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一七〇


  侯紹道:「此事非你同行不可。再說那些花子也算自己人。令師叔還有信著你面交,怎再和人作鬥?金華之行越快越妙,不能遲延。花子們暫時又不會走,並且他們也要往北山去,不是沒見面的日子,忙他怎的?至於散錢一層,金華回來也不為晚。廟會期中,他們都不愁沒吃用的,你忙他作什?」

  黑摩勒不知侯紹暗中為他解圍,信以為真,暗忖:斷臂丐橫順暫時不走,金華回來也是一樣,說:「要回到虞家,與江小妹等說一聲,當晚一同起身趕往金華,次日黎明去往花家將人要出。歸來再往方岩,許能趕上。」

  侯紹道:「這樣不妥,就當晚起身,也是黃昏時往花家好些。大白天裡沒個閃躲。」

  黑摩勒只得應了。侯紹隨即指示機宜,令江明回家稟知母姊。黑摩勒乘有餘暇,趕往白雁峰何家,將花家和斷臂丐事一齊告知七指神偷葛鷹。次早徑由何家起身,與江、陳二人約地相會。到了金華,先見虞、祝二老,略微歇息,傍晚再行人山。商定,陳業謝過,便請老少三人往酒樓同飲。侯紹道:「你這算酬謝麼?他二人有好去處,我也有我的酒友,誰吃你的?各自散吧。」

  陳業不敢再說,隨向三人拜謝而去。侯紹也將南明老人竹令符取出,交與黑摩勒,各自分手不提。

  黑摩勒趕往白雁峰,見著何異,一問師父,說葛鷹出遊未歸,行時說,昨夜歸途遇見舊友,約往金華北山觀場,並說黃山蕭隱君和門下弟子也接有丐仙呂渲請帖,不日還要回來。黑摩勒聽出師父和蕭隱君都與丐仙一氣,心越歡喜,知道有些日耽擱,願和江明同聚,略進飲食又往回趕。到時天才三鼓,先去堯民家中,見曉星不在,留下一字,說:「明日所命之事,須待金華回來。」

  再往舜民後園一看,江氏母于姊弟三人,和舜民夫妻三人正在挑燈說話,言笑方歡。消夜後,舜民夫妻告辭歸臥,小妹因江、黑二人明日早起,催睡早安歇,並囑江明遇事仔細,不可冒失。

  黑、江二人同榻,天甫黎明,便既起身。小妹強留二人吃了早點,才令上路。先往昨日所約之處,陳業已同馬琨先在等候,見黑、江二人走來,忙代馬琨引見,並謝相助之德。馬琨嘴甜,長於恭維,黑、江二人終是年輕,同走一程,談談說說,也漸相投。四人到了金華,先去章家見了章煥,說明來意,忙令人把虞德請來,托向乃祖先容求見。馬瑉因虞幹不許相見,這次又和兩生人同來,以為虞德不是堅拒不見,便是只令陳業一人前往,弄巧還許別人都見,不見自己,當著外人豈不難堪?方自估啜,不料虞德匆匆跑回,一會祖孫二人便一同走來。

  黑摩勒聽說虞幹不甚肯見外人,見時還要命人請示,心中不快。這時江明出便,未在室內。虞氏祖孫一進門,章煥首稱世伯,黑摩勒明知來人是他,故作不知,坐在一旁裝睡。陳、馬二人見狀,恐虞幹生氣,忙即上前行禮,並喊:「黑兄,虞老前輩來了!」

  虞幹只向陳業含笑點頭,略一讓手,也未理睬馬琨,便笑道:「我本不來,因聽小孫說,新來兩位佳客,內有一人是我生平知友的未傳弟子,司空老友師侄,葛老偷兒新收高足,現在這裡麼?」

  黑、江二人只陳丫馬諸人說過名姓,來歷根源未吐隻字。陳業適對虞德,也只說是南明老人竹符已然取到,並還約有黑,江二人相助,意欲往見商談,詳情也未說出。黑摩勒嫌虞幹偈做作態,北山之事並非離他不可,意欲借此掂他斤兩,及聽說話竟是師門知友,並與司空曉星舊交,不敢怠慢,忙作驚醒起身。章、陳二人正有僵意,忙代引見。行禮之後,虞乾笑道:「我聞令師仙遊以後,你隨司空老友出道。才只一二年的工夫,便異軍突起,名滿江湖,渴欲一晤當世神童,得信便忙趕來。今見賢侄,果然精氣內充奇光外蘊,不必再問學業,已知梗概了。聽說還有一位同伴,自來名駒不與劣馬並馳,想來也是良材,怎未在此?」

  黑摩勒見虞幹白髮飄蕭,童顏溫潤,身材瘦長,筆也似直,二目神光炯炯,語言爽朗,聲如洪鐘,師門舊友,知非常人,驕慢之心不由全數去盡,躬身答道:「老前輩誇獎,實不敢當。那是盟弟江明,乃黃山蕭隱君門下,剛出解手,一會就來。」

  說時,江明正走進屋,見了虞幹,知是老輩,未容陳、章二人引見,先自禮拜。虞幹見江明英儀內蘊而舉止端厚,彬彬有禮,不似黑摩勒鋒芒外露,越發驚喜,笑道:「老夫奔走江湖數十年,後起人材也見了不少。似你二人這等資質稟賦,又這麼年輕的,直是初見。適聽黑賢侄說,江賢侄乃隱君高弟,小孫又說來客年紀比他還輕。心還在想,陶公人最持重,小小年紀便許出道,必有過人之資,果然所料不差。我和南明老人曾與陶公至友,司空也是舊識。陳賢侄往求竹令符,多日無信,忽與你二人同來。難道南明老人不念舊惡,惟恐老刺猖難弄,借符之外,還命二位賢侄來此相助麼?」

  陳、黑二人隨把來意說出。虞幹恍然道:「我原料南明老人未必肯管閒事呢,果然還有許多周折。陳賢侄一片為友血誠,居然感得侯四弟與二位賢侄仗義相助。不特人可要出,還免卻林氏兄弟尋仇加害,可稱因禍得福,祝三兄日前已有事他去,人不在此。老刺猖心感南明老人救命深恩,常時慨歎彼此年老,南明老人又不出問世,金珠玉帛非其所愛,只恐此生永無報恩之日,一想起就難過。只要竹令符取到,休說侯四兄轉借,無殊老人同意,便是偷來,他志在報恩盡心,也認牌不認人,當時必放,就和花家變臉,也非所計了。你們只管前去,其實連我也無須同往。不過我和花家早已變臉,北山講理,我也在約之一。不去,將來知道,反說老夫怕他,仍照侯四弟所說做去好了。」

  於是便照預定方略行事。

  飯後陳業見有餘暇,借詞欲出。馬琨因虞幹不大理睬,一則心煩無聊,又恐時久黑、江二人因而輕視,也想隨往。虞幹看出陳業面有難色,知他往會一娘母女,作色道:「那一次都因你誤的事!當日黃昏便須起身。陳賢侄此去,乃是入山探聽虛實,何用多人?你不在此陪客,同伴作什?」

  馬琨知虞幹對人和易,惟獨對己深惡痛絕,背後所聞已多難堪,初次見面又複如此,當著眾人懊忿交集,還不敢現於辭色,只得賠笑道:「小侄只當三弟去買款客果點呢,不去就是。」

  虞幹也沒再理他,徑和黑、江二人敘談,語多獎贊。馬琨又是一氣,暗罵:「老豬狗勢利眼!無非人家師父名望大些,便這等拍捧。老錢和你還是多年患難之交呢,我那麼找你,面都不見,還說許多壞話。今日我們請得人來,手有南明老人令符,知必成功,便狗顛屁股跑來湊現成,既倚老賣老,怎又見黑、江兩個小孩就低頭呢?真不要臉!此番把小錢救出,回家有了交待,便和娘說明,另投名師。學好本領,不把你們這些老小畜生全家殺死,出我這些日來惡氣,我不姓馬!」

  由此馬琨與虞幹也成了不解之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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