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翼人影無雙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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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元先頗為難,暗怪粗心,悔不早來,繼一想此人雖是紳士,人最四海,我到別的縉紳人家,凡有功名中人在座,哪怕是個秀才酸丁,都要知趣回避。惟獨到他這裡,無論來人是何出身,一體款待。誰要自高身價,表示不快,便與絕交。是到這裡來的讀書人均知他的脾氣,向無貴賤之分,人又公正謙和,以身作則,慷慨好施,有求必應,不像別的富家淨說好聽話,一毛不拔,誰也不願斷這一條好路,就是酸氣重一點的讀書君子至多設法避開,另坐一桌,決不敢稍露辭色。自己也極知趣,遇到真正請有世家大族中的紳士早就回避,托詞走開,就這樣,一班自命高貴的厭物還說閒話。如非交了這位朋友,連出遠門都有照應,實在不舍放棄,幾乎不與交往。 其實,玉庭交我二人多一半還是為了好名喜事心盛,覺著閻王好見,小鬼難當,府縣官不時更換,三班六房中人卻是常在的地頭蛇,呼應起來方便得多,有時本官人情還未交派下來,犯人業已得到照應,救了朋友,還有面子,就是於理有虧,不免受到官刑,官府再犯書呆子脾氣,不賣情面,他至多不准人情,想給犯人多吃苦頭決辦不到,連應受的罪孽均可因他一言而免。他的名聲越來越大,人緣越來越好,最重要便是心思周密,事無大小樣樣想到防到,都安得有人,一呼即至之故。雖然老頭子從不仗他財勢偏向犯人,以曲為直,只要請托到他那裡,有理的不必說非救出不可,無理的也必免掉許多例外的罪孽。 這一類事甚多,雖然刑名錢谷兩面他都有人,班房的人更是仰他鼻息,但這一等人就是對方沒有門第之見,也不配做他座客,本人也必不敢高攀,除卻見面打千,諾諾連聲,決不敢說個不字。全仗上輩遺留的老交情,昔年又曾同過幾天師門,這才拉成平等之交。因其交友太雜,三教九流無所不包,用人之事最多,他一面好名喜事,又恐招搖,遇到不相干的小事大都不托本官,專托下面,所以自己雖然拿過他不少酬勞,他也簡直成了全班房中的一個財源,到底代他出過不少的力,並無一次違背他的心意。今當危難關頭,師門交誼暫且不論,就憑為他跑腿辦事這一點難得驚動一次,想也不好意思拒絕。 念頭一轉,剛鼓起勇氣,待要下馬叩門,忽見裡面燈光一閃,門已大開,出來一個少年,正是玉庭最心愛的徒弟雪花刀楊天壽,知其少年老成,精明強於,深夜開門必有原故,莫要又和那日一樣,主人已先得信,正要開口,對方已先舉手請進,引往外院眾門人待客的大廳裡面,隨有下人送上煙茶。看出前院漆黑,人都睡熟,下人只得一個,也似剛被喊起,心方奇怪,楊天壽已將炕桌上預先寫好的一封信連同一包傷藥遞過,笑說: 「家師臨睡以前交我一信,並說昨日感冒未愈,趙班頭來早還可相見,如來大遲恐已服藥安睡,令我轉交。老班頭看完此信自會明白。我本不知何事,等到三更過後人有點倦,但知家師向無虛言,剛剛和衣臥倒,這位異人便在窗外將我喊醒,說你騎馬就來,我連忙追出,人已不見,聽那口氣還不甚壞,這包藥也他所留,上有服法,病人吃了下去至少保得一半平安,如再尋到內行醫治,靜養三月便可復原。他明知你口不應心,何以如此,全是畢班頭之妻悔過心切,所以感動,覺著多惡的人也有醒悟之時,故此不問真假,先將此藥留下,如能洗心革面,真個辭差,從此不再欺壓善良,也並非沒有活路等語。我雖不知真意如何,但這包藥關係重要,天已不早,請快回府去吧。」 三元業已把信看完,大意是說,翼人影無雙劍俠中人,趙柱已為內家罡氣所傷,非真有功力的內行不能醫治。玉庭自己無此能力,方才影無雙命人送信,得知此事,十分代他愁急,無奈愛莫能助,最好能照那日所說去做,遇事想開一點,或者可以無事,忠言止此,還望三思等語。三元何等陰險,看出就是自己樣樣服低,所失財產仍是休想取回。玉庭語意又極嚴重,急得心裡亂抖,一句話也不敢說,想了一想忽然起立,朝著院中拱手說道:「多謝大俠盛意,我必照辦,日久見人心,多說無用,你老將來自知分曉。」 隨向楊天壽告辭,並請代向玉庭致謝,到了門口又說:「我真慚愧,還比不上畢家弟妹,一樣服低悔過,何以不肯信我,我真想到他那裡打聽=下應該如何說法才好呢。」 說完,偷覷楊天壽只是微笑,一言不發,料知自家心事已被對頭看破,玉庭師徒也都得知,掩飾無用,心中越發愧恨,自覺無趣,只得作別起身,匆匆上馬。暗忖:「對頭這樣人物,暗殺個把人易如反掌,決不會再用什麼陰謀,何況又由玉庭的手轉交,這包傷藥定必靈效。上面寫明天明之後空腹服下,還要用人扶了走動些時,等到出汗才能臥倒。現在離天明尚早,索性去往畢家走上一趟,看他夫妻鬧的什鬼。這婆娘也真能耐,對頭那麼精明竟被哄信,先疑陳文出外代他約人,後來路遇,並無形跡,濟南府的能手十九相識,多半均被對頭嚇倒,就請人家也和玉庭一樣不會出手,如說外面約人,決不會當日就打來回。陳文雖然全部假裝,辭色可疑,請人的事明已料錯。 這婆娘昔年原是一個有名女飛賊,外號飛來鳳,又叫桃花三娘子,相識的人最多,昔年兩次大盜案都她暗中獻底才得破獲,莫要城關內外還有什麼能手隱姓埋名在此匿跡,和她暗有來往,可以約出相助。自己和畢貴同道弟兄,他還是個副手,如被瞞過,丟下自己獨自成功,借著事關機密為由,眼看對方成名,還不能怪他不講義氣,吃了啞巴苦,說不出來。」 同時想起馬翠鳳雖是婦女,機警深沉,狡猾無比,如非看准一發必中決不輕舉。前兩次大盜案早就看出她的本領心計,不由又加上一層妒念,越想越氣。如非和影無雙仇恨大深,人又穩練,幾乎想給畢氏夫婦叫破,鬧個大家都吃不成才對心思。 轉念一想,此時大家都在破船上面,理應同舟共濟,如何忘了傾家殺子之仇,先鬧窩裡反。何況這婆娘日裡先就暗示,打我招呼,不過事情機密,不便明言。她如全數隱瞞,只在暗中下手,直到成功方始說出,又當如何?我平日不是這樣量淺的人,今夜為何浮躁起來?莫非真個為了損失大大,連人都反常不成?對頭這樣扎手,心情再要一亂,如何能夠辦事、心裡一急,連忙把氣沉住,稍微冷靜,盤算好了主意,再裝出神,自言自語道:「這婆娘最是貪財,丟的財物比我還大,竟想得開,不知是何原故?我早不想吃這碗公門飯,偏被本官留住,如今鬧得傾家蕩產,實在冤枉。現已決計告退,不知所失財物這位影大爺能否給我留點棺材本?要是辭了差還不肯放鬆,那才糟呢。我先往畢家打聽打聽,既不想幹,便越快越好,早點告退,落個一身輕,索性往外面去避上幾月風頭,免得事情鬧大,本官尋找,不答應他還要連累家屬一同坐牢,才更冤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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