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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餘式方始明白過來,正想求教。老人笑道:「你們幾個小娃真鬼,燕玉早知我在房外,故意點醒商兒,一同鬧鬼,當老夫不知道麼?」

  尹商聞言,慌不迭跑上前去,抱著老人肩膀道:「師父你說得對,商兒錯了,不過本心也實不敢隱瞞師父。今夜見面,只管害怕,情願挨打,還是要說實話的。好師父,老恩師,千萬可憐商兒,你上次已將我嚇怕,這次不要怪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說時,老人已向椅上坐定,好似十分憐愛尹商,見他情急惶恐,早一把摟在懷中,一邊伸手撫摸尹商的頭,聽完,笑道:「徒兒不要著急,我如怪你也不進來了。其實你也未說什麼,不過我有一個討厭的人,知我在此,定必糾纏,使我心煩,恐你小娃口沒遮攔,再三告誡,你自上次受罰之後,倒也小心,不再向人露出口風。今夜被人激將,室中又無外人,偶然疏忽,也是難怪。我想你每夜天明前必出去個把時辰,你姐姐早晚必知底細,近來我在暗中考察,她兩姊妹心性頗好,餘式又是我小友新收門人,說明倒好,因此走了進來。我自移居終南,只肯與人交談,便是有緣。

  餘式人品稟賦似還不差,所中狗毒已有靈藥解救,拜師還未人門,難得遇到這場快心之事。憑他本領,賊巢尚不能隨意出入,可走過來,待我查看他的本身真力大小。如其本質尚好,現傳授自來不及,由我將他氣穴開通,發動真力,再服我一粒金剛九,略傳幾手封閉架隔的解數,本領還雖不濟,比較以前身輕力大得多,單憑氣力已可勝人,就是稍強一點的也能對付一氣。這樣由明日起,照我所傳手法練上十天,便可和你們三姊弟同去。區區毛賊,我自不便出手,但是賊巢人多,你們師父又須對付那凶僧。冉老二武功雖好,以一敵二,恐也不易成功。你三人到底年輕,雖有魏國梁所約的人同去,多個有力氣的幫手,對付那群小毛賊也是好的。」

  說時,尹商見師父對他疼愛,越發親熱,躺在老人懷中,將頭昂起,一邊含笑靜聽,一面撫弄老人長髯,聞言笑說:「方才聽說冉師叔日內就要去呢,莫被他先將老賊父子殺死,商兒的仇就報不成了。」

  老人見他本是滿面笑容,說到末句,眼花亂轉,面容驟轉悲憤,撫著尹商的頭笑道:「徒兒不必愁苦,方才我已探明,老賊聽說冉老二要去尋他,便發了慌,特意命人迎頭尋訪冉老二的下落,告以七月底寨中恭候,請其暫緩駕臨,實則在此十多天內四出約人相助,準備拼個死活,連魏家敵人一網打盡,永除心腹之患,卻不料這裡還有他三個仇人。你師父本想多過些時,等你們本領練得差不多,人也約好,再同前往。

  她先知我這半年來常在附近朋友家中閑住,又在三年前看出商兒資稟,想引進在我與秦隴諸小友門下,未得其便,表面不肯傳授,實則激勵商兒自求上進,我如不來,還要令其自往求師;還未明言,便發現我的蹤跡,知我最喜靈慧幼童,商兒又具至性,每夜向天哭求,早晚被我發現,必加憐惜,比她尋我求情還要省事。日前暗中察看,商兒用功勤奮,居然得我不少心法,更能守我之誡,有時姊弟比武,從不顯露一招,知必得我歡心,到時決不袖手旁觀,為此提前,冉老二又尋了來,正好三方聯合,今日遠出,便為此事。我定教你手刃親仇便了。」

  尹商聞言,喜極涕零,笑說:「師父真好。」

  餘式已恭立在側待命,老人話完,便令走近,先按了按脈象,笑說:「這一會藥力已然發動,再經我開動氣穴,非但氣力暴長,比平日要大得多。因你本質甚厚,便病體復原也要加快。只是此舉甚是苦痛,雖先服我金剛丸,仍是難耐,你自問禁得住麼?」

  余式大喜道:「老前輩大恩,弟子雖是薄質,尚能忍受苦痛。」

  說時正要跪謝,見尹商賴在老人懷裡暗使眼色,想起此老性情古怪,莫又觸怒,忙即站起。老人似已覺察,笑道:「商兒又多事了,你只見我厭惡人無謂謙恭,便因噎廢食,以為無論什麼人,只朝我一行禮,我便有氣麼?」

  尹商仰頭笑道:「師父你不知余師兄有多可憐呢,又是弟子將他打傷,如不醫好,怎對他得起。」

  老人見余式聽出話因,又要下跪,笑止道:「這又虛了,你將這九藥白水服下,脫去鞋襪,臥到原床上去。」

  余式依言將老人手中一粒青九接過,取水服下,道了「放肆」臥倒。

  老人和三小姊弟談了一會,便去床前,向餘式全身按摩起來。餘式覺著老人手並不重,所到之處,似有一股熱氣隨同流轉,暖適異常,但又與夏日天熱不同。約有半盞茶光景,身上漸冒熱氣,方想如此舒暢,怎說痛苦?耳聽尹商喚道:「余師兄留意,最好聽其自然,師父要下手了,我以前便是這樣。」

  聲才入耳,老人忽令坐起,先是由上而下,從頭按摩到了足心,朝湧泉穴揉了幾下,忽將餘式捧起,立向當地,那大一個人,竟似兒童撥弄玩具一般,隨同雙手按摩扭捏滾轉不停,明燈影裡,只見一條人影映在粉牆上面,時而兔起鵲落,上下翻飛,時而星丸跳擲,猿蹲虎踞。老人見尹商呆看出神,又特意側轉身子,將燈光避開了些。到了後來,再帶同餘式縱躍起落,看去好似兩條黑影在牆上比拳跳弄,姿態靈巧美觀已極。

  余式覺著人雖隨同舞弄翻滾,時高時下,老人雙手好似從未離身,仍和先在床上按摩一樣,這等劇烈震盪,也未頭暈心跳,只是身上越來越熱,手足有些發脹。隔不一會,又有一股奇熱之氣由尾閻起向上強躥,每上一段,便黨內裡筋肉脹痛欲裂,熱力也必加增。方自驚奇忍受,那熱氣已直透重關,自上返下,到了腳心,又自逆行,將要發到羊車穴下,心想:「此必本身純陽真氣,曾聽楊師父說起它的妙用,只能通行一周大,充滿全身,功夫便到了家。現已通過尾閻,環行一周,想快完事,除先前身上脹痛、現更發熱外仍不算什大苦,怎說不能忍受,莫非還有什別的手法不成?」

  猛聽老人大喝一聲「好了!」

  心方一驚,同時腰背上早被老人擊了一掌,那熱氣行至羊車穴前本似受阻,不能通過,腰背骨脹痛得分外難受,覺出老人這一掌打得甚重,好似全身骨脈均被震開,人也隨手騰空而起,落向床上,只落時床繃微顛,仍是先前仰臥姿態,身上熱已大減,但覺通體脹痛難禁。

  耳聽尹商央告道:「余師兄此時必比我上次厲害,請師父早點給他治好,省得受這一夜活罪吧。」

  霜娥嗔道:「三弟不懂,老恩師累了這一陣,不歇一會氣麼?」

  老人笑道:「他所受傷毒雖重,秉賦卻好;如今真氣要穴已全開通,脹痛自所不免,我心想使他難受一會,將來勁力要大得多。我事已完。只等明日傳他手法。如想為他減少痛苦,你們只消朝他全身捶打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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