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女俠夜明珠 | 上頁 下頁
二二


  姓徐的笑道:「你這小孩真好,居然解去你主人一道難關。其實,他原是所受風寒太重,武功雖有根底,平時生長富貴人家,初次出門,長途跋涉,勞累太過,看是厲害,並不妨事,只要發汗,養一兩天,藥吃得對,便可痊癒。只是心上還有一層危險症候,本來今明日非糟不可,如今總算渡去一關。病好之後照我所開方子能夠照辦就沒事了。方才看他腹中還有停食,不遇良醫,難免變成傷寒,非給他打下不可。」

  說罷,取了一塊藥交與阿靈,另用粗碗磨下半塊,並備半桶熱水和開藥方的筆墨紙條等候應用,告以天明必愈,不過人軟,須要靜養兩日才好。阿靈見他並未診脈,只微撫摸病人身上,略看氣色,與常醫不同,聞言將信將疑,但是此外無法,心想:「此人如無本領,口氣怎會這樣拿穩?」

  只得諾諾連聲,如言準備。回顧張福不在,想令取水,耳聽雷雨未住,四院笙歌叫嘯之聲已然零落,暗罵這班香客每日酒肉,還玩婆娘,心先不乾淨,朝什麼山?正往外走,忽見門外人影連閃而過,跟著便見張福取水進來,說是方才因見房中水冷,恐要眼藥應用,另外還升了一個小火爐,以備煎藥之用,一會就到。阿靈見他勤敏周到,連聲稱謝,匆匆尋出紙筆,走進房內。

  姓徐的已把長衣脫去,雙手伸入被內朝病人身上推拿,過去一看,李善仰臥床上,本是周身火熱,昏迷不醒,口中呻吟,呼吸艱難,面容也頗愁苦,偶然還有兩句吃語,自從姓徐的推拿了一陣,先是頭上見汗,伸手一摸,身已濕透,忙把自己被褥取來,想要墊蓋上去,姓徐的笑說:「無須,藥磨好了沒有?」

  阿靈坐在爐前,原是邊磨邊看,忙答:「磨了半塊,不知夠不夠用?這藥真好,一股清香,下剩這半塊老師賞與我罷。」

  姓徐的聽他改口稱師,面有喜容,笑答:「看你面上也應助你主人化解。」

  說時,微聞窗外冷笑之聲。阿靈因主人病倒前也是有人冷笑,隨有暗器打進,心中驚疑,忙喊:「老師,窗外有人!」

  姓徐的笑答:「不要理他,想是店中閒人走過。這類無知蠢牛不值計較。藥已足夠,下餘歸你保存,無論什麼疾病均可醫治,更治各種傷毒,其效如神。先給你主人服了一點瀉藥,便桶可提進來?」

  阿靈猛想起方才心忙意亂,忘要便桶,又聽李善腹中咕嚕嚕連響不已,知要大便,剛「噯」

  得一聲,外屋張福接口說道:「先前上房住有女客,是南方官眷,備有便桶,還未用過,就在二爺房內,我去取來。」

  姓徐的笑說:「不必著急,還有一會藥性才能發透。其實拉在床上還免遭風,由我親自下手,就不必污穢好好被褥了。」

  阿靈見主人周身是汗,熱已減退,越生信心,惟恐汗後傷風,忙答:「被褥污穢可以換洗,還是顧人要緊,就拉在床上罷,免得遭涼。」

  姓徐的笑答:「有我在此,怎會受涼?何苦費事。」

  話未說完,李善昏迷中覺有兩團熱氣周身滾轉,始而萬分難耐,又無力氣掙扎,急得氣透不轉,熱更難受,後來熱氣好似由外而內串行全身,胸前本仿佛壓著千斤大石,氣也閉住,又悶又脹,正自萬分難耐,忽覺兩股熱氣合而為一,猛力一沖,那緊壓胸前的千斤重物立被衝開,周身立轉輕快,通體汗流如雨,人也清醒過來。睜眼一看,床前有一貌相奇醜的怪人正用一雙奇熱如火的手朝著胸前撫按,心中一驚,瞥見阿靈在側,想起方才臥病,料為治病而來,隨覺周身酸軟,怪人熱手所到之處舒暢非常,肚子裡面卻疼痛起來,喘吁吁方喊:「阿靈,這位先生何處請來?天到什麼時候了?」

  阿靈見主人醒轉,好生高興,忙說:「這位是徐老師,經店夥張福請來與主人治病的。」

  姓徐的已接口道:「李兄寒熱剛退,就要便解,不宜多言勞神。」

  李善隨口謝了兩句,把眼閉上,覺著腹痛如絞,萬分難耐,方喊「不好」,姓徐的已連被帶人一同抱起,拉下褲子,圍坐便桶之上,命阿靈取來溫水,將藥汁調化,與病人服下。

  李善覺著那藥清香撲鼻,又澀又苦,難吃異常,勉強吞入肚內,腹痛更甚。正自強行忍耐,阿靈見主人雖然熱退醒轉,氣息微弱,痛得黃豆大的汗珠滿頭亂滾,臉也成了鐵青色,重又惶急起來,直喊:「二相公怎麼樣了?」

  李善已痛得口張不開,將頭連搖。姓徐的笑道:「徒兒不要害怕,我初意以為風寒感冒,有些停食,無什相干。他那難關並不在此。經我細心推拿之後,忽然發現胸前有一痞塊,分明積病已久,因其稟賦太強,平日不甚覺得,如不除根,早晚發作,卻是難治;又為你忠義所感,恰巧事前見他面色不好,恐怕腹中積食太久,預先備有補益之藥;又看出他還是童男,越覺難得,索性費點手腳,連他腹中所積痞塊一併打下。此舉因當病後,難免賊去城空,如換常人,此時便不痛死,也必氣接不上。看這神氣,好得必快。不過痞塊為日太久,行動較緩,好在服有補藥,等到下完藥性也自發動,正好接上,至多當時有點虛弱,天明前後除人軟外,縱未復原也差不多了。」

  正說之間,李善腹中響聲更密,跟著一個臭屁,下了兩服稀湯,腹痛更甚,真氣欲脫,已然支持不住,忽又一陣劇痛,咚的一聲,下了一團堅硬之物,由此尿糞齊下,和開了閘一般,奇臭熏人。當時腹中一松,疼痛立止,只是眼前發黑,兩太陽直冒金星,如非阿靈在旁扶持,坐都不穩。姓徐的聽出拉完,忙令阿靈把木盆端放床前,取走便桶,隨將李善身上棉被丟向床上,把人捧向水盆之上坐定。阿靈已將便桶端出,由張福接過,拿了出去,趕進屋來,姓徐的笑道:「你代主人洗淨,扶他上床臥倒,明日就好,但是虛弱無力。此舉將他歷年所積病根,連那痞塊淤血全都去淨,益處甚大,稍微靜養便復原了。我還要到外屋開藥方去。」

  阿靈便代李善洗淨下身。姓徐的恐阿靈力弱,又把人接過,抱向床上,方始走去。

  阿靈知道主人最愛乾淨,又打了一盆淨水,揩洗了兩次,把被蓋好。拿燈一照,.見李善面色大轉,也不似前累得氣喘,低聲悄問:「二相公可好一些?」

  李善方答:「此人真個神醫,我自前年熱天恃強,吃了大盤糍糕,又吃了好些瓜果冰水,生過一次小病之後,常覺胸前微微悶脹,也未在意。這幾日長途飛馳,越覺脹得難受,以為偶然停食勞累所致,也沒理它。方才周身寒熱病臥床上,昏迷中覺著兩團熱火周身亂滾,醒來才知有人按摩,胸前似有一團東西隨著他手緩緩往下移動,不料竟是痞塊作怪。如今雖然軟弱無力,胸前舒暢非常,最奇是他那雙手火也似熱,竟能隔著皮膚隨同所到之處周行全身,貌相那等古怪,我這大一個人輕輕的抱在手上,絲毫也不費力。方才送我回床,竟是雙臂挺直,單這力氣已非尋常,必是一位異人奇士無疑,你怎會和他師徒相稱呢?」

  阿靈正說前事,忽想起姓徐的不知叫什名字,如何藥方還未開好,趕出一看,人已不見,三角小旗下面留著一張紙條,取過一看,不禁大驚,心想:「暫時不說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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