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女俠夜明珠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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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疑阿靈醒來尋找自己,暫時離開。等了一會,眼看夕陽快要沉西,仍未見回,漸漸著起急來。有心往尋,又恐彼此相左。再見雨衣糧袋均未帶走,暗忖:「阿靈心細靈巧,知我如走,事前必要喊他同行,斷無不顧而去之理;許是醒來見我不在,心疑有事發生,或與文珠相見,離開當地,前往尋找,但不應去了這些時候還不回來。」 心方疑慮,恐和王四一樣被人擒住,欲往尋找,一算林中形勢,只後殿一帶不曾去過,為防阿靈回來見人不在又多愁急,隨手取了一塊碎瓦,在山石上寫下「阿靈回來,不可再走」字,然後起身,趕往後面林內。一直尋到崖腳,見到處衰草叢雜,荊棘甚多,又有好些泥汙,只得回轉。正想去往前面松林之中尋找,過時心想阿靈也許此時回到原處,試往石後一看,哪有人影,轉身要走,猛瞥見殘陽光中似有幾個紅土寫的大字,前所未見。繞往石後一看,乃是「少安勿躁,何苦太癡」 八個大字,不知何人所寫,也未具名。細詳口氣,好似自己蹤跡已被發現,語雖微帶譏嘲,並無惡意。 李善暗忖:「此行心意除卻關中華山諸俠,連心上人也不知道,此人如何得知?」 心疑宮氏兄妹暗中窺伺,急於尋人,也未在意。及至二次趕往前面,尋找了一遍,阿靈仍未尋到。回轉原處,夕陽已自落山,大半輪明月掛在松梢之上,清輝四射。想起阿靈失蹤,急切間無處尋找,心上人不久便來赴約,還不能就離開,再四盤算,愁急了一陣,覺著我雖暗護文珠,不特對頭不曾交手,素無仇怨,連文珠也未見過,阿靈一個幼童,斷無遇害之理,還是等人要緊。想了想決計守候下去。耳聽深草裡面秋蟲交嗚,宛如潮湧,此應彼和,晃漾空山。明月將升,疏星耿耿,松蔭滿地,夜景清絕,山風吹袂,漸有涼意。暗忖:「天早入夜,照王四所說,雙方赴約已到時候,我一出手,不知何時才能終場,何不準備起來?」 便將糧袋拿起,打算先吃一點,以備萬一。 猛瞥見糧袋下面壓著一張紙條,大意是說,阿靈醒來往尋主人,為毒蟲所咬,傷毒頗重,現已將他帶往黃葉渡至友家中調養。好在北行必由之路,過黃河時前往尋他,必能遇上。並說,對頭已然發現李善日夜兼程追逐文珠,細查行徑,又是一個宦家公子,不是江湖中人。因見少年英俊,都疑文珠此次南行所交情侶,雙方必已通有情愫,否則不會如此關心,窮追不捨。對頭早把文珠視若禁臠,無論何人,一與親近,必以陰謀暗算。門下死黨甚多,江湖上交情又寬,由當日起步步皆是危機。本想設法勸阻,免得受害,後聽阿靈說起經過,才知一面癡情,男女雙方尚未謀面,少年人一落情網便難自拔,又知身後還有異人隨時暗助,本身武功也有根底,只要遇事小心,仗著那面三猴信旗,或許無事。 不過事太艱險,文珠雖是絕代佳人,可惜心性不定,又受對頭多年愚弄,以前說過滿話,未必能與斷絕,到了緊要關頭不能當機立斷,難免不為所誤。如能終止前念,別尋佳偶,再好沒有。否則,第一,那面信旗隨時都要想到不可離身,遇見勸敵不可恃強,稍覺不妙立時將其取出,免得對頭卑鄙陰險,上來便放冷箭,暗下殺手,事後假作不知,再挽出人來,去向華山弟兄賠罪討饒,白吃大苦,有何法想。 本來阿靈已被救走,因其中途哭訴,恐主人懸念,才在附近尼庵中借了紙筆,寫此一紙匆匆送來,好使放心。今夜文珠中人誘敵之計,必來赴約,她那後山好友便是養有猛大的少年,已知賊黨陰謀,到時必來相助。另外還有三人本是對頭,因其為人較好,與黑天雁無什深交,內中一人更是看他不起,現已變計,縱不肯倒戈相向,業已置身事外,只作旁觀,不再出場,少去三個強敵。雖然後山那位前輩異人青城訪友未歸,有他愛徒相助,大約已能應付。今夜如不出手,前途可少好些危險,務望留意等語。 李善看完,驚喜交集,盤算了一陣,吃了一些東西,見月輪漸高,外面尚無動靜,心正不耐,欲往外面探看,還未繞出石後,便見對面林內人影連閃,忙即縮退回來,藏在石後,往外偷看。晃眼之間,先是兩個黑衣蒙面的兩個矮子如飛馳到,內中一個朝著自己這面把手一揚,將頭微點,互相匆匆低語了幾句,一個便往前林跑去,身法絕快,其行如飛。下餘一個背插鋼拐的昂頭向上,把手一招,立有一條黑影由石前枯樹上面飄墮。李善見那人也是一身黑衣,腰纏一件奇怪的軟兵器,背上斜掛著一個粗約兩寸的鐵筒,不知何用。暗忖:「自己由白天起便藏在此,樹上伏有一人,咫尺之間竟未看出,這人武功可想而知,自己蹤跡也必落在他的眼裡,如是仇敵一面必早發難,但這三人身材全都矮小,從未見過,方才曾朝這麵點頭,莫非關中華山諸俠約來相助的人不成。」 越想越有理,為防萬一,先把華山童所贈信旗取在手內,打算出去探詢,如見不妙,照對方的武功,自己以一敵三決非對手,便將信旗取出與看。就這微一遲疑之間,兩黑衣人耳語了幾句,一個忽往前面林中跑去,一個縱身一躍,身形微晃,便自失蹤。因正取旗,稍一疏忽,竟未看出人是怎麼走的。這三人既然不肯相見,料有原因,只得罷了。經此一來,斷定來人不是敵黨,心便放了許多。 待不一會,忽聽遠遠吹哨之聲似由林外高崖上傳來,心疑賊黨將到,待有片刻,不見動靜,知道雙方惡鬥就要開始,正盼文珠先到,能夠見上一面也好,忽聽步履奔馳之聲,跟著便見林外跑來老少七人,全都帶著兵刃暗器,一個個趾高氣揚,其勢洶洶。為首兩人,一是和尚打扮,手中拿著一根鐵禪杖,另一人中等身材,背插鋼刀,腰問除鏢囊外凸起了好幾塊,好似帶有不少暗器。剛一到達,便往殿台殘址之上各尋石條坐下。內中一個笑道:「老黑平日糟踐女人甚多,以他財勢,要多少好女人沒有,為這小娘們勞師動眾,費上不少心機,能否如願還不一定,這是何苦?」 為首一人笑道:「老三,你哪知道,老黑因這娘們近年到處開荒,頗有積蓄,單她頭上那粒夜明珠便是無價之寶,如能到手,豈非人財兩得?這個還在其次,最關重要的是,這娘們交遊太寬,善於應酬,不論男女都和她說得來,人緣甚好。老黑近年做了幾件對不起人的事,平日窮奢極欲,已成了一個空架子,以前所得所剩無多。為了前年那丟人的事,又不好意思二次出馬做舊營生,而那幾個對頭和他平日巴結不上的幾位有名人物,都和這娘們有點交情。如其將人得到,以後便由女的出馬,仗著婆娘到處有人照應,不怕失風,自在家中坐享現成,威風勢力也可增加不少。實不相瞞,我早看透他的心意,不過多年老朋友,又經他再三重托,非此不可。再說也不願得罪他,只得照他所說行事。好在假戲真唱,這娘們多好功夫也只一人,難得後山那位老殺星入川訪友未回,正是機會,不然,事情還難說呢。」 另一人道:「大哥今夜為何改了口氣?我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已然伸手,何苦再說閒話,給他現底?如被那娘們走來聽見,豈不是糟?莫非你和老黑還有什難過麼?」 為首的冷笑答道:「你哪知道此中真情。我叫事前答應了人家,沒法不算。又聽人言,有一姓李少年看上這娘們,由幾千裡外窮追下來。此人是個公子哥兒,雖會一點武功,色迷心竅,初走江湖,不知厲害,本來容易打發,不知怎的會與關中弟兄交厚,聽說暗中頗有照應,我們動手時,就許出頭作梗,事情並無預料容易。我們中途而廢,必受旁人譏笑,好在不是真事,稍微交待得過也就拉倒。依我本心,真不願管這閒事呢。」 旁坐凶僧生得又高又大,那根鐵禪杖少說也有七八十斤,行走之間在山石上微一擦動激得火星亂濺,神態甚是威猛。坐在對面先是一言不發,及聽為首的這等說法,冷笑道:「老弟,你昨日還告奮勇,今日無端改了口氣,莫非是聽關中那幾個小賊有人出場,想留退步麼?」 為首的氣道:「老黑實在不是玩意,巧使我們,為他愚弄婆娘,背後還說閒話。今早起來我才知道,如非為了關中弟兄暗助對方,防人說我怕事,你罵哪個王八蛋肯管他臭事。反正今夜把那娘們擒住,我便丟手,想要湊他時候賣好,卻是做夢!依我脾氣,真恨不能把真話對娘們說,教她趁早回南、不要自投羅網才對心事呢。」 凶僧聞言,大怒喝道:「你這叫什麼朋友?問你和老黑有什過節,又不肯說。那日群雄會上老黑當眾拜託,自告奮勇,還把我拉成一路,拍了胸脯,如今臨場變計,又想壞人的事,這等口是心非,我不能跟你一齊丟人。你如膽小怯敵,只管請便,由我一人擒這娘們。就不好意思抽他一個頭籌,借著機會幹親熱一會也是好的。」 為首的也被激怒,挺身起立,正要發作,忽聽頭上有人接口冷笑道:「賊禿驢,少吹大氣,只怕未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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