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
二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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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虎忽然相次同聲大叫了兩聲,便不再發話。黑摩勒等六人不知六虎弟兄是因敵人封閉嚴密,賣不出破綻,想照預計同時逃走大不容易,顧此失彼,心神一分,反要吃虧,只得因此改變,再打一會,不問有無機會,同時自行逃退,各顧自身,以免互相牽累。又以主人今日決難討好,索性連頭也不回,徑由台後照直逃出村去,在金華江上游樹林之中會合,先到先等。剛剛約定,三虎金康猛一眼瞥見西客臺上去兩老兩少,內中一人正是蒲淵,越發害怕,立告知其餘五虎,重又發一暗號,決計由當時起再打六個照面,借此緩手,準備逃走。雙方手法均快,六虎又是以進為退,其勢更急,五六個照面晃眼過去。黑摩勒等六人見敵人互相喊了一兩聲,勢子突又轉急,正測不透是什用意。五、六兩小虎和江明、童興交手,打得正急,忽然雙雙賣一破綻,飛身一躍兩三丈,往台下縱去。那鬥處恰偏在台後,五、六兩虎身腿也真矯捷,腳才點地,緊跟著身子往前一躥,箭一般往出村路上馳去,到了穀口,才回身遙喝:「小賊等著,一會自有人來取你狗命!」 說罷撥頭就跑,一晃不見。 童興本要追趕,江明因雙方打擂不比破臉兇殺,只一認輸下臺,不能再追,將童興攔住,百忙中再看場上,台中心倒了一個四虎金健,下餘三虎全都無蹤。西客臺上卻有一條人影自台口飛起,一縱二十餘丈,落向穀口一面,直似蜻蜓點水一般,腳朝地上微微一點,便往穀口內縱去,一晃不見,身法之快,除卻飛仙劍俠,從來未有。敵党方面見六虎弟兄不敗而退,又俱是一陣大亂。 原來五、六兩虎在台後兩角縱逃時,當中三虎金康也同時借著一個地趟刀法滾向旁邊,假作身子一一挺,刀拐一舉,朝蒲青殺去。蒲青以為他又使什殺著,手中兵刃指定心中,正待破他,卻不料三虎使詐,手中刀拐均是花招虛勢,身剛由地挺起,倏地腳跟踏地,上身後仰,一個倒翻便到了台下,如飛往穀口竄去。蒲青驟出不意,好生悔恨,方要追趕,忽聽眾聲紛噪中有人大喝:「青侄勿須追趕,此賊自有惡報!」 只得罷了。 另一面,和黑摩勒、祖存周對敵的大虎金剛、二虎金強,也緊接著相繼各照預計,假作猛撲敵人,倏地撤身後退。因這五虎差不多同時分頭逃竄,事前未有敗意,祖、黑二人均未覺察,雖然久聞六虎惡名,已被逃走,暫時須守台規,只得任其遁去。四虎金健卻吃了刁狡的虧,本來對手蒲紅,在六個敵人中本領比較稍差,按說逃走自也較易。四虎偏是心虛,想起昔日謀害蒲淵全是自己主謀,動手之處恰又偏西,與西台最近,往下一縱,仇人厲害,就許吃他暗算或是公然迎頭阻住,最好能夠避開西面,改向台後面縱逃方妥,勢子還須格外迅速,方可逃走。哪知作法自斃,這一遲疑盤算,雖將西面避開,滾向台的後半,雙方交手,不容遲延,六七個照面已然過去,又以只顧閃避,不及藏機蓄勢。 蒲紅本領稍差,人卻機智絕倫,見四虎地趟刀勢忽轉疾驟,以後越打越往外閃,漸漸離去中心原鬥之處。猛觸靈機,暗忖:六賊初見時何等張狂,自我說出前事,神情立變,不特打法奇特,先是改緩,互相亂喊,說著黑話,這陣勢子只管加急,盡是花招,虛張聲勢。許是想逃也不一定。心一生疑防得越緊。四虎初意領頭先逃,這一來反倒求速反緩,由易轉難,剛剛擇好逃路,未得變招換勢,忽見弟兄五人轉瞬全都縱起逃走,只己一人落後,知道詭計已露,如不速逃,敵人縱不好意思合力來攻,但是仇人必定警覺,非特再逃不易,還有性命之憂。心裡一急,大叫一聲,施展就地十八滾的殺招,疾風一般朝前卷去。 不料蒲紅見五虎紛紛逃遁,四虎卻使出地趟刀法,潑風一般就地卷到,益發看准他的心思,暗忖:聽伯父說,此賊最是好刁兇狠,六賊已逃其五,此賊再吃逃走,未免顯得我蒲氏後起無人,盡是乏貨;何況六賊又是不敗而退,後半打時多是花招,似不願仇結太深,有心明讓;不殺他一個做樣,人必說是借著老太祖公威名嚇人,占了便宜。念頭一轉,計上心來,便把通身真力運向右手臂上,假作敵人手法太快,應付勉強,身手步法微微有些慌亂,以退為進,邊打邊往後閃,一雙銳目卻睹定敵人身上要害之處,以備施展蒲氏家傳最後三招,一舉成功。 四虎也是該死,明知對方是蒲氏子孫,只為蒲紅年紀太輕,打到急時,心還暗罵:「無知小狗,還不過仗著老狗的庇護,太爺不肯結仇大深,未下殺手,便這等狂法,逼人大甚,早晚走了單時,狹路相逢,教你知道厲害!」 心中存著兩分輕視,卻不知敵人還有不是一發必中、輕易不發的幾下殺著不曾施展,以為伎倆不過如此,功力尚差,真要硬拼,對方終是小孩,未必便能抵敵。這時急於逃遁,又是施展生平絕技,把全副看家本領施展出來,正和蒲紅相反,打算以進為退,意欲用小半套地趟刀法急卷過去,敵人決抵不住。手法稍微鬆懈,冷不防一個「魚躍龍門」的身法,反身向後縱起,腳一沾地,再使一個「飛燕掠波」之勢,便可由台後面逃去。做夢也想不到,蒲紅會把家傳救命三招的絕手,改用來對付逃敵。 這連環救命三絕手,本是遇見強敵,形勢危急,準備兩拼,以期轉敗為勝的殺著,用以對付逃敵,自然格外力大勢速。何況四虎又估敵人本領只此,這連環地趟刀又極難破,招架尚且不易,如何還能傷人?一見蒲江神情稍慌,直往後閃,心中一喜,決計就勢逃走,先照著刀法,刀拐並用,急卷過去。右手刀一晃,往上一探身,按理連人帶刀飛身挺起,劈面一個刀花,右手拐同時架隔勾撥敵人兵刃,或點敵人要穴致命之處,緊跟著再就地翻滾過去,手勢疾驟如風,端的點水都難潑進。 四虎卻是不然,手中刀往上一晃,假作人刀並起,待要前傾,暗中把左臂用足全力,左手就勢一點地,倏地改前為後,身子突向後翻,仰竄出去,身法好看已極,直似一條大人魚吃人在水裡捉住尾巴,猛然掙脫,翻身逃去,勢子迅速更不必說。四虎武功精純,就這一翻一逃也下過不少苦功,身後落處早已相准,不差分寸,身雖淩空仰翻,看似甚險,手中刀招緊護頭面全身,依然運用。正待身子一挺,一個反撲落地,便可換勢縱逃,准知全身都在敵人心眼手暗中籠罩之下,早料他有此一著,正好上當。就在這往後仰挺將要翻起的瞬息之間,猛聽一聲大喝,聲隨人到,眼前寒光如雪,閃閃奪目,敵人手中烏金紮已隨著飛縱之勢當胸刺到。雙方勢子都是急驟非常,另換一人,這一下決措手不及,非就此了賬不可。 四虎武功也實有根底,在此千鈞一髮之下,仍能施展死中逃生的險招,一見形勢不妙,忙將左手拐一擋烏金紮,右手揚刀就砍,百忙中更運用真力,使一「怪蟒翻身」的解數,意欲改縱為撲,往旁邊翻將過去,只一身落地上,便可保得一命。同時敵人兵刃已被鐵拐擋架開去,身又淩空,這一刀就不砍中,至多擦身而過,也無還手之力,身手心思原均靈巧矯捷。無如蒲紅專走中盤的家傳絕技只一用上,在近身三尺以內便休想活命,身雖淩空縱起,手中兵刃卻與心眼身法相應,隨著前進之勢變化。四虎刀拐只管力猛勢急,並無用處,僅僅招架得兩下,中心要害仍吃攻進。蒲紅胸有成竹,心明眼亮,一見敵人用刀拐格砍,早把勁頭來路覷准,手中烏金紮微微一絞一震,就此蕩開。四虎當時情勢急迫,共總一仰一翻的工夫,能有多少變化施展?刀拐發時,人正準備往旁翻落,這一來門戶大開,全身沒個遮攔,心神一緊,暗喊:「不好!」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雙方兵刃相觸,錚錚兩三聲過去,烏金紮已向四虎當胸刺穿過去。因是雙方用力均猛,四虎性又兇橫狠毒,雖被刺中,身仍向側翻去,自知傷重無幸,急怒攻心,咬牙切齒,怒吼了一聲,那被烏金紮蕩開的右手鋼刀又隨手砍來。這時蒲紅身尚懸空,猛覺烏金紮隨著敵人往側一歪,其力甚大,急中生智,左腿向四虎右膀踹去,烏金紮便自拔出。四虎身略翻轉,手中刀也隨勢撩來,因是痛急掙命,刀沒準頭。蒲紅左腳再就勢一踹,借勁使勁,一個「風吹殘花」之勢,飛縱出去,落地再看,四虎已是鮮血迸灑,翻身倒地,死於非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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