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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五


  說罷,匆匆別了阿泉等,一同加急往南峰趕去。及至尋到那座破廟一看,曉星、木尊者和蒲氏弟兄已然不在。廟牆上留有字跡,大意是說:曉星剛到廟前,便接王鹿子的飛劍傳書,說是行抵黃山,還未到達地頭,便見始信峰上煙光彌漫,文筆峰頂妖雲邪霧濃暈更甚。看出敵勢猖獗,內中添了能手。因知秦嶺三老性情,素不喜向人求助,為此在未晤面以前飛書馳告,謂曉星務必約了木尊者一同前往。一面木尊者早已料到此事,只為等候曉星到來同行,故未起身。令黑、江、童三人看罷將字刮去,往否任便。如欲前往,到了黃山,不可直赴峰後,速去天池澗,那裡有一洞穴可通始信峰洞內,江明知道。當令守山靈猿在彼守候,以靈符接引,去至峰頂。黑摩勒新得寶劍乃是神物至寶,易啟外人覬覦,雖精武功,又拜名師,得了高明人的傳授指點,尚未如法精習,僅能按照尋常刀劍使用,遇上會邪法飛劍的妖人便非其敵,尤須格外留意,免致失落。再奪回來便費手腳。

  黑、江、童三人看完大意,知道來晚了一步,黃山正邪雙方鬥法鬥劍必在熱鬧頭上。少年喜事,這等火熾場面,既可拜識許多有名人物,又開眼界,增長學識。平日尋都尋不到,難得遇上,自然心急趕往,匆匆略微計議途徑,將牆上字跡鏟去,立由當地起身。因從花家走出之前,曾和卞莫邪約定,第三日在西天目公地相見,並看朱、白兩家子女報仇,設位祭靈。後被曉星匆匆引走,未得再談此事,适才回去又未遇著。二人雖是初交,甚為投契,斷定此去黃山,三日之內決趕不回,想另訂一日後相見時地。好在繞路無多,意欲順道繞往江船,托邢飛鼠與卞莫邪代為致意,並告後約。於是三人先往金華江邊,和邢飛鼠說了前事,然後改走山路,往黃山進發。

  三人腳程俱快,加以心急前進,不肯在路上歇息,一口氣便走了二三百里的路程。正在各試輕身功夫加急前行之際,童興忽然失聲道:「我們只顧趕路,也忘了備辦食糧。這條路我雖沒走過,聽師父師叔們說,一出浙江省境,再走不遠,走入兵書峽山境,前行盡是山僻險阻之區,連個樵徑都沒有。住是無妨,我們哪裡找吃的去呢?現在天又快要黑了,黑哥哥還不快想法子!」

  黑摩勒笑道:「就你一人怕餓。憑我們,一天半日不進飲食,有什相干?山裡頭可吃的東西不有的是麼?你肚皮餓了,隨時隨地和我一說,包你找到,決餓不了你就是。」

  江明笑道:「興弟不比我們從小在山中長大,吃慣山糧,真到沒有時,連草根樹葉都可充饑。你沒聽說,淩、彭、康三俠俱都海量,講究飲食麼?興弟從小雖隨師父隱居山中小廟,但是地鄰閩、浙驛路要道,什麼好吃的都買得到,向來沒過清苦日子。見前途無處覓食,怎不動念呢?」

  童興笑道:「我不過想起師父師叔的話,隨便一提,下文還沒說哩,兩位哥哥說得我這等糟法!」

  江明答道:「這也不算說你不好。你年紀本來還小,門道修為不同。我們日後還要練習辟穀,永絕煙火呢。怎能一概而論?」

  黑摩勒也道:「此言有理,興弟還有什話未說?」

  童興道:「記得師父那日和我說,因和一好友同游黃山,在文殊院遇雨,住了三日,候到天晴,才遂了遊願。原定由湯口正路出山,還想繞往南京、揚州兩處訪友。本來無什急事,沒打算抄這條近路。偶由接引松畔走過,見有兩個道士在左近大石上閒談,無意中說到兵書峽幽谷之中,不知從何處來一怪蟒和一獨腳虎面、半禽半獸的怪物,每日守定一株大樹,無早無夜惡鬥不休。師父過去一盤問,覺那怪獸頗似十年前北天山穿雲頂狄師爺爺所養金眼神狒大金和爪下之負傷遁逃的奇獸香都。

  「這東西和山魈情景好些相似,靈巧異常,力大無窮。生就一隻獨腿和八趾利爪,虎面人頭,額有四眼,通體綠毛如黛,其硬如針,顏色甚是鮮明。兩片強硬如鐵的雙翼緊護寬肩,翼下暗藏兩掌,指爪又長又堅銳,能握兵器應敵,長卻不及二尺,爪舒開來有蒲扇般大小,厲害已極。此怪最喜聞香和抓吃蛇蟒毒蟲的腦子,肚臍甚深,可容升許,內藏異香。母的還孕有香珠,比麝香還要馨烈十倍。

  那香珠更是無價奇珍,修道人如得了去,能有極大妙用。每當月自風清之夜,它便將香珠徐徐放出,只那肚臍眼微開合問,百里以內立成香園。可是山中花草最忌此香味,無論多繁茂的花草,經它放香一兩次,便會枯死。性情極暴,但除蛇蟒毒蟲外;如不觸犯它忌怒,並不一定好殺生物。只那臍眼愛護如命。遇上時,不朝它肚臍眼看,側臉避開,便可躲過。否則無論是人是獸,不知此忌,休說對此注目,便無心中看上一眼,或是已然看到,覺出不妙,不自鎮靜,故作未見,把目光轉向別處,從容往側閃走,以求萬一得活之路,此怪定然不容。它雖是獨腳,一躍二三十丈,遠近由心,又准又急,目力更強,到了情急暴怒,與敵拼命時節,先是那輕不使用的雙翼微微張開,用兩爪抓石向敵猛擊,石發如雨。這個已無異於百發百中,再追不上或擊而未中,兩片闊翼立即全展開來,連縱帶飛撲,疾逾飛鳥,不把仇敵抓死不止,對方簡直萬無活路了。大金那麼厲害的通靈神獸,因遇上時,二金和師爺爺師叔們未在,只有一位小師叔在側。」

  居然被它逃走。事後師爺爺知道,因未得生擒,甚是可惜。召集門人,把北天山方圓千百里地面全都搜到,也未尋著。這東西的猛惡機智,可想而知。

  「師父因聽香都在峽中出現,又與大蟒日夜惡鬥,斷定樹底下或是附近必還藏有珍物,便舍了原議,立與友人趕往,這才走了此路。沿途荒涼險峻自不必說,及至趕到兵書峽中一看,香都不見,只有一條大蟒屍身橫屈地上,大樹已倒。初意以為那怪已將蟒殺死,掘了樹根底下埋藏的靈藥或是寶物之類,方始逃去。再細查看蟒身,還有一段纏在斷樹幹上,似為刀劍所斬。斷尾上鱗甲被利爪抓落了好些片。

  樹上另有兩處爪印,陷入甚深,上面卻粘有不少香都的碎毛。看神氣,似是先將怪獸香都纏住,兩下正在拼死相持,忽又來了兩個敵人,一個在前面和它鬥,一個乘其上身前躥撲那敵人之際,繞向樹後,用劍將那纏繞樹上的小半截蟒身一下斬斷。那蟒當時負痛,往前躥出老遠,記恨身後仇人,重又回頭來咬。不料身前敵人也乘隙下手,兩下夾攻,用刀劍將蟒首齊中劈裂,然後再借香都神力,將樹連根扳倒,取走下面靈藥異寶。那蟒首堅逾精鋼,便是身上皮鱗也十分堅韌,不是尋常刀劍所能砍入。

  「這兩人所用縱非飛劍,也是削鐵如泥的利器。還有那麼猛惡的怪獸,竟會聽他驅遣。不特是兩個有本領的異人,對於此怪來歷和那腹中香珠的妙用必所深悉。不過對方既知除蟒,又將此怪降服帶走,這等毒物不加掩埋,任其腐爛穀中,就說當地荒僻,素少人跡,附近生靈也必貽害。還有左側溪穀甚多,到了春夏之交山洪暴發,將腐蟒毒血污膿順著流水帶往有人煙的所在,為禍豈非更烈?似此粗忽行徑,又不像是正人君子。因拿不定兩人邪正,意欲埋了死蟒,跟蹤查訪對方來歷下落。蟒身長大,為免後患,埋起來也頗費手腳。剛掩埋得差不多,忽然跑來兩個小孩,似是一兄一妹,年紀和我差不多。各人背插三柄短叉,穿著一身粗葛布的短衣,手還分拿著一柄大得出奇的鐵釘耙和一把大人用的鐵鏟,腳底飛快,看那意思,好似為那大蟒屍身而來。及至臨近,見師父和米師叔二人蟒快埋完,便遠遠站定旁觀,也不上前。

  「師父見他們不似尋常山家小孩,過去問他們來歷,怎會知道這裡有蟒?只是微笑不答,連間幾次,女孩說她住家離此甚近,家有大人,但是脾氣不好,不許生人上門,如有話說,卻可尋來,請師父等在那裡。說完,便往南方山谷中走去。師父先未疑心小孩說假話,又借得有她的釘耙在手,以為必要回轉。哪知等了好大一會,不見人來。照她所走的途徑尋去,竟是一條長滿荊棘雜草的死穀,並無出路。

  還當那人隱居崖洞裡面,再一搜查,在危崖石壁上,發現小孩扯落的藤蔓和苔蘚上留下的手腳印跡,才知上當。小孩竟是不願人到她家去,故意往南方走,到了無路之處,再攀援崖壁,由崖頂偷偷繞了回去。照那行徑,她家大人必是一個高人奇士,那蟒多半是她除去。就這兩小兄妹的一身功夫,也是少有。不知她蹤跡何以如此隱秘,不願見人。依了師父,人家既不喜見生人,何必強與相見?米師叔卻說:『小孩氣人,不見無妨,如何騙人?並且我們要還她鐵耙,也非面交本人不可。』父勸她不聽,只得又在峽左近找了個遍,依然不見一點形跡。有時得到一點線索,等跟蹤尋去,卻是小孩故布的疑陣。

  「米師叔氣得沒法,所持鐵耙太大累贅,便把它掛向一個隱秘的高樹枝上,準備尋到人後再取。走出沒多遠,師父耳靈,聽出來路風聲有異,忙即回看,鐵耙已被人取走。憑高四望,下面極軒敞的山徑,竟無小孩人影,樹底下石頭上卻壓著一張紙條。拾起一看,上寫:『主人避地此山已有多年,兵書峽古樹之下有一本千年何首烏,已然修成形體,日常出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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