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
二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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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氏兄弟聞言,越發忿火中燒,不等說完,便喝:「老賊叫什麼名字?快滾下來!隨我到裡面見個高下。」 那人仍說他的,說完,苗秀二次怒駡叫陣。那人又哈哈大笑道:「這條路老乞婆常走,她身上養活多年的蝨子,嫌她年老血枯不中吃,溜下來盤踞在下面的想必不少,我怕沾上。你嫌我話不受聽,不會上來麼?」 苗氏弟兄明聽對頭就在頭上笑駡,無如穀口一帶崖壁削立,滿布苔蘚,上下相隔甚高,縱是縱不上去,又無法攀援;再查對頭行徑口氣,決非好相識,便上去決討不了好。苗成比較年長,幹自生氣,心中還存顧忌;苗秀素來恃勢驕橫,如何肯聽這個?忍不住怒駡道:「大膽鼠輩,休要發狂!小太爺現要陪客人內,無此功夫與鼠賊纏夾。如有膽子,可在裡面等我。」 那人道:「老人家我不來,你想見還見不了。既然高興來了,想我不光降還辦不到呢!如非見你這樣小賊羔子不值計較,你早沒命了。」 說罷,一聲龍吟般的長嘯起自崖上,晃眼由近而遠,聽到尾聲,已到村裡。 苗氏弟兄才知劍俠一流,心雖一驚,仍恃村中約來高人甚多,無足為慮,表面仍裝不介意神氣,舉手讓客人內。邢飛鼠道:「二位可曾聽明,崖上這位老人家與我不是一路吧?在下雖還有幾位朋友尚在後面。來者是客,朋友流品雖雜,自信尚無冒充光棍、目中無人、膽小怕死、鬼頭鬼腦的鼠輩,二位只管放心就是。」 苗氏弟兄明聽出邢飛鼠發話還敬,無奈自己上來沒分清楚,讓人家平白笑駡了一個夠,一點還不出真章。人已遠去,再要還口咒駡,更要被人譏笑;同時又見對面眾人紛紛禮讓,走出幾個老者。內有兩人,正是前晚在村中殺人放火,用罡氣震傷花四姑,大鬧之後,從容走去的老少年神醫馬玄子和七指神偷葛鷹。知這兩老鬼本領既高,手頭又辣,說話更是挖苦,直不容人喘氣,再不見機收口,更要取辱,強忍憤怒答道:「愚弟兄誤把鼠輩認著同來朋友,閣下休得過意。反正少時都有個交代,愚兄弟引路先行,請就走吧。」 話剛說完,瞥見葛鷹一個「哈哈」,恐他接口說出不好聽的話來,不俟邢飛鼠答言,便回身向前急走。真是來時猖狂,去時狼狽,引得黑摩勒等小俠哈哈大笑,齊喊:「小大人慢走!我們初來還認不得路呢。」 葛鷹道:「小鬼,要他回來,容易。」 隨說,便要伸手。寇公邏伸手攔道:「你這大年紀也愛多事。好歹他是主人,這類無知之輩,拿他取笑有什意思?」 葛鷹縮回手來答道:「寇老頭少說!一個臭爛老乞婆,誰和她論什主禮客禮!他們一巢子狗男女,仗著求爺爺告奶奶,請了幾個妖僧賊道,便要張牙舞爪,興風作怪。這類東西,除去一個是一個,哪能按人理相待?你也太把自己看低了。」 寇公邏道:「老偷兒不要說了,你比他們也強不多少。」 葛鷹把兩隻怪眼一翻,怒嚷道:「寇老兒,你怎拿狗男女和我老葛來比?這句話欺人太甚!少時完了事再和你說,誰要溜走,誰不是東西!」 寇公邏笑道:「我才不和你一般見識呢!」 葛鷹怒道:「那個不行!如不還我一個交代,我和你沒有完。」 馬玄子道:「你兩個大哥莫說二哥,兩下差不多。只一見面就沒好話,還沒和人招呼,自己先打嘴架,也不怕這些後輩恥笑?」 祝三立恰從後面趕來,聞言插口道:「大家都不要說了。老葛自己偷偷摸摸,才收了一個徒弟,便學會做賊。昨天好心留他在崖洞裡歇一會,竟把我的一口好寶劍也偷了去。常言『近墨者黑』,你們和他多說話,留神也染上一身賊氣,做人不得。我們好歹是客,不管我們如何,小邢得按江湖上過節行事。你看老葛,吃老寇說了兩句,氣得直翻白眼,再說兩句,一受不住,就許把兩根小苗信手拔掉來出這口怒氣,叫小邢為難,落個倚勢欺人、不通情理,這是何苦?」 葛鷹啐道:「祝老兒,虧你好意思!自己為了那口劍,費了好幾年工夫,受了無窮的罪,用盡心思,只幹看住,卻被我這孽徒走到那裡,不消半日,容容易易,連劍帶匣唾手而取,還要說嘴。休看我那孽徒人小,卻極大方,你要真捨不得,立時我便叫他奉還如何?」 黑摩勒見祝三立來,本要上前交代稱謝,因見二老鬥口取笑,不便插嘴,已將劍摘下捧在手裡,隨行相待。及聽師父這等說法,忙搶前一步,捧劍說道:「此劍小侄昨日無心發現,當時不知底細,幾為所傷。到手以後,才尋想出三叔數年崖居便為此劍,曾費去不少心力。本意奉還,後聽司空叔說三叔並不須此劍,因在數年前發現劍氣,惟恐誤落惡人之手,跟蹤尋來,便得到手也留贈有緣,命小侄不必奉還。小侄久欲學劍。只苦幹神物利器難得,幸叨三叔福庇,無心巧獲。三叔提攜後輩素來熱心,又和司空叔至交,愛屋及烏,給別人也是一樣。現劍在此,就請成全小侄了吧。」 祝三立點頭,笑對葛鷹道:「你聽你徒弟,就比你高明多了,實實在在,一點做作沒有。適在路上,馬玄兄已先和我說過,我因神物狡獪,百計難得,花村會後又須長行,不願再留,昨日命他在洞稍歇,便為見他資稟過人,欲使一試,看有這樣福沒有,因此劍近來時常飛騰變化,並不似以前在每月朔望,還有一定日時。如知底細有了成見,反而有害。好在此子聰明機智,必能相機下手,面上又是喜氣直透華蓋,毫無晦容,即便無緣,也不愁受傷,所以不曾明說。他如不得,今日事完,再約諸位精幹此道的老友同往設法收取。照他所曆情景,分明此劍應為他有。神物通靈,竟能擇主,實是可喜之事,我有什麼捨不得處?我一句戲言,你這老偷兒便以小人之心相度,惟恐我要索回此劍,用話僵我。令徒如也和你一樣心思,故意將劍交還,非但俗氣,對於長者行詐,得了便宜賣乖,也就不配做劍主人了。小黑兒你自將去,此劍關係你將來成敗不小,從此進德修業,不可驕妄自大使它得而復失,致負諸師長和我數年來的心力。」 黑摩勒敬謹拜謝。葛鷹笑道:「想不到這口劍會落到小鬼手裡。」 祝三立笑道:「老偷兒不要喜歡。他得一口好劍,你卻丟了一個好徒弟呢。」 苗氏弟兄就在前面丈許遠近,眾人在後嘲罵談笑,全聽了個逼真。知道葛鷹素極強橫,說到便做,什麼江湖過節禮數,一概不講,稍微惹翻,便有性命之憂。心中空自咒駡:少時便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口卻不敢則聲。自己出來迎接客人,卻不敢與來人並肩同行答話,明知丟人,無可奈何,心恨不能早到,敵人偏是慢吞吞的,其勢又不便真個先跑進去。現時自己這面約來的人均在場上,雖說同黨,到底外來,江湖上人的眼睛何等厲害,狼狽行徑定被看破,豈不丟人?心想:等過前面拐角,快入廣場,再把腳步放慢,臨到再回身交代幾句,好歹遮住羞臉。方自盤算,前面丈許便是拐角,一轉過去,便望見前面廣場臺上的人,笑語之聲已可聽到。估量必有好些人注視穀口這面,剛把腳步一慢。 哪知葛鷹比誰都鬼,早看出苗氏弟兄膽小怯敵,恐後面人不講情理給他難堪,又要顧全面子,有心拿他取笑,故意高聲對眾說道:「我們貴客駕到,老賊婆不親自出來遠接高迎,我已有氣;真由我們進去也罷,偏打發這兩個人事不知的野蠻小雜種出來裝腔。她既沒拿客禮待我們,有什麼客氣?老賊婆是個絕戶,反正雜種,給她拔了根吧。」 說罷,揚手就一劈空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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