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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跟著便聽樹枝堆中有人哀聲慘氣地叫道,「小爺,小祖宗!這也是我趙氏弟兄平日狐假虎威,姦淫殺搶,橫行霸道,今日遭此惡報,這個活罪我實受不了,請你老人家給我一個痛快吧!」

  趙連壁連受折磨,嗓音已變,眾盜黨先未聽出是誰,還是伊商久經大敵,知道樹枝底下必定綁有自己這面人在內,不禁勃然大怒,方要喝問,另一小孩已從大人手裡要過麻袋喝道:「我師父和諸位伯叔前輩說我們遠客到此,須送你們一點禮物,不成敬意,請收下吧!」

  隨說,倒提袋底往外一抖,咕嚕嚕撒了滿地人頭。

  這時趙連城似已聽出兄弟口音,剛舉刀想將蓋身樹枝挑起觀看,伊商倏地警覺,大喝:「趙兄莫動,這等現眼沒骨頭的人看他則甚?送回老家好了!」

  說罷,揚手就是一梭鏢,照準樹枝堆中打去。前發話的小孩手裡正拿著一件短兵器,似有防備,一見鏢到,右手兵器往上一格,立時斜打出老遠,精光搖曳,斜插草地之上,罵道:「姓伊的,你也不要臉麼?姓趙的快接著你的好兄弟!」

  跟著將手一扭,往前一推,那兩根竹竿上面樹枝倒散,趙連壁便現了出來。說時遲,那時快!伊商和那後下來的五個盜党,原均非好惹人物,只緣伊商見今日形勢不佳,心又忌著一人,想問明虛實再說,一梭鏢被小孩隔去,未將趙連璧打死,又見自己這面人頭滾了一地,自覺丟人大甚,不由暴怒非常,回手取下厚背大環刀,手指對面,厲聲喝道:「彼此交手,勝者為強,為何欺人太甚,是好的現出原形,與伊某見個高下。藏頭掩面,匹夫之輩!」

  話聲甫歇,旁邊趙連城一見兄弟滿臉滿身,血淚模糊,泥汙狼藉,綁在兩根竹竿上哀號呻吟,形態慘痛,當著眾盜黨實在不好看相,又聽他聲聲求死,知決難活,把心一橫,喝聲:「兄弟太沒骨頭!你且超生,等愚兄給你報仇吧!」

  隨說,朝他心口刺了一刀,悲憤填膺,追縱過去。

  這一大兩小,正是周平、童興、黑摩勒三人,本意由崖後繞到崗前樹林之中看熱鬧,等雙方殺到酣時,再現身出去。不料中途遇見顏尚德,說适才有一個老前輩甘同路過,遇見淩風,得知此事,甘同與伊商之兄有點瓜葛,想保全伊商,淩風不肯。後來商定,姑且由甘同先借了面具,和尚德的好友朱文燕出場,吩咐三人,到時將沿途所殺盜黨首級交與盜黨。伊商如果見機,只將趙連城等刺客交出,兩罷于戈,並勸將趙連壁一齊殺死,勿為已甚。黑摩勒說這廝兄弟二人罪惡如山,非此難於蔽辜,執意不肯。

  尚德去後,三人隨命黑牛藏好,趕到樹林之中,見了甘,朱二人,得知淩、顏諸人俱在附近,另有安排。一會四馬馱了盜屍跑過,伊、趙等盜黨出現,便隨甘、朱二人出場。黑摩勒心恨盜黨,惟恐打不起來,立意要出趙氏兄弟的大醜,老早把趙連壁制服,當場出彩。休說伊商豪橫已慣,便諸盜也忍不下這口惡氣。趙連城殺弟之仇更不容說,縱過去持刀就斫。黑摩勒知他武藝在眾刺客中最為高強,也揮動手中兵刃三棱護手鉤迎上前去。伊商發完了話,正要奔過,後來五盜黨爭著搶上,後面群盜也都齊聲怒喊,意欲上場。伊商知道今日之事,不是憑仗人多可以取勝,忙喝:「諸位兄弟門人,只須單打獨鬥,不可亂了我們規矩!」

  喝罷,縱出圈去,留神觀察敵人是何家數,一面盤算應敵之策。

  五盜黨中,一名鐵砂掌劉開邦、一名黑虎胡四的,各持鋼刀鐵鞭,首先通名,向甘、朱二人殺去。一名神刀無敵張小福的,想撲周平,吃童興用騰蛇架敵住。還有兩盜,一名飛虎施正方,一名蛇王王挺,見對面有兩鏢師觀戰,剛在通名叫陣,忽聽樹林內又有兩蒙面人應聲而出。童興一聽聲音,一個是顏尚德,一個是尚德師弟八仙劍韓文約,心中大喜,見周平未退,忙喝道:「周大哥,此事與你們鏢行無干!等我們宰不了他,你們再上好了。」

  這一句話卻將伊商提醒,暗忖:今日之事,一半因為幫助朋友,發洩自己私念;一半還不是為了那些價值連城的珠寶紅貨?管他來的是什麼人物,憑自己這些人,也未見不能應付。客貨現在對面,看神氣只有兩個鏢師守護。還不乘機劫殺,呆在這裡則甚?想到這裡,朝後面眾盜黨把手一揮,再一指前面。

  盜党會意,連馬帶步,共有十餘人,分兩路跑向崖前沖去。鐘、盧二人見四蒙面人和黑衣摩勒、童興等助拳的朋友已然相繼現身,動起手來,正主人還在旁觀,未免說不下去。無奈盜黨人眾,聲勢洶洶,如若上前,客貨無人保護。想分出一人應敵。又恐照顧不周。方在為難,一見盜党馬步奔騰,蜂擁而來,玉麟暗道「不好」,忙囑盧堃守住崖口,意欲先擋一陣。因嫌馬上動手沒有長兵器,寡不敵眾,縱身下馬,待要迎上前去,按江湖規例,交代幾句過節,不能免去混戰再行動手,好歹也嘲罵敵人幾句。

  盜党原奉有伊商預示,與鏢師動手時,仍是一對一,另命多人劫殺客貨。因知譚鎮南手下俱都不弱,準備和鏢師對敵的,都是好手,這時為首三個騎馬的盜党已然馳離玉麟身前不足十丈遠近,人強馬健,一路翻蹄亮掌,其疾如飛。玉麟一揮手中刀,縱迎上去,喝道:「來馬且住!容我一言……」

  誰知盜党記住譚鎮南的舊仇,並不聽這一套,理也未理,依然飛騎趕來,眼看就到。

  玉麟看出敵人個個厲害,情知寡不敵眾,當時把心一橫,剛罵得一聲「無恥小輩」,猛瞥見日光之下,似有幾點寒光由頭上飛過。對面四騎,适才在來路上往返馳驟,耀武揚威,早看清鏢行底細,知道能動手的不過三數人,自恃本領高強,驕敵太過,只顧一味前沖,全沒把敵人放在眼裡,又見玉麟橫刀待敵,只得一人,盧堃已然退回崖口,心還暗笑,萬沒想到會有這麼又准又厲害的暗器飛來。馬跑正快,忽覺眼前微微一亮,馬勢迅速,正朝敵人暗器迎去,想躲已自無及。

  頭一騎剛「噯呀」一聲,被暗器透穿面骨,翻身墜落。緊隨後面的三騎也同時遭殃。有一騎「噯呀」之聲都未出口,全被傷中要害。這裡玉麟連暗器是什形式都未看出,對面四盜黨便自人翻馬竄,一個是身墜馬下,還吃後馬踏了兩腳,兩個腳掛鐐上,身朝後仰,頭搭馬股搖搖欲墜,兩腳兀自夾緊馬肚,不曾松落。那些馬俱都受過極好訓練,只往前竄出丈許,便把頭一偏,馱了受傷主人,往側面飛馳,繞了回去。

  只有一個手持鐵銅的盜党,受傷時妄想用鐧去擋,不曾擋住,傷重疼極,鐧頭往下一落,正套在馬頸上面,那馬如何能吃得住?負痛受驚,徑偏了頭頸,往斜刺裡,連蹦帶跳如飛竄去。四盜黨只他一人傷中左頰,雖將半邊牙齒打碎,牙根全裂,並非致命所在。偏巧驚急痛暈中,馬倏地在跑得飛快之時,一蹦一竄,身不由己,跟勢往側一歪,左足脫鐙,翻墜下來,右腳不但未脫,反因歪落,套進鐙裡。馬也受傷疼極,不暇再顧主人性命,竟由他掛在鏡上,亡命一般往前飛跑。盜党重傷之餘,如何掙扎得起?就這樣性命已在呼吸。偏生又值周平看見群盜合攻鐘、盧二人,一時情急,跑回相助,恰巧迎著這匹驚馬,一見便認出所拖盜黨,正是來路上拿馬鞭戲侮自己的仇敵,看他雖然滿面流血,腳掛橙上,頭卻往上昂起,似還未死,馬已自身側馳過;想起前恨,黑摩勒又有「今日群盜一個不留」之言,忙飛步追上,一刀殺死。

  四盜黨手還未交,全都慘死。後面十多個步行的,也相次趕上,見狀不由一陣大亂,因沒看清四盜死狀,俱覺玉麟所為,又驚又恨。內中兩個,瞥見周平殺了他的同黨正往回跑,如何肯容?忙即返身,向側趕去,餘人仍撲玉麟。還未到達面前,也和方才一樣,由岩上飛下十數絲寸來長的寒光,追周平的兩個首先受傷倒地。餘下還有十二三個盜黨,步行比較易躲,勢子也沒有騎馬的來得急驟。頭前幾人一受傷倒地,後邊的便留了神,除有九人被暗器傷中要害當時畢命外,剩下四人,傷都不曾致命,一見敵人這等厲害,俱都膽寒,哪裡還敢應戰!嚇得手按傷處,回頭就跑。鐘、週二人會在一起,也不再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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