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翼人影無雙 | 上頁 下頁
五八


  鐵笛子搖了搖頭,告以前事,笑說:「我們也在江湖上跑了好幾年,這雙環符記從未聽說,莫非又和文妹小師叔一樣是兩個新出道的少年英俠麼?」

  南曼正代燒火,笑說:「想不到剛說人單勢孤,這裡又添出兩個好幫手來。他暫時不和我們相見又是什麼緣故呢?照此形勢山中敵人多麼厲害,決不能奈何我們。也許人還不曾回家,幫手已多出好些,和以前幾次一樣,一點事不費便將仇敵除去呢。」

  鐵笛子笑答:「南妹你真把事看易。也不想想明春山中敵人有多厲害。據我看法與你不同,越是像路上這樣連敵帶友當時出現,越是可慮。近兩年來我們在山東、河南救災,這是多大一件事,我們連頭帶尾快滿兩年,事情做得雖多,休說真正強敵不曾遇到,便遇到的也都不堪一擊,連真正異人奇士也未發現一位,為何從濟南動身後起接連遇到強敵和可疑形跡,仿佛沿路都有人在作對跟蹤神氣。即以我們這一方面而言,文妹本定尋找我們,又是自己人,不在話下。另外連明帶暗業已發現了兩三起,連六月梅師徒俱都驚動起來,暗中相助。

  這兩位朋友雖不知他來歷,也必與我們有點淵源,多半以前那些強仇大敵懷恨太深,現已合在一起,並還請出許多能手助紂為虐,想要報復,各位尊長同輩見我三人人少勢孤,又在山東兩年蹤跡已泄,此次回山沿途都有惡賊作對,敵人勢太強盛,生出不平之念,所以連這位多年不曾出山的大師叔都激引了出來。這些暗中相助的人一面想助我們,就便除他兩個大害,一面又恐夜長夢多,山中根本重地,必須早日趕回,不應多生枝節,以致吃人的虧。或是還未準備停當便將這班惡賊激怒,提前發難,就能得勝,我們一有傷亡便不上算,才都是這等說法。我們前途只有更加小心,如何因此把心放寬呢!」

  南曼見他又帶埋怨口氣,方要還口,二娘母子已把兩隻肥雞洗滌乾淨,破去肚皮,走了進來,放在鍋裡,互相客套了幾句,也未多說。鐵笛子想了一陣心事,人多手快,不消半個時辰全都停當,二娘還想打點酒來,被三人攔住,說:「天已不早,我們俱都帶有乾糧,就著雞湯和現成的面吃上一飽便要動手。好在賊徒共只見到我一人,方才所說主意也稍有變動。我們賓主五人索性消消停停吃他一飽。他如不來催逼我自尋去,不必說了。他如到此,我們自有方法,包你沒事。」

  說罷便向二女,囑咐了幾句,便同吃了起來。

  吃完,二娘正作準備,鐵笛子已往左鄰兩家土人打了一個招呼,推說方才途遇影無雙,要在廟中除害,命我告知你們不要驚慌。這兩家土人雖未見過二人,去年也曾得到周濟,平日又有耳聞,聞言喜諾,各自裝呆不提。鐵笛子剛往回轉,瞥見先回去的小道士由廟中奔出,身後還有一個年歲稍長的惡徒,卻非方才暗傷的一個,手中拿著皮鞭,氣匆匆邊罵邊走,忙向屋裡打了一個招呼,二女立作準備,鐵笛子裝著一臉愁急之容,迎上前去,作張作智地說道:「陳二娘恐怕誤事,好容易由我相助把雞燉熟,正打算給你們端去,誰知來了一個不講理的人,非要強吃不可,如今被他吃去多半,人在裡面,我們拿他無法。」

  鐵笛子本意將人誘進屋內再行發難,免得南曼帶了面具縱出,萬一被人看破。誰知同來賊徒一向恃寵驕橫,性又兇暴,比前受傷的惡徒還要不通情理,因在裡面被賊道埋怨了兩句,說他不該偷懶,叫兩小道士去買點心,天快黑透,還不見人送來,我們夜飯又遲,去往大鎮上買酒菜的剛剛回轉,萬一趕做不及,怠慢來客,要你好看!惡徒氣無可出,那小道士雖是舊人,乃師也頗寵愛,口又能說,不敢私自動手,罵了幾句便同趕出,都是一肚皮的悶氣,如非鐵笛子裝出一副可憐相,上來話說得巧,已早動手。後聽新殺的雞被人吃去,想起乃師原是無意中一句戲言,說起陳家點心味美,頭陀便說喜吃熱湯麵,先來惡徒還強迫人家把雞殺掉,誰知發生此事,當時暴怒,厲聲喝罵,揚鞭就打。小道士也自發威,待往門裡縱去。

  鐵笛子正在低聲急呼:「那是影無雙,不能怪我。」

  一面故意閃避,想將惡徒誘進,颼的一聲一條黑影自空飛落,惡徒聞聲驚顧,還未縱避,已被南曼點倒,拖進屋去。二女面具早已戴上,為防萬一,鐵笛子和陳氏母子先都裝著一臉愁急害怕之容,並代二賊連說好話。後聽二女用手法問出真情,不禁怒從心起,因惡徒業已帶有幾條人命,當時點了死穴,由文嬰提了死屍,乘著外面天黑無人,往廟旁松林馳去。

  小道士自然驚魂皆顫,再三哀求,最後由陳氏母子做人情,然後曉以利害善惡之分,小道士回憶他師徒同門被害經過以及自身所受恥辱,痛哭不止。三人見他年輕,天良不曾喪盡,恩威並用,勸告了幾句,便由鐵笛子假裝送面,同往廟中下手,餘人各照預計行事。又教了小道士一番話,並加警告,說:「我三人都是影無雙,這不足奇,像我這樣的到處都是,你那同來惡徒之死想也看見,你只裝不知,便可無事。稍有二意,隨時均可制你死命。」

  小道士諾諾連聲,鐵笛子隨用木盤裝了五碗麵湯,用手托住,再用鍋蓋罩好,同往廟中走進。恰巧惡道陪了頭陀等來客去往前殿進香,一聽面到,因天太冷,命放偏殿之內,隨同走出。鐵笛子早有準備,假裝張望,手捧木盤,背向來人而立。

  小道士剛喊:「師父快來,我剛出廟門,便見此人送面走來,他說陳二娘有病,托他代送,人卻不曾見過,方才忽然說了兩句怪話,說他便是影無雙,專尋這位大師父有事……」

  未句話未說完,鐵笛子已得到小道士的暗號,先把面具放下,倏地旋轉身來,把手一揚,五碗剛出鍋還未冷透的熱麵湯已連碗帶木盤一齊飛出,照準頭陀和另外諸賊打去,目光到處,見還有兩個獐頭鼠目的老賊同在一起,心方一動,內中一個手持鐵拐的已颼的一聲縱將過來,迎頭便打,來勢又猛又急,忙將腰間三折鉤連槍一抖,順手迎去,打將起來。那五碗熱麵湯已早打中敵人身上,劈哩叭嚓濺了一地。群賊大怒,紛紛喝罵縱過。

  原來金頭陀並非真個和尚,乃是一個最厲害的獨腳強盜,這次原因受人之托,由兩廣繞路趕來,約定明年正月在嵩山剪刀峽明月溝一個惡霸家中會合,同往間中新桃源去尋七俠晦氣。本就有心為敵,想代同黨報仇,因往山東訪友,無意中遇到兩個綠林中人,談起影無雙大鬧濟南經過,先疑閬中七俠所為,後想同黨來信,說這七人本領高強,形蹤飄忽,出沒無常,各地窮苦的人都當他親人看待,人數也是時多時少,男女都有,戴著各種面具,最難捉摸,許多同道至交均為所殺。因其神出鬼沒,狡猾機警,至今無人深知他的根抵,還是當年救災之後仇敵結伴回山,有人在無意之中探出他的住處,內中一男一女身材最矮,尤為厲害,人已的確回山。為了這七個敵人均得高明傳授,必須慎重,故此想等人齊之後一網打盡等語,如何會在這裡?

  近年專在兩廣海南一帶橫行,未來中土,只聽傳聞,不知底細,拿他不定。又急於前往嵩山尋人,所訪師執早已他往,也未在濟南耽擱,便往前走。先在酒樓上遇到兩少年,聽說方才走的三人便有影無雙在內,起初也只打算隨後窺探,這影無雙到底什麼人物,是否七俠中人,尚無敵意。因先遇敵人便是孫氏弟兄,在酒樓上與頭陀相見,匆匆一談,雙方雖然敘出交情,均是初見,頭陀人又兇險驕狂,把孫氏弟兄當成小輩看待,並未明言去處。

  誰知雙方起身雖有先後,途向相同,頭陀後到,所尋的人也是庵中凶尼,竟在庵中相遇,得知影無雙正是七俠當中最有名的鐵笛子和乃妻南曼,當時激怒,正同趕往報仇,不料六月梅師徒突然出現。金頭陀雖只聞名,尚未見過,老凶尼法蓮大師卻深知這位老俠不是好惹,忙向賀回發話,大意是說:既然令師出頭,第一次開口,我無話說,事情卻不算了,也並非我老尼怕人,實為當初武當一戰,蒙令師和女俠龍靈玉讓我一劍之德,雖然彼時勝負未分,總算承情。這三個小畜生看在令師面上,暫不計較等語。

  頭陀知道老尼性情兇暴,一向專斷,又是自己師執之交,以她那樣本領尚且怯敵,何況自己?當時氣悶在心,不敢相抗。分手之後,正想回到孫莊打聽一個同黨住處,忽然想起孫氏弟兄口氣,雖不甘休,暫時決不敢於妄動,內中一個還受了傷,也要養息,氣憤頭上,怎的忘卻,重又繞往鎮上,果然相遇。無意中間出前途還有兩處多年未見的有力同黨,岳王廟賊道游三山尚還未在其內。因知三人本領高強,先只打算暗中尾隨,尋到幫手再行發難,誰知中途遇見金鉤楊鬍子、白日神偷朱洪亮和他養子南山鼠張小乙老少三個有名飛賊大盜,也是為了攻打新桃源之事,去往嵩山,與前年被鐵笛子打傷逃走的惡霸勾魂太保石鎮方會合,就在當地度歲。過了石賊明春生日,人也到齊,再同往閬中趕去。因與遊三山和左近隱居洗手多年的一個老女賊相識,意欲便道往訪,雙方無心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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