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萬里孤俠 | 上頁 下頁
一〇


  心方納悶,方才未通姓名,我姓餘他怎知道?陝客已笑答道,「我因今天毛賊人多,恐我一人照顧不來,故不令你上前。難得他們知趣,會完酒賬,隨我同騎此馬走罷。」

  餘式見對面店夥正在偷看,知道當地不便說話,酒飯賬早交店家,還有富餘,聞言立即應諾,把餘銀做了酒錢,不令再找。陝客隨命上馬,余式方想謙謝,陝客把面色一沉道:「你真作死,如非想借馬用,那驢日的能整身子回去麼:我想這方法還不定行不行呢。」

  余式聞言,猛想起昨晚狗爪劃過之處已由痛而麻,心中也似有些煩熱,試揭小褂一看,肩頭已然發黑,不禁大驚,料令騎馬必有原故,忙道:「後輩遵命。老先生你騎什麼?」

  陝客道:「你莫管我,也許前途還要分手,能否免去一場大病,看你的造化罷。」

  餘式依言,剛取衣包上馬,陝客令走昨夜回路,把手一指。余式拱手方說:「多謝老前輩救命之恩。」

  手中韁繩動處,那馬已一聲驕嘶,翻蹄亮掌,絕塵而馳,往前路飛一般跑去。

  這等猛烈的馬余式尚是初次騎到,如非下盤功夫堅實,差點沒被甩下馬來,心中一驚,想將馬勒住,回問陝客姓名,似聽馬後遠遠喝道:「你由它去,不可用力,少時見面再說。」

  聽到未句,馬已駛出好幾十丈,端的快極。余式只得信馬疾馳,晃眼跑出五六裡,行經曠野無人之處,暗忖:「馬行太快,異人不曾隨來,前行又無一定所在,馬認歸途,先前馬上老頭必是盜魁之一,萬一被馬馱往賊巢,豈不送死?異人又不令停馬用力,如何是好?」

  想到這裡,心裡越發煩惱,再從領縫中一看,右肩頭已黑了好大一片,方自愁急,一股疾風忽由馬後飛來,直撲後背,那馬好似吃了一驚,越發拼命朝前猛躥。餘式漸漸頭昏眼花,四肢綿軟,已然控制不住,急切問也沒留神後面,忽然眼前一黑,心如油煎,方道「不好」,猛覺身上一緊,被人抱住,宛如周身上了鐵箍,休想轉動,昏迷中似乎有人塞了一塊藥在口內,清香撲鼻,隨聽陝客耳旁喝道:「快咽下去,免得少時毒發瘋狂,救你費事。」

  藥進口後,餘式頭腦略清,才知陝客已由後面追來,將自己抱住,知是性命關頭,忙即咽下,一會人便昏沉欲睡,只心中稍微有點明白,覺著馬行更快,身後火熱,被人抱定,縱馬疾馳,別的全不知道。也不知經過多少時候,漸覺熱退涼生,身上有點發冷,人也漸漸清醒過來,覺著身後一松,回顧陝客已不知何往。

  夕陽已快平西,河風陣陣,十二分涼爽,人卻疲軟不堪。且喜那馬經過半日奔馳,馬性大減,累得渾身是汗,馬頭上熱霧如蒸,口中直噴熱氣,早把勢子收住,緩步往前面莊園跑過去。剛到莊前,想要下馬問路,覓地歇息,忽聽連聲斷喝,由當中大門內飛也似跑出一夥人來,全都手持器械,縱到馬前,攔住去路,大聲喝道:「鼠賊竟敢來此窺探,快快下馬受綁,免得老爺們動手。」

  餘式知被誤會,忙答:「我非歹人。」

  正下馬問答,猛覺頭暈眼花,底下話未出口,內中一人朝餘式看了看,忽道:「這人好似遠路來的,並還有病,不似鐵鷹寨老賊手下,不知怎會騎了賊馬來此。我們且把他帶見莊主,問明再作計較。」

  余式聽出對方是賊党對頭,心神一定,再者四肢無力,就遇敵人也難動武,忙問:「莊主貴姓,我實在不是賊黨。」

  那人答說:「姓魏,你是哪裡來的?」

  餘式忙問:「可是魏國梁麼?」

  那人答說:「正是。」

  余式大喜道:「小弟余式,持有紅旗楊武師的信來見莊主,昨夜途遇水寇,為惡犬所傷,幸遇異人解救,強借賊馬護送到此,煩勞通報一聲。」

  眾人聞言,忙道「得罪」,見餘式站立不穩,一面命人通報,一面扶同走進,俱說:「水寇惡狗爪牙有毒,傷人必死,客人居然死裡逃生,事隔多半日,身上不現紫斑爪印,豈非怪事?」

  稱奇不置。

  餘式下馬之後,人更疲乏不堪,略微謙謝,便隨往裡走進。剛進二門,便見前面大廳中迎出一個身材高大、聲如洪鐘、年約四旬的壯士,見面把手一拱,笑說:「余兄此時病重,不必勞動多禮,稍微養息,再說不遲。」

  說完,便令將人扶送西偏院內書房中養息。余式人已不支,只心還明白,也不再客套,只把手一拱,強掙著說道:「多謝莊主,楊師父信在衣包之內。」

  魏國梁道:「余兄無須勞神,便無此信,也必竭誠款待,詳情晚來人好一些再說,東西也吃不得,只有靜養,小弟自會命人料理。」

  隨將餘式身背包裹兵器解下,親率眾人送往書房榻上臥倒。下人絞上手中,國梁親代餘式把身上灰塵擦去。餘式心雖不安,身不能動,只得聽之。不多一會,人便昏昏睡去。醒來天已黎明,覺得精神回復,和好人一樣,只是腹痛,剛一下床,便有人走進,領去人廁,解了大堆紫黑塊,腥穢已極,解完身上越發輕快,回憶昨日,宛如夢境。

  回房洗漱後,正覺腹饑,主人已得信趕來,說不兩句,下人端上饅首稀飯和幾盆菜肴,也頗精美。國梁陪同餘式吃完,笑道:

  「余兄真個吉人天相,否則,水寇之首老賊牛蛟有名的陰險詭詐,黨羽又多,尤其所養惡狗均是青藏問異種,爪牙奇毒,咬上一口,或是稍微劃破一點皮,照著傷勢輕重,至多一個對時,人便發狂而死。死後全身紫斑,並還傳染,端的萬惡。我久意想要除他,均因老賊人多勢眾,本鄉本土,我家在此地,不能一網打盡,便留後害,家人又再三相勸,隱忍至今。老賊父子也知我不好惹,遇事留神,來人只一提我名字,不特不敢下手,反而有好待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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