下七八千元遺錢,立即乘亂慫恿丈夫把將過來,借著治喪運靈,以虛報實,幹沒了一多半。因嫌元蓀精明強幹,異日恐有違言,並想把下餘兩千元的少數侵蝕淨盡,然後再設法與婆婆分居自過,以免長此負累。心目中本就厭憎元蓀,偏生昨日又要了五塊錢出門,越發不快。恰巧大姊來信,令元蓀北上謀事,惟恐母子不舍分離,想藉元蘇上路,借著元蘇年輕,不該三朋四友胡亂耗費為由,先向周母說了許多嫌話,回到房裡,又把門房當差叫去吩咐,說大少爺已然出門,下剩盡是小孩,談不到什朋友,以後無論誰來找少爺們,就說太大有話,不許少爺們與人來往,叫他們以後不要來找,也無須進去通報。少爺們如不願意,就說大少奶說的,不信只管我來問。

  羅氏也是續弦,前房遺有一子,比祥生長一歲,同在學堂讀書,今早上學,又把許多未盡之言一一告知祥生。元蘇素喜面子,最重朋友,從小隨父宦游,十一二歲便開始結交小友,並且當日就有世交至友來訪,如被無禮之言擋回,臉上怎下得去?聞言如何不氣,當時便要去和羅氏理論。周奶媽道:「我今早就聽張順說了,因是太太再三囑咐,並傳活給門房,客來就說少爺有事出門,請他留下地頭,少時回來說了自去尋他。等耐過了兩天,你一走也就罷了。他偏這樣嘴快。多的都忍下去了,何在這一點,算了吧。」

  元蘇想起羅氏種種可惡,因恐母親慪氣,強忍憤怒,氣在心裡,洗完臉和祥生去見了母親便開飯。

  羅氏自從公公死後,本不常侍婆母同食,早命丫頭傳話廚房,把飯菜分成兩起。祥生忙著吃完,拿起書包要走,行時周奶媽說:「三少爺和大孫少爺都沒回來吃飯,大孫少爺每天只大太給三個銅板點心錢,必吃三少爺的,兩個人吃那點錢的東西怎麼能飽?我怕二少爺起來得晏,單做了三十個包子,內中十五個原打算你們放學回來當點心的,四少爺給他們帶去吧。」

  祥生接了就走。周母飯後回到房內,對元蓀道:「你這乳母真好,什事都想得到,你們將來真要好生報答她才對。」

  元蓀道:「那個自然。」

  周母隨催元蘇出門,並道:「為免應酬承情,雖不必向各家辭行,你那幾處世交至好也該通知一聲。」

  元蘇道:「兒子這次出門,是為家境所迫,前途茫茫,好壞難定,他們彼此都常見面,又都交好,一露口風,必要餞行送禮,休說無此心緒應酬,這時承了人情,一旦鎩羽歸來,何顏相見?況此去不知何日始有成就,與其把這寶貴光陰放在酒食征逐上糟掉,何如在媽跟前多聚兩天呢。兒子想暫時誰都不說,等到北京再給他們通信也是一樣。張世哥同了兩位朋友午後來訪,兒子想請周奶媽添兩樣菜,在家談天,不出去了。」

  周母已知祥生走口,把羅氏不令來客登門之事說了,元芬留客夜飯,必是有心慪氣,便勸元蘇容忍,道:「嫂嫂女流,不可為此明傷和氣。」

  元蘇笑道:「我本心是不和她計較的,不過事太難了,樣樣總容讓忍氣,她必當全家都靠大哥,我母子都怕她,現在沒吃他們已是如此,以後更無法無天了。反正兒子一天不能養母,媽終免不了閒氣,倒不如給她一點樣子,好使知道我母子不是真好欺的。至於媽怕她吵鬧的話,那更不會,兒子已然想過,包她心甘情願碰這釘子,弄巧她還說幫著添菜款待來客咧。媽只和平日~樣,裝不曉得最好。」

  周母終不放心,元蘇道,「大嫂為人刻薄又極勢利,她只知道今天來客是誰,就不敢再鬧。」

  周母問是何人,元蘇道:「除張世兄外,那兩人都是她心目中認作大哥將來靠山的愛子,一個是高崧生老伯的十兒子高成基,一個是她娘家親戚、平時姻伯總裁不離口的二兒子許芝庭,媽請想她敢得罪不?」

  原來高崧生,是丹徒縣知事,是當時官場中的紅人,和周父至交,身前身後均多助人,新近命周兄厚成往鎮江去的便是此入。許芝庭之父為京中顯要,又是羅氏娘家親戚,新近南來,欲往蘇州投考東吳大學,昨晚因友及友在河下相見,知元蓀在東吳讀書過年餘,又久居蘇州,情形熟悉,特來討教。元蓀此舉另外還有深意,羅氏早知兄弟在外所結交的都是這類人物,那一番話也不會說出來了。周母囑元蓀放緩和些,不可做得太過,元蓀道:「她大叫人下不去了,本想給她一個大下不來,啼笑皆非,既是媽這樣說法,那我讓她自己先收風就是。」

  周母又叮囑了幾句,元蓀隨即走向前院客廳門首喚道:「張順羅福,打掃乾淨,今天下午有客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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