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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四


  隨說縱身一刀砍去。祖存周見他上來如此狂語無禮,不由大怒,怒喝:「該死狗賊,看劍!」

  手中劍剛往上一架,猛覺一陣疾風由斜刺裡飛來。二人懼知來了能手,倉促之中分不清是敵是友,雙方各自預備,剛往側一閃。說時遲,那時快!面前人影一晃,一聲怪笑,來人已如鳥飛墜。

  祖存周眼尖,首先看出來的正是七指神偷葛鷹,一落地便伸手向敵人抓去,心想:這等人如何值得他來出場?因和敵人已然交手,自不便再上,站在一旁,笑問道:「這毛賊,怎值得老前輩出馬?」

  葛鷹罵道:「這採花淫賊,在山東道上和黃鼠狼一樣,伏地會放屁冒煙,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婦女!我一個本分朋友便死他手。老花賊請出這樣淫賊幫忙,自己年老心花不要臉,也不怕給大家丟人現眼。适才我見這賊在當中臺上鬼眉鬼眼,已早想把他抓死,不過時候未到,暫容苟延片刻活命,結果也容他不得。哪知他見老雷姑娘長得好看,又生賊念,搶著上臺找死。我明知他不配和我動手,但我這是為商民行客、良家婦女去一大害,不能算是比武,有甚相干?我話說完,這就要取他狗命!」

  祖存周聞言,才知七指神偷葛鷹是為報朋友之仇而來。敵人並均會使熏香、毒藥暗器,這類下三門的淫賊最是陰毒無心,如非葛鷹深悉此賊來歷,忽然出頭,自己雖然劍術得過真傳,煉有道家氣功。應變機智,敵人如發迷煙毒氣,雖能夠閉氣應敵,不一定便會暈倒,到底事出不知,稍微疏忽遲緩,就許為他所乘。不過雙方言明一對一,葛鷹不候打完一場,平空上前接替,本領、名望均在此賊之上,眾敵等一定不服。自來兩家打擂,多半先是一對一動手,往後越打仇越深,雙方全都紅眼,只稍微有詞可借,便一擁齊上,成了混戰。邢党連勝三場,花、蔡兩黨已是忿極,葛鷹這一來,無異火上添油,來賊再一廢命,漸漸必成群毆之勢無疑。同來還有一賊,也是北方口音,當系同類淫賊。江明武功雖好,卻無什經歷,莫要中了敵人暗算。想到這裡,便不肯退走,自在暗中留神旁觀,以備萬一。獅王雷應聽葛鷹一說,老大不是意思,不便再說什話,隨口答道:「本來雙方約定單打獨鬥,各尋對手。小女已甘拜下風,不便再與祖老弟交手。我父女暫且告退吧。」

  說完,同了玉鉤斜雷紅英,齊往東台縱去。

  葛鷹本不認識二淫賊,原在西台聽祝三立指說,因而想起舊友之仇,就二賊不出場,也要指名除他。恰巧二賊死星照命,見色生心,爭先出場,正對心思。只為來時祝三立說:「老雷為人頗好,你上場去最好等他退走再下辣手,否則他也成名多年的人,表面總算應人約請而來。他父女現在臺上,你將敵人打死,于情於勢,都非迫得他與你對敵不可,不論誰敗,都傷朋友義氣。」

  所以葛鷹上來未施殺著。淫賊雖也不識葛鷹,但久聞他的威名形貌和那天生神力怪相。一見敵人來勢猛惡迫急,手有七指,正與傳說七指神偷相似,先還有些膽怯,心中不住打鼓;及見敵人雖然力大勢疾、一身軟硬好功夫,空手不用兵刃,憑自己本領也還應付得來,不知葛鷹投鼠忌器,暫緩一步,反覺鼎鼎大名的人物不過如此,也未見有十分奇處:又自恃自有迷香暗器,膽子便大起來,不特畏懼之心大為減退,反倒妄想搶往上風發那迷香暗器,先將葛鷹迷倒殺死,再取祖存周的性命。

  心正打著如意算盤,沒想到敵人身手奇怪,初上來勢子很凶,及至一交上手,只聽他口裡發話罵人,面朝著雷氏父女的時候居多,隨隨便便動手,好似不甚在意神氣,那勢子說快不快,說不快又似快得那等巧法,只一暗下毒手,敵人不是來一厲害手法逼得自己不能不先抵擋,便是上風先被搶去。這時又正有大風,雷氏父女俱站在下風一面。這類迷香暗器本非光明正大,全仗下手迅速,最好人一暈倒立即上前殺死,也不令旁觀人看出;如連自己人也一齊迷暈過去,當著敵我雙方這許多江湖上有名人物,傳說出去,豈非笑話?似這樣,好幾次機會錯過。因敵人當眾辱駡,明揭自己罪惡,眾目之下實已難堪,心中憤怒已極,恨不能把敵人碎屍萬段才出惡氣。一面破口還罵,一面正把全副精神註定敵人,以便待機而動。忽見雷氏父女雙雙退去,知道江湖上最不喜花道中人,自己本是討好,為他父女出力幫場,怎麼也應見個分曉,舍己而去已不合理,走時更連句好聽的交代話都沒有,分明被敵人幾句壞話中傷,心存厭惡,照此情形,若想托花四姑作伐向雷老求親一節,定是難辦無疑。

  越想越恨,剛咬牙切齒,惡狠狠罵得一聲:「老賊!」

  底下話未出口,忽聽葛鷹哈哈笑道:「礙手的人已走,你這淫賊就該不得全屍了。我如把你手法閉住,你死也不甘。來來來!我先給你一個便宜,將上風讓你,我倒看看你那熏香迷藥、耗子屁的玩意有甚奇處,你就使出來吧!」

  說時,淫賊早就怒火中燒,已把裝有毒彈的鐵拐機簧扳開,好在雷氏父女已走,打算不論上下風,先發一彈試試,正賣一個破綻,往後倒縱出去,聞言心方一動。葛鷹已聲隨人起,由斜刺裡橫飛過去,落向下風,勢子竟比他快得多。匆匆不暇思索,將拐柄朝外一指,立有兩寸許長一個雞卵形的毒彈,挾著淡得目力幾難看出的一團稀薄香霧,朝葛鷹迎面打去。淫賊所用迷香名為七寸斷魂香,乃滇西蠻僧所傳,厲害已極,休說被毒彈打中人非倒地不可,便在下風的人,只聞得一絲香味,立即暈死過去,非用他自配解藥或是一個對時以後不能醒轉。彈頭更有毒針,也是見血封喉,奇毒無比,並且一撞即碎,中藏迷香,同時爆散,端的陰惡已極!加上武功又好,所以在北五省縱橫多年,多高本領的人如與為敵,決無倖免,也不知有多少成名人物喪他手內,商民婦女被害的更多。滿擬一彈成功,百忙中還暗罵:「老賊,你只耳聞我有這種暗器,來時以為聞瞭解藥,又是一身好內家功夫,可以不怕,卻不知道毒針雖未必能夠傷你,這迷香卻與眾不同。」

  心念才動,彈已發出,方想喊「倒」,忽見葛鷹揚起那只七指怪手往前一推,立有一股又勁又急的掌風發將出來,力量絕大,毒彈被蕩出四五丈遠,遂由身側斜飛過去。淫賊滿懷必勝之念,萬沒料到敵人如此厲害,驚懼中知道葛鷹雖是一雙未帶兵刃的空手,看這神氣,此人內功分明已練到百步打空的地步,江湖上人傳說種種奇跡定是不假,並且聽他上場時口氣,又是有意為友尋仇而來,雙方必有一傷,決不善罷,能落個殘廢脫身回去,便是祖宗有德。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葛鷹這一劈空掌,雖是擊滅毒煙,震開毒彈,不曾迎面打人,掌風到處,淫賊只被掃中一點肩膀,便已然覺出厲害。這是氣功,全憑火候深淺,一不能當,便無活路,不比刀槍拳腳,彼此迎面對敵,身手如若靈活,一見不敵,還可架隔閃躲,臨機應變,以巧見長。淫賊終是久經大敵,機智絕倫,到此緊要關頭,頓生急智,只圖活命,也不再顧羞恥,頭彈無功,看出形勢不妙,更不再發,故意一晃手中拐,腳底猛一按勁,腳跟踏地,人已往後倒縱出去,口中才喊:「姓葛的,張某甘拜下風,後會有期,失陪了!」

  未一句活未出口,人早倒縱起兩丈高遠,本意想驟出敵人不意,退到台口,再一個「鷂子翻身」,便往台下縱落逃走。照理人已認輸下臺,敵人萬無窮追之理,這樣至多當眾栽一跟鬥,性命總可保住。哪知死星照命,任怎心靈知機,依舊難逃一死。

  葛鷹原意,淫賊命在自己手心裡握著,想要當眾把他欺侮個夠,然後再下毒手,殺他報仇。滿擬淫賊鐵拐藏有機簧,必是連珠毒彈,一劈空掌把頭一粒毒彈擊散震落,斷定底下還有不少連珠而至。心還在想:這次多用點力,斜掌往上發出,將毒彈反震到東臺上,使蔡黨中的人當場迷倒幾個,開個玩笑。一見淫賊想逃。哪肯容得!飛身幾縱便到台下,七指怪手疾伸,一把將淫賊夾背心抓住,痛暈過去,更不怠慢,手勁略松,就勢把另一手伸將下去,將淫賊舉了起來,大喝:「便宜你狗賊,到底落個痛快!」

  語聲才住,雙手已分抓向淫賊兩肋骨下,直似兩柄鋼爪插向骨縫以內,連用神力,手向兩旁一分,再抬腿夾背心一踹,叭歎幾聲過後,當時鮮血迸射,竟將淫賊齊肚皮撕成三片,血淋淋踹落台下。淫賊張文廣平日極其兇橫,一旦惡貫滿盈,報應臨頭,先吃葛鷹一抓,痛暈過去,滿頭痛汗淋漓,都有豆大,剛剛緩醒一口氣,連聲都未及出,便被活生生撕裂成三片,慘死台下。

  另一淫賊玉郎君偷香神手韓盛,本是張文廣死黨,适才為了看上雷紅英美貌,色欲蒙心,也不顧什朋友之義,爭著往擂臺上搶,因吃張文廣搶了頭籌,把雷紅英替下,討了好去,滿腔邪火無從發洩,見臺上還有一個敵人,以為江明一個小孩,适才只是對手不濟,僥倖得勝,想拿他出氣逞能,喝聲:「小狗!」

  舉刀便砍。江明本在旁觀戰,一見來了兩個油頭粉面的敵人,勢甚猛急,便留了神,剛縱過去,未及開口喝間,已有一賊將雷紅英替下,與祖存周交開了手;另一賊倏地滿面忿怒,更不答話,舉刀砍來。江明一面招架,口中喝道:「和你那邊打去,省得礙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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