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翼人影無雙 | 上頁 下頁 |
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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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東西最是靈警,每曬冬陽都在中午陽光當頂無人之際,蛇穴照例又在高而向陽又最隱僻的石縫之中,照此形勢,分明上面石筍被人折斷,內中所藏兩條毒蛇一被石塊打死,另一條竄將出來,也被那人隨手一拋,或是受驚急竄,竄過了頭,落向崖下跌死。因其冬眠無力,所有奇毒都在口裡,蛇口土塊業已吐出,那人由火光中認出毒蛇,不等反噬便自下手,才未受傷。來人隱伏在此,蹤跡自然隱秘,何以登高發火,不怕被人看見,豈非怪事?難道此人只到這裡為止,或是無心尋來,先不知崖那面藏有大片樂土,彼時天氣又太昏黑,用火照亮,等到發現下面有人,才將火滅去不成?但他折斷石筍作什,連想不解。斷定人在下面洞中,便看准形勢覓路掩將過去。 因事太奇突,敵友難分,不知對方為何隱藏在此,如是苦沙彌還好,萬一異派仇敵隱伏洞中,專為窺探村中虛實,來者決非庸手,雖只崖頂裡許之隔,身邊帶有旗花信號,稍有動靜下面援兵立時相繼趕到,到底打草驚蛇。就算下面住的是苦沙彌,這類行蹤詭秘的異人雖非旁門之比,連山教家規又嚴,終非純正一流,對外決不肯說底細,正好作為事出無心窺探他的動靜,怎麼能夠長點見識,即使相遇也有話說。藝高人膽大,自恃一身本領,便遇強敵,至多不能取勝,也不至於大敗。上來料定無人便罷,如其尋到決非易與,為防萬一,連那輕易不用的一枝鐵笛也暗藏袖內,輕悄悄掩將過去。 崖洞離頂不高,由上縱落易被裡面的人發現,上來提氣輕身落在松樹頂上,仗著輕功高強,又是一株禿幹,真如落葉飄墜,未露絲毫聲息,動作又極靈巧迅速,輕輕一翻,便就勢一個轉側,到了彎向崖缺外的老幹之側。先將身子隱住,準備稍有動靜便可縮往缺口之下,隨意起落探看。等了一會不見動靜,忽聽頭上仿佛蝙蝠振翅之聲,方想白天哪有蝙蝠飛出,無奈崖頂來路均經細看不見人影,先未留意上面,又被松蔭遮住,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正疑望間,叭的一聲,目光到處,乃是一隻生梨由上墜落,業已跌得粉碎,知道洞中如其有人,聞聲定必驚出,此時此地怎會有梨墜落,心更奇怪,當是洞中同黨的暗號,忙將頭往下一縮,手抓下面崖石,懸身往上窺探,等了一陣並無回音,洞中老是靜悄悄的。借著崖缺怪石掩蔽,兩面探看,也無影跡,實在不解,忍不住縱將上來,試探著往洞中掩進。 那洞並不甚深,但是兩旁寬長,右面更有兩問天然石室,並有一個深穴,絕好藏人之所。透光的石縫有好幾處,目力稍強便可看清。起初斷定昨夜火光既在此洞之上,人也多半在此,誰知一路戒備,尋遍左右各地,休說是人,後來發光照看,連人到過的痕跡俱都沒有,灰塵中均是自己的腳印,暗道一聲晦氣,忙又趕出,見那碎梨卻是肥大新鮮。山中果樹雖多,這樣半斤多重的大梨卻未見過,決非小鳥所能銜來,可是方才又聽振翅之聲,除鳥銜墜以外,又想不起別的原故。仔細再看,忽然發現碎梨上面並無鳥嘴銜過痕跡,越想越奇怪,重又縱到上面,細看無蹤,因已認定決非偶然,說不定便是對方警告,於是格外加了小心。 同時發現另一大洞相隔既遠,離頂又深,如往前面降落,難免驚動洞中的人,如用靈蛇絲套索下到壑底,借著下面怪石和半枯的灌木之類掩蔽,緣壁而馳,掩將過去,到了前面再看形勢上升,比較隱秘。主意打定,便將那特製靈蛇絲絞盤取出,用索頭鳥金鉤搭在松根之上,看准腳底形勢直瀉下去,下降一二十丈,再將套索抖落,重又下降。其實套索尚長,只為洞下崖壁凹凸不等,常有灌木小松挺生石縫之中許多阻礙,為防被人警覺,接連三次方到壑底,上下相隔甚高。 初意下面只是野草灌木怪石之類,沒想到靠近內壁下落之處地勢更低,並還橫著丈許來寬一條溫泉,水勢不大,靜靜的緩緩流動,溫度頗高,熱氣微微騰起,觸手頗熱,才知平日常見下面雲霧迷漫,實是溫泉熱氣。因無落腳之處,對面水邊亂石縱橫,高低錯落。因其地勢居中,人在上面微一縱躍,前面大洞中人立可望見,想了想不妥。瞥見相隔身旁三四丈橫著一條殘缺不全而又險陡的天然棧道,心想落到上面再打主意,真要無路可走,索性多費點事,施展師傳獨門輕功,和壁虎一樣手附崖壁由峭壁上面遊將過去,隨用手挽緊套索,腳往左近石角上輕輕一躍,便和蕩秋千一般由下飛起,落向棧道之上。再往前崖勢越發陡縮,四無攀附,並有幾處長滿苔薛,必須避過,以免汙衣,由旁滑落再說,下面溫泉越寬,溪澗對面又橫著大片污泥,面上還在冒泡,有毒否也不知道,先在石上收好套索,把兵刃暗器全部移向胸前,然後反掌向後,面朝前提氣輕身,手腳並用攀附過去。這等走法比較艱難,移動也慢。 鐵笛子原因懷有戒心,恐中暗算,準備稍有警兆,只將手腳輕輕一按,便可朝溫泉對岸飛落應敵,離開壑底溫泉也只兩丈,並不甚高,上面都是零亂石角枯藤之類遮蔽之物,相隔不遠,又恐露出形跡,不看准不往前進,動作較慢,也較費力。正悔先未想好,自受麻煩,如其撲空豈不冤枉,猛瞥見左側不遠崖勢越發前傾,中間卻凹進一大條,定睛一看,乃是好幾丈長的一個岩凹。暗忖:「以前真個粗心,許多地方均未尋到,幸而前幾年不曾出事,這些地方如早被仇敵發現,暗藏在內,遇機侵擾,搜索起來豈是容易。」 正要過去,忽又發現兩根絞在一起的松枝附身絕壁之上,無論窺探動手均是麻煩,人隨念動,業已輕輕往前飛落,這才看出崖凹甚深,那松枝明是人力絞結,上繞枯藤,並且氣力極大,越發留意,忙將兵刃暗器握在手中,掩往一旁,側耳靜聽。再往裡走,跟著發現崖凹那一頭也是中空,高高低低一直穿向前面,沿途並連發現乾糧碎屑和樹枝枯柴等物,又有一本手抄的書塞在石縫之中,洞中黑暗,雖是練就目力也看不出,又不敢發光照亮,驚動對方。同時聞到一股血腥氣,膽大好奇,徑由那寬厭高低不等的夾層洞徑之中戒備前行。底下不再見有痕跡遺留,試探著連用火筒貼地照看了幾次,均無異狀。路卻甚長,後半越走越高,正估計前面大洞必已快到,便不相通也在近處,忽然走到盡頭,乃是一個奇石森立的大洞。 正由怪石叢中覓路前進,忽聽慘號之聲隱隱傳來,空洞傳音分外淒厲,鐵笛子何等機警心細,這幾年來經歷又多,稍微一聽便知有人身受毒刑,恐怖慘厲已達極點。想起昨日所見,暗忖:「照此情勢,苦沙彌必在前面洞內擺弄仇敵,報復多年怨毒無疑。多大仇恨也只一死了事,何必這樣殘忍?受刑的不止一個,都是武功極高的人竟會這樣哀號,禁受不住,身受不知如何慘法。可見旁門終是旁門,教規雖嚴,所行的事到底過分。」 心中尋思,一面循聲掩過,打算看個明白,本無他意。鐵笛子素性雖然疾惡如仇,人卻厚道,多兇惡的仇敵也只一殺,輕易不肯折磨,見不得這類慘酷,由不得面帶憤慨之容,沒想到無意之舉竟被暗中的人看去。洞中怪石太多,只聽慘號之聲由隔壁傳來,尋不到人口,聽聲音又似可以能過,仍往前尋去,忽然發現左近怪石上有淡微的光影一閃,仔細一看,原來那是一條五六尺高又彎又斜的一條裂縫,厭只數寸,中間還有兩處阻隔,便是內功極好、身軟如綿並能鎖身縮骨的能手也未必容易由石縫中擦過。這片崖壁約有丈許厚薄,雖與隔洞相通,只能看出彎厭厭一帶,對面仿佛點有燈火,前見石上光影便由此透出,也許有人走過閃了一下,只覺洞那面地勢不大,別的全看不見。好奇心盛,又聽哭號求告之聲太慘,便由下而上,順著那條彎縫看將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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