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
二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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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狳叫了一聲,隨縱向唐阿妹身旁,剛將大口張開,伸出那如意頭的長信搭向唐阿妹傷處,忽見台下連縱上來兩個蔡黨,看神氣似想將唐阿妹屍身抬走,剛縱上臺,正值神狳縱過,意似畏怯,呆得一呆。內中一個生得貌相甚是兇橫,猛伸手拔出身後鋼刀,手指阿七正要發話,地上神狳首便昂起。倏地一條人影由斜刺裡飛來,落到那人前面,指著神狳怒喝道:「花徐兒不許亂動!他不配我們動手,這是來抬死人的。快將毒收去,由他抬走,好讓別人找場,沒的耽誤了工夫。」 神狳聞言,方始將頭垂下,仍吐長信搭向唐阿妹的傷口。這發話人正是黃阿六。說時,阿七見神狳將頭昂起,喊聲「不好」,相繼縱到,朝那人喝道:「你在在蔡烏龜門下,怎也不知輕重利害!死人毒沒收去,誰敢沾身,休想活命!我養這小玩意比人還靈。休看你這把切菜刀快,不信你斫一下試試,看能傷它點皮不能?無故找死,何苦來呢?」 那人也是廣幫惡丐中二路人物,奉了蔡烏龜之命,率領十餘名同黨,專任救護受傷徒黨,抬回死屍,人最粗魯,先見另一同黨受了重傷,跟著唐阿妹受傷倒地,也不知他死活。因知對方勁敵,忙率另外三人分頭搶上臺來救護。看出唐阿妹已死,本就憤急,又見神狳張口吐信搭向死人身上,誤以為要對死人加害,吸他血肉,越發有氣。照規矩,一場鬥過,雙方便鬚髮話另議,似此惡物,無人能敵,便須另外換人,此時雙方全未吐口,本不應動手,自恃身有寶刀,想為唐阿妹報仇,抓著傷害死人犯規的錯,就勢一刀將神狳除去。不料話未出口,兩個強敵先後縱到,話又極為難聽,益發火上添油,大怒道:「唐師哥自不小心,誤被毒龜弄死。我不信這東西能吃我這一刀。你這禿狗崽,吹這大氣作什麼!」 禿阿七笑道:「你不信麼?這個容易,我不值與你計較。現時死人毒已吸盡,叫你那同伴先把屍首搭走,就讓你斫兩刀試試。」 隨喊:「小乖過來,這廝不信你皮骨硬,讓他斫一刀試試,不許還手!」 那神狳剛把死人的毒用口吸完,聞言竟似懂得人話,走了過來。那人見狀,料知不假,一則心仍有些犯惑,又想自己刀快,許能斫死,即或不傷,此非真比,至多被他輕笑,也無大害,話已出口無法收回,便命同黨去抬死屍,心想:此刀能夠斫鐵立碎,何況自己這把子力氣,斷無不傷之理!當時心氣一壯,喝道:「這是你叫我斫的!」 說罷,運足平生之力,觀准狳頸,一刀斫下,只聽克的一聲,手臂震得生疼,神狳只瞪著三隻怪眼望著他、一絲不動。阿七哈哈大笑,那人又驚又愧,本想退走,一眼瞥見狳腹扁平,不住鼓動,好似甚軟,以為此方是要害,不該斫它的頭頸,心一後悔,又生毒念,口喝:「我再斫一刀試試!」 聲隨刀下,二次猛運全力,右手一緊刀把,改砍為擁,朝著神狳腹紮去。這時阿六、阿七同了金線阿泉俱站台上,只等事完向眾交代過場,見狀方喝:「你找死麼!」 那人刀已發出,因看出神狳厲害,下手時雖自信十九成功,一樣存有戒心。原意一刀刺死固妙,如刺不死,立即縱退,以防反口。原早打好退步,誰知刀到狳腹,竟似紮在一個極堅韌的東西上面,用力太猛,手被刀柄擦動生疼,狳腹僅僅紮處往裡微凹,並未刺進,剛覺不好。 就在這動念瞬息,刀還未及收回的當兒,猛覺手上一震,瞥見狳腹往外一鼓,力大異常。一人一狳,去勢來勢俱是極猛。那人驟不及防,連人帶刀被震彈出好幾步,身子一歪幾乎跌倒臺上,幸是武功還有根底,自知危急,於理又虧,慌不迭略穩身形,便往台下縱去。逃時還想顧顏面,口剛說得一句「改日再見」,猛又覺背上一股極勁的熱氣吹到,人已往下縱落,回頭一看,阿七正在台口戟指說道: 「這事便不怨我們。我弟兄養這玩意雖是凶毒,無故決不傷人。适才容他斫了一刀,乃是言明在先。有我弟兄的話,自然它不敢動。就不服氣,也該對我們說好再行下手,不應突起暗算。如非我們強行止住,休想活命。現這人雖未為神狳所傷,但是狳口丹毒已然噴出。我們事前不知,無法攔阻,中毒深淺與否也不知道,只好由他去了。現在頭場已然見了勝負。還是我三人告退,另換別位再上;還是蔡團頭再派人出場,仍由我三人奉陪,悉隨尊便。」 說時,蔡烏龜見頭場三人全都慘敗,非死即傷,無一獲勝,還有一人溜走,眾目之下,早已羞愧難當,怒火中燒,不可遏止,有心想把所有妖僧妖道一齊請上場去,各施法術飛劍,殺他一個落花流水,無如花四姑雖然報應臨頭,轉眼身敗名裂,人亡家破,到底年老成精,饒有眼力,看出前頭不像好兆。明知勢成騎虎,欲罷不能,心中仍想謹慎從事,相機而行,以備事完留一退身之路。借著貴客臨場格外禮敬,自己所約不算,連蔡黨所約妖人都一齊請向正面主台之上,拿定主意,一個對一個,一場接一場,不令群毆混殺,全按上等行規,除了雙方主體,未動手的人皆可不算仇敵。 勝固快心榮耀,萬一全數慘敗,或是看出不行,也可收風,作為自己不服出頭,向對方另討過節,重訂時限地方,二次再行比鬥。這樣做法,人雖丟定,卻不至於累及身家,一敗塗地。在座妖人,早吃穩住,藉口:「身是主人,不能不照江湖規矩行事。尤其諸位神僧真人大名鼎鼎,更不可露小家子氣。一見不勝,便即逞強出頭,勝了也不光輝。務須說話算數,免使敵人輕視笑話。反正有諸位神僧仙長在場,萬無不勝之理。出去越晚越有話說,也越威風。」 因花四姑利口,善於酬應,禮數款待又極優厚,無不投其所好,來客人人盡歡。這夥妖僧妖道全被籠絡,誰也不好意思不聽她話。蔡黨慘敗,正面臺上竟無~人越眾出動。 蔡烏龜見狀,一想方敗便請外人出場,也實不好意思,如要對方換人另比,無異說臺上三人厲害難敵,低首認輸。再者殺徒之仇如何報法?算來隻另派人接場最好。怎奈對方養有毒物,連名都不知,唐阿妹那厲害的毒蛇,尚且連人慘死,如何能敵?心方尋思,旁立雷州幫惡丐、蛇王陳長生派來助場的兩個門徒琶琶神崔大頭、荷花仙郎汪桂,約了鬱潮生的師兄鐵剪手何文開,已朝自己打一招呼,便往台下縱去,剛往正面主台行禮交代,擂臺上阿泉等三人也發出話來。這裡蔡烏龜還未答話,邢黨方面已有人接口喝道:「你們胡說!講好任誰都各比一場,不能由我們壞了規矩。你們三人還不回來!」 跟著縱下三人。阿泉等三人一聽話裡有因,便往台下縱落,回往西台而去。 蔡烏龜見眾仇人退走,方要發作,因定有例,話不好說,並且神狳厲害,勝敗難知,心想換人也好,且撈回一場再說。話到口邊,又複忍住,心還以為對方換出的人不能都養有毒物,崔、汪、何三人有名狠手,當不再敗。哪知對方二次出場的俱是丐仙門下高弟,一個比一個厲害。內有丐仙呂暄最初所收六個高徒中的兩個,一是在永康方岩和黑摩勒惡鬥的斷臂丐範顯,一個是陰陽臉子鄒阿洪,還有一個美少年,便是丐仙最末一個收來備傳衣缽的卞莫邪,比阿泉,阿六、阿七等前上場三人,本領只在以上不在以下。尤其卞莫邪,不僅內外功都有極深造詣,井還精幹劍術。偏這三人,範顯是在南疆多年,鄒阿洪近十多年隨師賣藥,不喜生事,卞莫邪形跡更是韜晦,一干蔡黨均未見過。就花四姑門下黨羽,也只少數聽人說過,知道名頭,見到過的人極少。 蔡烏龜見對方三人,兩個奇形怪狀的花子,一個寒士打扮的英俊少年。上臺以前,只同去正面台下,朝那麻袋上坐的幾個老花子略微躬身,打個招呼便自回去,對於兩臺上那多有名人物,連正眼也未看,神情較前三人更做。雖料勁敵,浙幫中無此人物,無如自己所派也非全是本門,並且一較真更顯己軟。心還在想:憑二次出場這三人個個好手,只對方不再放出像方才一樣的怪物,不論比哪一樣,均不至於落個下風,怎麼也撈點面子回來。正自尋思,恰好敵我雙方同到正面台下。 蔡黨三人俱是久經大敵的成名人物,因見頭場三人全遭挫敗,心中雖然忿恨,卻不敢再存輕敵之念,早已留心。老遠看見對面三人走來,當頭兩個步法散漫,穿著神情和阿六、阿七差不多,雖然都似城廂中積年以乞討為生的無賴花子,一個並還斷了一條臂膀,二目神光卻是炯炯流射。身後少年,看似文秀,走在晴天沙土地上,腳跟後麵點塵不起。這些都與常人有異。行家眼裡,只要細心查看,自瞞不過去。料是勁敵,本欲搶先登臺發話,腳底暗中加勁,走得頗快。不料他到,人家也到,雙方成了對面。照理自己應該先到,邢黨三人腳底並未見加快,雙方遠近相差兩丈左右,步法又是一快一慢,竟沒看出敵人是怎麼來的,當時也未怎覺察,便同把手一擺,作形禮讓。原想對方必要還禮相讓,然後一同登臺,哪知邢黨三人大模大樣,竟連理也不理,自往臺上走去。 蔡黨所派三人,以雷州惡丐陳長生的二弟子琵琶神崔大頭本領最高,性情最暴;三徒弟荷花仙郎汪桂較次,卻打得一手好暗器;鐵剪手何文開本事和崔大頭雖差不多,心思卻最細密,見聞最多。一見對方不通情理,目中無人,卻有了氣。崔大頭冷笑一聲,正要發話,吃何文開打手勢,暗中止住,同往臺上縱去,心想:你不懂禮數,我便搶向前去!台高三丈,起步時敵人才只上了一半,又是循級而上。按說縱的人應該先到,崔、汪、陳三人面向台裡,為顯自己輕功,縱得又高又遠。明明看見身由敵人頭上飛越過去,哪知腳才點地,便聽敵人身後發話。趕忙回頭一看,三個敵人已在相隔不遠的身後,作一字排開,面向台外。這才覺出敵人身法竟快得出奇。不用動手,即此已輸了頭著。眾目之下,由不得愧忿交集。照規矩,又不能不容對方交代,只得守在旁邊等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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