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雲海爭奇記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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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遁接口道:「老前輩所說,可是七十年前大熊嶺苦竹庵鄭顛仙,在雲邊元江,用金蛛吸金船,所得十四件蝸皇至寶之一麼?」 隱君答道:「誰說不是?當初顛仙道成以前,為了此寶,不知費卻多少心力。證果之時,將此寶分賜門下四女弟子。後來兩歸峨眉,一歸青城,俱有歸宿。只內中一個原有丈夫子女,一時不慎,妄將此寶給了愛子,母子二人因此喪生。臨難之時,不甘將此寶落於仇敵之手,埋封太華石竅之內,當時仇敵窮搜不獲,以為神物業已化去,直至去年才被一遊人無心發現,輾轉數主,聽說流落江南,尚無人知確信。你遠在天山,新近南來,如何得知這快?」 狄遁笑道:「我也是在家叔那裡無心中聽人說起,一時乘興南遊,就便訪查此寶蹤跡。至於究落誰手,傳說不一,尚無所知呢。二女既是劍仙高足,想必總有線索可尋了?」 隱君道:「聽那口氣,她們師父必然知道底細,卻要借此磨練二女一番,下山時期以十五年之久,見了此寶始許回山,還說:『此雖至寶,但非我師徒應有之物,此行並非要你們逐鹿,不過要你們前往增長見聞,多些經歷罷了。』至於寶落誰手,也未說出。我卻因此得知後洞乃前明大盜羅萬通藏珍之所,內有石庫地道,這也是二女來時無心中聽一老者說的。等我和他四人分手,將天祥送到地頭,往回趕走。行經武夷,又遇老友長洲沈凡,也談起此事。他上月裡曾聽說神拳錢應泰得了一件奇怪寶貝,得寶不久,便和徒弟多人一齊隱遁,不知何往。我二人俱因事屬定命,物各有主,此類神物非有德者不居,何況已有劍仙屬目,並知此寶所歸,決輪不到我們手內,事屬徒勞,錢應泰好猾小人,何德堪此?以為巧合,說過也就罷了。 「回到黃山,便見申林兩次尋我未遇告急求救的信,才知錢應泰藏伏之處,竟是這所前明俠盜故居。因信上最後約會定在今日,連忙趕來,路上救了阿鼎,見他根器資稟全厚,小小年紀居然有志向上,帶了同來。先還想錢應泰江南多年盛名之下,徒黨眾多,人又詭詐,未必容易打發。誰想他並無十分驚人本領,你先來已占上風,便沒下場。先還想不露面,後見你要下手傷他,怨不宜結得太深,又看在他師叔老面子,放他走去。我細查他別時神色,早料他去而複轉。我們查看石庫時,見壁上花紋,明知有異,因非短時候所能查遍,又因申林住此數年不知有庫,錢應泰必以為石庫秘密我們尚不知情。 「我本不知庫中竅要,妄事發掘,轉致驚覺,料他總在夜間來此偷發所藏珍寶,正想同你出外察看地道來路,賊已臨門。阿鼎眼力甚好,人又聰明,決無眼花亂說之事。來時見外面有一座假山,當初並無此物,早疑它有點作用。你的腳程何等迅速,趕出去卻未見人,可知來賊左近必有隱身之處。阿鼎又說他沿溪向樓走來,那一帶無可隱匿,縱然有些山石林木,也逃不過你的眼裡。因此想到那座小假山,因相隔這近,還未敢斷定那裡便是地道。及至跑到細一察看,山上厚綠苔薛竟是出於人工用藥水培養而成。 我前在雲龍山主工人武那裡見過這類東西,知道底細。這類藥苔所費不資,此地現有溪山泉石之勝,何用如此點綴?當然不是通地道的口子便是一處地穴,同時又發現地下遺有腳印和剝落的碎苔。我用地聽之法附耳石邊一聽,來賊想是初奉師命,路徑不熟,剛剛進去,並不知蹤跡敗露,以為我們人在裡面,未看見他。正在口裡商量推讓,聲雖不大,卻也被我聽出幾句,起初想用奇門禁制,等他盜寶出來一網打淨,嗣知寶物已在事前為內賊盜去,我若將他擒住,錢應泰見我知洞中底細,必以為寶物已落我手,真盜寶的小賊尤嘉也正好推卸乾淨。 「錢應泰不惜以半世英名來換此寶,庫中未取走的金銀珍貴之物當不在少,均不置念,可知不是尋常。縱不能斷定是那新出世的蝸皇奇珍,也必是件希世之寶。尤賊背師反噬,乘人于危,如此好狡之徒,豈不知此事干係重大,稍一不慎,定是身敗名裂,難逃乃師慘戮,師徒又是同行不久,無暇寄存,必在途中匆匆略偷小暇,覓隱僻之處將寶埋藏,不到錢應泰身死或是遠遁他鄉,決不敢放在身旁致遭殺身之禍。但此輩小人心情十九患得患失,藏時逞遽,心定不安,早晚必往發掘,另覓適當地方。錢應泰手狠心辣,詭計甚多,如信俞、金二人之言,定然不動聲色,親自尾隨,早晚水落石出,再按他的家法處治。 錢應泰固非我們敵手,但他所獲若果是蝸皇元江金船遺珍,此寶現時業已驚傳字內,正邪各派均已注目,便我近兩三月來耳目所及,知為尋覓此寶來到江南的已有好幾十位,戚、龍兄妹四人尚不在內,寶只一件,逐鹿者如此其多,異日不免大起爭端,何苦多事,自惹麻煩,使難自我而肇?臨時變計,將他放走,便由於此。我看事已告一段落,兩天以內,錢應泰如不親來,當不再至。黃山。白嶽風景雄秀,我在始信峰辟有新居,何妨同往作一快聚,就便一覽雲海之奇,意下如何?」 狄遁聞言,略一沉吟答道:「老前輩襟期如此沖淡,令人拜服,並且知道此寶逐鹿者多,皆是劍俠異士,恐我萬里遠爬有什麼失閃,故借遊山之約,欲令罷休此事。愛護盛意,萬分感激。自間也非貪妄之徒,只緣此番南來,便為此寶與人打賭,得否尚非所計,至少也要過一次手開開眼界。半途而廢,就此回去,豈不叫人恥笑?愚意此寶似已有了點線索,等數日之內判明真假再作計較。略償心願,定去黃山始信峰拜謁隨侍,盤桓些日,以領教益。暫時違命,望乞原諒則個。」 隱君道:「你的來意我早料到一二,适才的話也並非攔你高興。不過我自遇沈凡,已略悉此事原委,再據所占卦象,此寶目前只是一個禍胎,至於落到誰手,歸宿尚早。目前此爭彼奪,就得到手也保存不住,至少還有一二十年,才歸到寶主人的手內;並說卦占《易》之『歸妹』,應落在一個女俠手內,中間波瀾甚多,我們這些人俱都無份。此公占驗如神,事事前知。以我之見,你既不想據為己有,此願或者能遂,即時下手,未免徒勞,不如仍往黃山,待時而動,少費許多心力,還有別的好處。」 狄遁深知隱君和沈凡一般都能前知,決無虛語,不覺驚道:「這事果要一二十年的長歲月才能終局麼?照此說來,家叔也早見及此了。」 隱君笑問道:「梁公天人,一別十年,聞說他道行劍術越發高妙如神。來時令叔可曾說些什麼?」 狄遁道:「後輩此番南來,原因前三月在家叔座上,遇見老少年神醫馬玄子老前輩,他帶著兩人,一個是他侄子馬平,與我原是世交至好。另一個是馬平新交好友熊爪仙猿淳於朔,生相奇醜,左手大而有毛,跟熊掌直差不了多少,說話專討人嫌,卻學會一身好功夫,慕名來見家叔。當著老輩還沒什麼,等飯後家叔與馬老前輩同往後洞談道,剩下我和家兄陪客,他便放言高論,討厭起來。 「我二人正因一事爭論,馬平忽說起他叔侄來時,在天山南路遇見一個姓龔的異人,得知江南出現一件至寶,能融鐵如泥,化玉為粉,有無窮妙用。這廝立時拿話激我。約定不親手取來此寶與他一看,不返天山。行時稟告家叔,頗怪我氣盛孟浪,我便請示機宜。聽家叔語氣,也有不是三年五載不能如願的話,並說此寶終於不應我得;虧我和那廝打賭時未說滿話,只是取來與他一看,沒有自己想要之言,或者不致栽大跟頭;如有什麼為難之處,可往黃山求見老前輩,自能迎刃而解。我行經安徽,專程往謁,遍訪無跡,急於探訪此寶下落,沒有久留,路遇申賢弟,才知老前輩出遊未歸。他因受了人欺,來黃山尋師求助已三次了。我聽錢賊如此強橫,便同了來,拿今天的事與沿途所聞一印證,他為孽徒盜去之寶,頗似元江金船故物,因此想留上幾天,就便訪察真假,如若幸遇,豈不省事?」 隱君插口道:「你以為易,我看必有波折。人定勝天未始沒有,既然如此,我也留上幾天助你一臂,事若不成,即隨我同去黃山如何?」 狄遁哪知隱君看出他面上晦色,將有殺身之禍,自己因和他叔侄至交,來時梁公又有相托之意,特意身任其難;聞言甚是高興,議定申林奉母歸來,便去尋找錢氏師徒,暗中探查。 到了夜間,隱君在後洞打坐用功,狄遁獨住前樓,心中有事不能成眠,想起金、俞二人回去一告發,不間錢應泰發作與否,尤嘉均難安心,如不被迫獻出,也必乘隙前往藏處探看,弄巧或許帶了逃走都說不定。越想越覺夜長夢多,最好當晚前去。估量錢應泰師徒來蹤去跡和來賊回得這快,頗似在西天目山中,相隔不遠。自恃千里腳程,一夜工夫總能尋到他的巢穴,決計碰碰運氣,照他所行方向途徑,試走一道。也未往後洞驚動隱君,帶了隨身短劍、金筆,逕自起身趕去。 出門一看,涼月疏星,清輝四徹,所有山巒林木,俱是明朗朗的湧現于月光之下。寒煙不起,萬籟無聲,青的是天,白的是雲,耀紫浮蒼,明晦界列的是山和叢樹。一條溪流,像銀蛇一般,蜿蜒出沒于疏林淺草之間,粼粼流動,活波欲漲,會合成一幅天然畫圖。有時一陣山風吹過,松濤稷稷,泉聲潺潺,入耳清娛,倍增幽趣,比起故鄉天山絕頂雄峰矗天、萬年積雪亙古不消、雄奇壯偉之景,又是一番情趣。暗忖:人道江南水軟山柔,果是不差,自從渡江到此,沿途登臨,就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也常具丘壑泉石之勝。天山南路雖然柳暗花明,終不如江南的景物清麗來得動人。自己未到的名山勝景甚多,難得遠來,要好好多留些日,遊它一個暢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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