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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二人動手,阿洪也曾被大頭打中過好幾下。如換旁人,這類硬功掌法只中上一下,不死也必受傷,無如阿洪武功精純,借勁卸力具有驚人特長,深得粘、彈二字口訣的三昧。敵人手到,十九仗著身法靈巧,不被打中。偶被打中,也是先有成算,將計就計,掌到身上,往裡吸一口氣,被打中處恰似身於本在敵人手上甩將出來,多大的力也使不上,如何會傷?等身手相接,敵人勁已卸去,再往外一鼓勁,就在這勢急不容一瞬之際,一縮一繃,立時借勁使勁,和彈火一般彈將出去。崔大頭也是屢次白打,無奈他何,心中氣極,以為勁有大有小,決不能回回都用得那麼合適,這次勢子更急,用力愈猛,以為多少總可傷著一點,依然無效。阿洪本心給他緩手,見來勢猛急,縱退時也加了勁,竟被彈退出三四丈遠,再加數尺便到台下。

  阿洪落地笑駡道:「大頭鬼,你輕一點啊!何苦把吃奶的氣力都使出來,這有什麼用呢,我要落到台下,一賭氣不和你打了,你一個人幹在臺上,白挨兩個嘴巴,找誰訴苦去呢?」

  阿洪這次縱得甚遠,又不似先前,剛縱出去,腳一點地重又縱回原處。崔大頭以為時機不可失去,忙即假裝奮身追蹤,乘機先將身旁竹葉飛刀悄悄取了五把在手內,縱時就勢回手,把背上兵刃結扣扯脫。準備先發飛刀,跟手拔刀,給敵人一個冷不防,不問青紅皂白,先把仇報了再說。

  阿洪明明看在眼裡,安心使他出來丟醜,只裝未見,也不過來,仍立台口,接口笑駡道:「大頭鬼,你頭重腳輕,留神跌倒中風,不是玩的。不要跳了,爬過來吧,我也可以歇上一歇,定定心再打。」

  說時遲,那時快!阿洪言還未了,崔大頭身已縱起,落在阿洪前面丈許遠近,落地便將飛刀發出。那刀共是五把,長三寸,寬才半寸,中有出風凹槽,兩面開口,又薄又快,鋒利異常。一發五把,分左右上中下五路,聯翩飛出。發出時如急風之吹落葉,上下左右亂搖亂擺,勢卻迅急。專一聲東擊西,迷人眼目,遇上極難閃躲。中在人身,直釘橫抹,不似別的暗器只照直打,又經毒藥淬碾,見血無救。崔大頭素雖兇橫,輕易不肯妄用,實因受辱太甚,打又打人不過,仇深恨重,怒火中燒,誓不兩立,才使將出來。照理,這等場面動手不勝,如換傢伙,必須事先言明才不犯規。也是情急發橫,滿擬驟出不意,取時手法靈快,阿洪決未想到有此一著。

  此刀百發百中,何況又是五刀同發,相隔這近,敵人縱和自己一樣,練就一身刀槍不入的硬功,也無法倖免。哪知敵人目光如電,身輕手快,為丐仙門下有數人物,表面若無其事,暗中早有戒備,落地不肯回縱便由於此,早就全神貫注在他這雙手上。一見五片銀光上下翻飛首尾相銜蜂擁而來,便知厲害。右手剛往起一抬,為首一刀已然飛向面門,喊聲「不好」,翻身往台口倒跌下去。下余四刀全由身上掠過,飛落台下。

  崔大頭見仇敵中了一刀,心方一快,猛瞥見台沿上掛有一雙泥腳,暗忖:這狗崽明已刀中面門,萬無生理,如何還能用腳跟倒掛全身?微一遲疑,把心一橫,反正早晚是和敵人破臉混戰,管什規矩!先將狗崽斫上幾刀,也出惡氣!隨想,回手一扯,剛將身後合葉折刀拔下,甩開抖直。未及趕過,倏地人影一晃,仇人竟由台下翻身飛起,揚手就是一溜白光,颼的一聲迎面飛來,勢子又勁又急。說也真巧,崔大頭如非有刀在手,不用再打,就這一下,早自喪命。

  原來阿洪不但武功精純,人還機智謹慎,見識尤多,各種精奇暗器,俱知用法來歷和那勁頭,一見敵人所發暗器,與昔年凶僧大同和尚所練飛鈸的手法一樣,事出意料,沒想到會是這類暗器,相隔這近,無論躲向何方俱都上當。自己雖有一身軟硬功夫,仍不肯以身試險,急中生智,暗用本門「撮」字訣,專對付當中迎頭一把,一面用大中二指將刀撮住,同時順著來勢假作中刀,仰面往台下翻倒,卻用腳跟掛在台口,手法絕快,勢子更巧,崔大頭一點也未看出。阿洪懸身台口,耳聽上面敵人動靜,匆匆將刀順過把手一看,暗罵:「好狠毒的狗賊!沖這把刀,也容你不得!」

  心念一動,隨即挺身翻上,先將原刀回敬,口中笑駡道:「大頭鬼!這樣薄紙一樣的破鐵尺,也敢拿出現世?先還給你,再和你算帳。」

  崔大頭冷不防敵人沒有受傷忽然縱起,還有暗器打出,心中大驚,慌不迭隨手橫刀一格,只防面門,沒有很准,被刀背碰了一下,由耳旁側飛過去,顫巍巍釘在台板之上,差點沒被打中眼睛,端的險極;不禁又嚇了一大跳。

  阿洪隨又罵道:「大鬼頭!那是你的修腳刀,還不快撿去!我等著你。你打不過,想換傢伙,說話呀,我又不是沒和你說。這樣鬼頭鬼腦,不給你師母娘現世嗎!」

  崔大頭越發愧忿難當,強顏答道:「我不也早和你這狗崽說麼?老子什麼時候想動傢伙,就取出來。如今暗器比過,你要帶有傢伙,快取出來。要不,下臺叫他去,老子等你!」

  阿洪見他人不過來,一邊說話,刀交左手,知是又思偷取飛刀暗算,罵道:「不要臉的大頭鬼!你等我不等,打累了想緩氣麼?沒那便宜的事!」

  崔大頭剛把手換過,還未反手取囊中暗器,阿洪話未說完,人已當先飛到。崔大頭見阿洪縱過時空著雙手,心想:這狗崽必是自恃硬功,卻不知我此刀厲害。大喝一聲,迎頭一刀砍去。哪知阿洪故意如此,暗中早有準備,借這一縱,手往腰問一帶,己把兵器卸下,隨身甩起。雙方勢均猛急,不容緩手。大頭闊面板刀剛往前砍,猛瞥見蛇也似一條黑影,帶起茶杯大小、銀光閃閃一團寒星,由敵人身畔斜飛而來。屢次吃虧,覺著敵人動作靈活,宛如鬼物,令人莫測,早自有點膽怯,驟出意外,沒看出敵人用的是什麼兵器,匆迫中待要收勢改招,皚的一聲,那團銀光已是中在刀面上,覺著虎口震得生疼,如非力大,這一下幾乎脫手,不禁大驚,慌不迭回刀往側便縱。

  阿洪手中兵器,乃是一條海蛟筋所制,長約八尺,一頭是精鋼鑄就的三角鋼菱;一頭是個尺許長的把手,粗約寸許,也是純鋼所制。柄後一頭粗約三寸,中設機簧,極為精巧,內藏三十六根鋼針、九隻四寸來長的梭鏢,百發百中,專破各種氣功。名為銀菱軟鞭,又名閻羅判。舞到急處,宛如一團銀光,滾轉如飛。上面摟頭蓋頂,下面纏腿裹腰,遇見強敵不能取勝,只將鞭柄倒過,一按機簧,一鏢九針相繼飛出,如被使開,簡直無法還手招架,無論軟硬功夫多好,全都難敵,用處甚多。鞭梢三角鋼菱乃三片合成,上有搭扣,不用時可以拆開,當根皮帶系在腰間,衣服一遮,決看不出那是兵器,取勢分合,均極靈便。

  崔大頭做夢也沒想到,敵人身邊會有這等厲害的傢伙,剛往側面縱開,阿洪一鞭把刀蕩開,更不容他緩勢,跟著將鞭舞起,刷刷一連十幾下,橫三豎四掃將過去。只聽呼呼風聲,一團銀光,上下左右,滿台飛舞。崔大頭從未見過這類傢伙,如何能敵?幾次用刀硬擋,均幾被纏脫手,腿上還被掃中了一下,雖有一身硬功,也被砸得生疼,這才知道剋星照命,敵人本領高強得多,正在手忙腳亂,心寒膽怯。

  那旁卞莫邪心善愛才,見一班蔡党都是一色上等綾羅現拼制的花底,狂做囂張,一身匪氣,獨單鐵剪手何文開,雖非尋常叫花裝束,衣著卻極樸素,面上也不帶兇橫之氣,又問出是廣西象山老丐葉文生的徒弟,前聽師父說過,此人尚還直氣,家規也好,便不想傷他。何文開先恨敵人言動狂做,又想為蔡黨爭回頭一陣的面子,上來連施辣手,十來個照面之後,看出敵人年紀雖輕,武功卻是極好,如憑真實本領,決非其敵,分明含有相讓之意。百忙中再一瞟兩個同伴,比自己還糟,一個和敵人各亮兵刃,已無還手之力;一個吃那斷臂膀的耍得暈頭轉向,喘噓噓連氣都緩不過來。知道這一場又非全數慘敗不可,心中叫不迭的苦,暗罵:「蔡烏龜不曉事!自己這面明落下風,或是動橫,或是認輸派人接替,應該有個打算。反正是敗,何苦強耗下去,看自己人受傷,還落一個不光棍!」

  想到這裡,恰值崔大頭被阿洪軟鞭橫七豎八一路亂打,逼得出了圈子,往何。卞二人動手之處退來。何文開一看形勢不佳,再遲一會,自己或者無妨,但崔大頭和荷花仙郎汪桂都非送在敵人手裡不可。已然輸定,犯不著再饒上兩條命,忙賣一個破綻,將身縱出圈外,大喝:「朋友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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