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八二


  說罷暫停,將人綁上了些,由周平持著盜黨首級,吩咐黑牛,到時不許上前,老遠避開,自和童興抬走。

  周平心軟,就勢將趙連壁口塞衣襟扯了出來,嫌它臭穢,意欲扔去,黑摩勒說:「等一會。」

  這一平抬,趙連璧倒了些積嘔之物出來,又漸漸醒轉,嘴皮剛動,黑摩勒便喝道:「今天是你作惡報應!休說出口傷人,你只一出聲,這塊臭布仍塞你嘴裡,照前處治。」

  趙連璧百難千災之餘,氣餒心寒,平日兇橫之氣早化烏有,哪敢還言?略待一會,才慘聲哀告:「只求速死,免得到前面現世。」

  黑摩勒道:「你如不是害得人多,也不會這樣。死罪自是難免,不過還沒到地頭,你如不聽話,到時不叫你張口,偏張口,那就莫怪叫你現世更大,此刻休想。」

  趙連壁明知難惹,不敢再說,越想越難受,不禁嗚嗚哭了起來。童興回頭喝道:「你這狗強盜,怎沒出息?平日欺害善良的氣焰往哪裡去了!我黑哥哥不叫你嗥,再哭,我又來了。」

  趙連壁無法,只得嗚咽忍住。四人遙望前面塵土上浮,登高一看,玉麟等尚在前面,相隔伏地還有二裡來路。黑摩勒道:「我們事情已完,山外要口埋伏的三賊,已有我師叔將他們除掉。前面按說沒我們的事,樂得看個熱鬧,到時再說。」

  隨令童興改道,三人先由右面翻上崖頂,緩緩尾隨上前不提。

  且說玉麟等一行在山口外見到童興,童興說:「盜黨埋伏在前途雞嗚崗,相離還有好幾裡路。山口以內雖然伏有盜黨,多是無用廢物,另有人去處治他,也不會出來堵截。須到地頭,盜黨才行發動,好些位能手都等在那邊,只管前行,無足為慮。只周平另有要事約會,不能隨眾同行。」

  說罷自去。

  玉麟聞言,精神一振,便令盧壟斷後,自己當先領隊,按轡徐行而進。進了山口,連走四五裡,果然不見絲毫動靜。又行裡許,兩邊山勢突然開展,中間現出大片盆地,右側崇崗隆起,林菁深密,紅牆掩映。方算計將要到達,遙聞馬嘶之聲,隱隱鑾鈴響動,好似來自後面。勒馬回顧,身後不遠,崖坡上跑下四匹馬來。馬上人仍是适才所遇騎士打扮,手中俱都持著器械,相隔眾人身後約有十多丈遠近,緩隨了半裡,倏地一聲呼哨,徑向路側榕林中馳去,一晃不見。

  玉麟因盜黨雖是輕敵,但他們埋伏設計卻極周詳。今日勝了還可,敗就不可收拾,一行上下人等一個也休想活命。表面鎮靜,當然也不無戒心,見盜馬一出現,輿夫們各用本行隱語互相告警,忙即分別喝令禁聲:「隻身照常行走,如有變故,守在一處,自有我們的人抵擋,不可冒昧上前送死!」

  吩咐已畢,暗忖:為首敵人現在崗上破廟之內,另著盜黨埋伏堵截,以逸待勞。環著這片盆地,除了當中通路,四面皆山,崖高勢峻,菁密林深,准知那裡伏有敵人。如不事先覓好地址,遇上事,自己和盧堃如若上前應敵,這些客貨交給誰來保護?反正是要拼個死活,莫如不到崗前便覓適當地點停下歇息,等盜黨自出,免得倉猝之中多上一番忙亂。

  主意想定,所行之處已到盆地邊上。左側恰有一片危岩,上突下凹深廣約數十丈,一行輿馬正好容下。遙望崗上樹林內已有人影出沒,不敢怠慢,忙令眾人速赴崖下歇息,少時再走。各人拿出於糧來吃,裝著若無其事神氣。自和盧堃下馬,站在眾人前面,倚馬談笑。正要觀察動靜,忽又聽來路上蹄聲奔踏,鑾鈴沖風淩亂,不成音節,仿佛來勢甚驟。以為先見四騎盜党馳馬追來,忙即飛身上馬,手按身佩兵刃,回頭一看,果是適見的四匹馬,人卻一齊伏臥馬上,不見起立,直似戰敗受傷。伏馬逃走之狀。馬也瘋了一般,一路連蹦帶跳,爭先亂跑,如飛而來,晃眼經由身側馳過,徑向高崗一面跑去。

  鐘、盧二人為防不測,已將兵刃暗器持在手裡。及至馬由身前馳過,才看那四個盜黨身子都綁伏馬上,頭垂馬頸,側面手正松搭,兵刃全無,似已重傷身死。馬認故槽,又吃敵人重打,驚竄回來。心方驚異,忽聽「當當」兩聲鐘響,跟著呼哨四起,崗上樹林中,連騎帶步沖下一夥人來,當頭三騎快馬剛沖下坡,喝得一聲:「大膽鼠輩……」

  微聞颼颼兩聲,忙亂中也沒看見是什暗器,第二騎忽然墜落馬下。

  盜党本朝鐘、盧二人這一面馳來,前三騎有人落馬,立即一陣大亂,齊聲呐喊:「左邊林內藏有奸細,留神冷箭!」

  嘩噪未息,盜黨隊裡倏地一聲斷喝,跟著縱走出一人,生得猿臂鳶肩,身材瘦長,頭卻又圓又大,禿頂濃眉,獅鼻鷹眼,兩隻大耳,左邊的削去一隻,青慘慘一張臉,再襯上些黑紅顏色條紋,越顯醜惡;背上背著一把精光耀眼的厚背闊刃大環刀,另外三支長約三尺的梭鏢;身法甚是矯健,猛一縱足有七八丈高遠,直落場中。盜黨經他一喝,全部靜了聲息,只搶到側面,將那四匹載有死屍的驚馬截住,環在這大頭長身的盜首後面,站立不動。

  盜首落地之後,先用目光四下一瞟,見鐘、盧二人站在側面,仿佛旁觀神色,意似省悟,忽然「碟碟」怪笑,朝著林內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我雖受人之托,聞說姓虞的做官不錯,如非有南勝鏢局之人在內,我也不管這閒事。今日之事,你死我活,既敢暗中傷人,別人諒他無此大膽,不是譚鎮南,便是他的爪牙,怎不出來一會?」

  語聲才住,林內便有一人接話道:「我們除暴安良,去惡務盡,別的都沒相干。适才兩箭,那是給你們送信,自不小心,怪得誰來?如是暗中傷人,你們早都沒命了。出來容易,不過我們這壺酒還未吃完呢。你既心急,轉請你喝一盅吧。」

  隨說,林內端整整飛出一杯一壺,朝伊商頭上打去。伊商一伸手全都接住,方要發話。林內跟著閃出兩個蒙面人來,兵刃俱都掛在身旁,沒有取下,從容走至場內,指著伊商道:「你的人多,我們的人卻也少不了哪裡,高下死活一定要分,我們先禮後兵,也許能夠就此拉倒。你把姓趙的叫出來,還有幾句活,我們說完,再打不遲。」

  伊商一接那酒壺,再聽來人說話,便知不是好相與,在自精密佈置,終於反客為主,看鏢行和眾客商從容神態,料定敵人必不在少,想叫敵人一齊現身,再行動手,強忍忿怒,正要答話,趙連城已由盜黨隊裡應聲走出。兩蒙面人指道:「你就是姓趙的麼?我們遠客到此,無以為敬,昨今兩日,在路上給你二位尋了一點禮物。好漢作事好漢當,姓伊的和姓譚的有仇,與我們無於。打架不恨幫拳的,看在已故南極老人面上,只要趙朋友同來諸位了此一段公案,與伊朋友無于,好麼?」

  趙連城比較氣浮,聞言大怒,拔刀便要動手。兩蒙面入倏地縱開,內中一個年老的怒喝道:「姓趙的!你先莫動,姓伊的還未回話呢,看了我們禮物再說。按說他們都覺事類兒戲,不讓我們兩個這樣做的。我因老南極曾有舊交,不願他家親丁盡絕,才打你們一個招呼。姓伊的正主人還未說話,你忙什麼?」

  說時,林內又有一個大人,手裡提著一個大麻布口袋,兩個小孩,用竹竿抬著一件東西,上面堆著不少樹葉,如飛而至。同時崗上也走下五個盜黨,俱都步行如飛,由盜黨隊中穿過,來到場上。伊商因聽來人提起南極老人,心中驚疑,正揣測這兩蒙面人是誰,未及答話,雙方的人都到。

  趙連城雖猜敵人所送禮物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沒料到會有丟臉的事,見竹竿上枝葉披拂,堆得甚高,方自納悶。忽聽內中一個小孩喝道,「姓趙的!你哀求了我半天,要想痛快,該你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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