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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丁良聞言喜謝,趕即縱回,隨聽隔壁二人埋怨爭論之聲,聽不真切,知道難發在即,不知何時再能進食,互吃了十成飽。匆匆收拾停當,剛把頭往外一探,便見兩點其紅如火的流星,自來路空中飛瀉下來,落地現出兩人。一個頭戴卷邊寬大箬笠,貌相清瘦,面帶詭笑。一個大頭紅臉,濃眉如漆,目射黃光,身材矮胖。俱都身穿道服,赤足芒鞋,背插長劍,腰系革囊。胖的一個肩上還斜掛著一個長約二尺茶杯粗細深紅色形似竹筒之物。

  丁良好奇,元旦閱操時聞有異人要來,暗中留意窺伺,後來山主送客,恰巧遇上,偷看了一眼,後由陸萍說起來客來歷姓名,記在心裡,來人一落地,便認出是欲向五老尋仇的楊笠子和虎尊者朱護,俱是旁門散仙中有名人物。當地禁制周密,不問是誰,到此也須由入口走進。來路所遇左道妖邪,也頗有兩個道術之士,大都連風穴影子都未見到便送了命,這兩人竟敢衝破上面禁網自空飛落,可知厲害。再聽先前怪徒口氣,分明早知二人要來,埋伏相待。轉眼必有惡鬥,出去正好撞上。忙打手勢,令柳、梁二人噤聲,靜心觀變:不可言動。

  三人剛將身伏好,便聽楊笠子道:「老怪物一點不講交情,別時口氣似有用意。這裡又如此安靜,與以往形勢不同,發必厲害。道兄還是審慎些好。」

  朱護怒道:「川東五矮,我恨之入骨,早知他隱跡此間,只為他們人多勢盛,法寶尚未煉成,強忍多年。這次本意尋他拼個死活,因聽老怪物竟肯借他山陽之地與人鬥法,來尋老怪物一問,才知風穴所藏竟有五矮夫妻仗以成道的各種靈藥在內。心想五矮雖是仇敵,周澄和雁山六友、沈氏父子多是故交,他兩家又恰合在一起與妖僧對敵,周澄對我二人又甚恭敬,其勢不能為了五矮,連他八人一起破臉。事前專尋五矮報仇並非不可,偏生穿雲頂狄老兒與他交厚,並且蘇、商二人和智和尚均在這裡。

  五矮原非弱手,又有好些支援。我所煉法寶雖有極大威力,就此想要殺他報仇,決非容易,因而想到穴中靈藥是仇人成道根本,他本人又不能自來取走。與其徒勞無功,不如將此靈藥毀去,使其空盼多年,結局無望。這等報仇實是絕妙。只是老怪物性情乖張,喜怒無常,我早料難說話,果然上次和他一說,不但固執成見,還說出許多欺人之談,反倒欲罷不能。我雖不知這裡風穴與子午寒潮底細,一則我自來行事均有成算,已然豁出與老怪物夫妻破臉,法寶已然借到,更無顧忌;二則我志在毀滅靈藥,報復前仇,既不想據為己有,自身已入風穴,便不怕老怪物有什埋伏。

  稍有不合,索性連風穴一齊倒轉,將老怪物所仗天時地利的老巢毀去,看他把我如何!此時寒潮未起,不知虛實深淺,且隨我暫候。只等寒潮一起,看出來勢,便可反擊。自來耳聞不如眼見,平日魔法禁網說得多凶,适才經我略施法力,便連衝破他當空六層禁制。我們身入重地,這些話必被聽去,老怪物不過借著自己不值伸手一句大話,樂得藏頭遮羞而已,真有本領,早出來了。」

  朱護神態驕橫,楊笠子似覺當前景物安靜得出奇,有點憂疑不安神氣。朱護話剛說完,便聽先前取酒人暗中罵道:「不要臉的牛鼻子狗道!大氣吹完了沒有?我師父自然不理你,可是沒提到我們,不算食言。實對你說,我二人終年在此修煉,實在閑得難受,仗著師父沒有囑咐,知道你們要做損人不利己的事,特意在你到前將禁網撤去,換上虛景,你當是真的衝破了麼?真要衝破那麼厲害的禁網,怎連一點反應跡象都無?你們在自修煉多年,還煉法寶尋人報仇,連這點都看不出,真個丟人!不信,你再往上看,現已深入死地。黑風寒潮吃我二人閉住,正在蓄勢,等你們來享受。倒要看你如何倒轉風穴就勢反擊。我師徒照例無論什事言明在先,決無不教而誅。如不罵我師父,還可跪拜服輸,爬退回去,看在先前相識份上,饒你一死,現你自己發狂找死,已然無用。你須小心戒備。我話一完,便開穴出現了。」

  說時似見上空碧色光煙閃了一下。

  朱、楊二人原是能手,上來那等驕狂,聞言同向上空定睛一看,只有朱護眉間隱含煞氣,並未插口還罵,依然聽了下去,只把雙目註定發話之處,手掐靈訣相待,似是氣在心裡,算計敵人隱藏穴內,只等開穴出現,迎頭猛下毒手情景。哪知發話人早防到此,語聲才住,便聽穴底悲風怒號,萬籟皆鳴之聲隱隱傳出,緊跟著一團灰白色的影子由右穴下飛出,內裡夾著兩條人影。朱護早已蓄怒相待,口喝:「小孽障納命!」

  揚手便是一個霹雷,夾著大團烈火迎頭打去。白影立被擊破,漫散開來,人影立隱。當火發時,勢原猛烈,可是兩下一撞,灰團雖被撞散,雷火也似螢火一般一閃即滅,滅時火光甚是微弱,那雷也無什威勢,聲甚悶啞,同時左穴碧光略閃。

  隨見兩怪徒在上空現身,笑駡道:「牛鼻子狗道你上當了!那是我們閑中無事凝積的穴口一道潮頭。我二人法力有限,整天在風穴冰窟之內,這個卻是行家。就這樣,對這兩間窮陰精氣所聚之地,也只躲在風穴入口,仗著天生地利和師父近傳法力,略微啟閉操縱,不敢真個挨近它,更不敢深入穴底送死。因等你們不來,兩穴口全吃我閉住。第一次潮頭無路可出,自相凝結,恰好送你當頓點心。你將它擊散,再好沒有。總算風出還得一會,否則你更快活了。我們難得有人送了好酒好菜,要去一旁飲食,恕不奉陪。你們慢慢在此享受吧。」

  楊、朱二人發覺敵人用幻影引誘自己擊散寒魄精英,使其增長寒威,人卻施展魔法逃走,知道上當,又聽笑駡刻毒,全被激怒。不等說完,一面行法護身,一面各將肩背一搖,立有兩道紅光朝上飛去。兩怪徒懸立風穴上空,並不甚高,紅光電掣飛上,竟似被什東西阻住,不住衝突亂竄,不能近身。兩怪徒也未還手,說完便狂笑而去。

  三人藏身隱伏壁洞以內,只就石隙外望,哪裡還敢略現形聲!先聽雙方笑駡之聲,越來越低,怪徒走時,只是面現大笑,聲已不能入耳。下面二人也是只見憤急口動,聲息皆無。白影氣團先似淡雲慘霧,順來路冰壁散漫開來,緊跟著右穴便有一股灰白色的冷氣沖將出來,勢絕猛迅,撞到冰壁上面,反卷回來,龍翔電舞般接連兩三個急轉,倏地騰起,靈蛇也似往四面射去,前面近百丈方圓的地面,灰濛濛立被佈滿。雖幸寒潮狂噴激射而出,勢子太急,一味朝前急轉猛射,初出口這一段又是聚而不散,近崖一帶未遭波及,那奇寒已比來路所經增高許多。

  總算此時吃飯歇息,立處恰在洞左角上邊,地面沒有寒精結成的霜粒,寒潮在前,與之相背,又是站立不動,各自加緊運用真氣,還能勉強支持,否則直無生理。再看朱、楊二人,先前驟不及防怪徒有心作對,寒潮恰是迎頭撞到,雖然防禦也快,此時全身俱在紅光圍護之下,更有一幢血色光華籠罩在外,不知怎的競難沖出險地,中間還吃寒潮白氣卷起,連人帶護身光華裹定急漩了兩下才行掙脫,避開正面躲向一角,看去身寒體戰,面容憤急之中已帶愁苦,在具那高法力,竟無所施。

  三人方覺快意,忽想起壁上小洞甚多,均可容身。這一帶,寒潮不曾湧到,遲早必被發現,必來躲避,如若撞上,卻是不好,心中愁急。再仔細一看,原來朱、楊二人僅將正面潮頭奮力避開,身外仍吃寒氣包沒,一任連用法力施為,仍是凝聚不散。寒氣本是灰白色,似煙非煙,似霧非霧,吃血焰紅光一映,仿佛濃霧之中擁著一幢極大火炬,銷毀千重,頓為奇彩。一想來路光景,方悟寒氣壓力極大,況是寒精所萃,妖道血焰紅光定是火熱,陰陽相搏,寒熱互戰,彼此均有威力,互難消滅,氣勢相引,自然越附越密,糾結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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