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武當七女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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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對面哈哈笑道:「果是一雙可愛的癡兒女。我決不忍侵害你們,就此放走,也非所願。前面便是我的洞府,如肯信我,可將神光撤去,隨我入洞,住上七日夜,在我法力禁制之下,到第七日子夜,不問能否保得元貞,我均放你們走。如果對我心存畏忌,欲仗神光護身,那也由你們。不過話須言明,我老人家言出必踐,向無更改,對你二人已是格外通融。自來道高魔高,定力越深,魔頭反應之力也必加強。 何況你們本是夙世情孽,一雙兩好,彼此恩深愛重,分解不開。如無神光護體,只要肯服低認罪,我素不肯以強淩弱。如今你們有一人如能強制情欲,這七日夜的難關或者還能渡過;否則你二人一個尚是心中咒駡,一個竟敢於公然罵我妖人,如不將你們護身神光破去,還當旁門道法遇見玄門真傳太清寶篆,便無奈何。事須三思,免留後悔。今日為了妖道和你二人,白糟掉我的好光陰,少行許多樂事。現對你們絕望,無暇多說,如聽良言,可自跪下謝罪,自行入洞。真不放心,也不勉強。反正路只一條,此時想逃,真是做夢,到時你們自會進去。我先走了。」 說罷,人忽隱去。 崔晴早聽出陰陽叟年輩法力均高,所說決非虛語。但見綠華切齒悲憤之狀,未必肯聽,方想拿話試探,婉勸綠華,賠罪入洞,互運玄功,守定心神,挨過七日夜,便可脫身,但恐綠華又生誤會。還有太清神光乃玄門正宗,最高防身大法,左道旁門決不能破,萬一料得不對,敵人是想行詐,等將太清神光撤去,再用陰謀暗算,如何對得起人?綠華又是外柔內剛的性情,甯甘吃虧,決不屈服。方在心意不定,欲言又止,綠華早看出他為難,慨然說道: 「晴哥不必為難,經此患難,我對你已深信不疑。反正我二人死活均在一路,哪怕形神皆滅,也必不為妖法所惑,這大清神光萬不可撤。老師所說如真,自不會傷害我們,有此神光護身,放心得多。即便為他所破,他自命得道多年,法力無邊,不肯以強淩弱,當不至於和我們一般見識。真要安然脫身,向他謝罪不晚。所說如假,反正要和他拼,免得上來先受愚弄,自投羅網,豈不也好?我們本與他無仇無怨,雖被邪法困住,脫身並非無望,無緣無故將我們和妖人一齊攝來,其曲在彼,怎能怪人罵他?」 崔晴聞言,也覺有理。四外仔細一看,方才所見妖光血焰、陰火金刀、毒針毒箭之類,已全消滅,陰陽叟也已不見。只對面有一丈許高的崖洞,通體還不到兩丈方圓,望去像個小石堆,矗立鼎湖對岸。湖水澄清,最深之處約兩三丈。隱聞男女歡笑與笙管豔歌之聲由洞中傳出,十分柔媚,聽去是在地底。此外別無異兆,連那十二面妖旗和先前所見籠罩全峰的穹頂彩網,均已收去。一輪朝日,已然透出雲上。山下依舊波濤浩瀚,雲海蒼茫。除身外那幢太清神光不曾撤去而外,別無異兆。回憶前情,無殊夢境。 依了綠華,四邊天空均無阻隔,最好驟出不意,冷不防隱形遁走。崔晴畢竟家學淵源,學道年久,深知對方厲害,悄聲笑答:「對頭法力甚高,越是這樣越不可測,我們不可勉強。即便神光不撤,也須照他所說,往洞中飛進,免得敬酒不吃吃罰酒,反而更糟。」 綠華已把陰陽叟恨同切骨,聞言嗔道:「我沒你這樣膽小怕事。就算他邪法厲害,逃走費事,也須試拼一下,如能遁走,豈不更好?哪有自送上門的道理?」 崔晴見綠華嬌嗔滿面,目有淚光,知對妖人痛恨到了極點,自然不肯強她,連聲應諾,答說:「這樣也好。只要妹妹脫困回山,任憑這位老人家如何處置我,只要不迷我心神,做那無恥之事,便經百死,也所甘心。」 綠華知他苦心孤詣,借著說話,向對方乞憐,把所有罪孽全攬了去,免得自己吃虧。雖然膽小怕事,全為自己而起,用心良苦,不忍再加埋怨,淒然答道:「我知你的好心,但我二人生死患難,理應一路,你如受害,我豈能獨生?事已至此,怕他作什?他如真是好人,何必還有這些花樣?早放走了。是好是歹,終須一拼,能否脫身,且看我二人的命吧。」 說時,早在暗中運用靈符,心念故居,突把崔晴的手緊握了一下,口說:「我們先到對湖洞前查探一下,相機而行也好。」 說時遲,那時快,話才出口,二人已在太清神光籠護之下,電馳飛起。綠華畢竟幼稚,上來以進為退,故意往對湖崖洞沖去,到了湖心上面,見無異兆,突然掉頭回身,電也似急,往回路山中飛遁。回顧身後,見無人追趕,除晨霧似還不曾消盡,日光之下有一層淡得幾非目力所能分辨的輕煙外,不見絲毫跡象。開頭也未留意,心還暗喜,以為出其不意,飛遁神速,已然逃出羅網。晃眼回到洞內,在義母碧城仙子崔蕪各層禁制防禦之下,即便妖人尋來,也能抵擋些時。何況對頭口氣不會窮迫,遁光落地,立可無事。及至飛了一陣,不見到達,心方一動。 崔晴始終認定陰陽叟不會那麼便宜放人,話既出口,已然說明不再傷害自己,那七日之約自然不肯放過。何況綠華對他又存敵意,口出不遜,不肯絲毫示弱,更易觸怒。情知逃走無望,甚或弄巧成拙,惹出事來,心雖憂急,無如心上人性情貞烈,外和內剛,懷有寧死不屈之念。這一日夜間,雖將心中蘊藏的無限深情自然流露,把以前溫柔靦腆的神情去了一個乾淨,雙方情誼固然深到極處,但那貞烈心志也越加強。 方才已生兩次誤會,如不依她所說行事,必當自己附和敵人,又存別念,反而不美。暗忖:「我本心有她則生,無她則死,起初不過想要委曲求全,拼舍一身,保她貞操性命。她既堅執成見,只好依她行事。萬一能逃羅網,豈不更好?如被對頭擒回,或是同困敵人洞內,照對頭所說,至多苦熬上七日夜,多受一些罪孽。好在我未得罪對方,有我在前,怎麼也不至於把她性命送掉。」 主意打定,反更心安。一面聽其自然,由著綠華心性去做;一面暗中留神,仔細觀察。自來旁觀者清,何況崔晴早已看透對方不是好惹,逆他不得。自一起飛,便看出身外那層淡煙始終擋在前面,不曾衝破。大清神光飛遁何等神速,照理這點山路,本不須多少時候,如何飛了半個時辰,不曾到達,再往上下四外一看,無論何方,均有一層淡煙蒙住,相隔約在十丈左近。一任綠華飛得多快,始終是在前面。天色依;日晴朗如初,腳底一面卻似起了濃霧,看去一片茫茫,所有山巒林木全不見影。情知不妙,兩次想要開口,均因綠華滿臉喜幸之容,覺著心上人自從昨夜涉險被困,一直悲憤填膺,傷心落淚,自己空自心痛,無計可施,好容易見她現出一點笑容,何忍使其失望?明知此是片刻間的空歡喜,事既無法勸解,也只聽之,話到口邊,又複停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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