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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胖子正在急惱不得,偏巧四明對敵的是個能手,少年好勝,急於脫身,見丁良先勝,不耐久戰,右手長春藤一纏對方蛇矛,乘著敵人撤矛還攻,賣個破綻,一個「怪蟒翻身」,腰間三指箭早到了手中,二次揚藤往敵人打去。對方早看出他身法輕靈,所用兵器能剛能柔,通體像根酒杯粗細的山藤,只梢頭上有一精光耀眼長約三寸的金筆尖,解數精奇,早就想要破他,一見當頭打到,正合心意,忙將手中矛用足全力一撥,藤梢蕩向一旁,跟手一緊蛇矛,「金龍點頭」,照準咽喉便刺,不料上了大當。四明這一下原是虛招,早料敵人有此一手,一見矛到,兩足丁字形立地不動,身子一矮,往右一偏,左手三指箭就勢反手打出。

  此是四明練就絕技,形如竹著,百發百中,未發時緊貼手腕之間,隱藏極巧,不易看出,又當雙方動手正急之際,敵人事前毫未覺察,一下打中在持矛的手腕上,雖仗皮衣厚實,四明手下留情,未用大力,也是不輕,猛覺骨痛欲裂,矛便把握不住。同時四明右手長藤,也隨著翻折之勢,往下三路掃到,纏向腿上,只一抖,當時矛飛人倒,不能再打。四明也和丁良一樣,不再下手,直喊:「柳兄快將這人打發好走!」

  胖子自更難堪,餘黨也各忿極,又見四明暗器傷人,不由惱羞成怒,乘機怒喝:「大膽小狗敢放冷箭,今日想逃出回雁嶺去,真是做夢!」

  說罷一擺手中刀,照準四明迎頭便斫,餘人也一擁齊上。

  丁、梁二人,方自笑駡:「無恥毛賊,說話不算,再動手,我們便不留情了!」

  柳春本意不想傷人,一見丁、梁二人得勝,敵人食言反臉,正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打了出去。及聽未句,忽想起大漠莊所遇姓史幼童,別時曾有回雁嶺相訪之言,此人已是劍仙一流,如是他家徒党,一經成仇,便是大害,忙喝:「諸位兄台且慢動手,我們是來尋黃眼睛小爺史二先生的。」

  說時已聽破空之聲起自山半,正往當地飛落。胖子和諸壯漢面上均現喜容,聲勢越猛,正在亂罵「小賊小狗死在眼前」,聞言全都縱出圈外。丁、梁二人本不想打,也自停手。胖子戟指喝問:「你們真是尋訪小爺的麼?如何相識,先怎不說?」

  柳春拱手道:「我們霧中迷路,身有要事,只圖上路,沒想動手。諸位再三相迫,出於無奈,後聽兄台說起回雁嶺,方始想起。我和史二先生,只在大漠莊見過一面,論我本領,怎配和他相交?因見他飛仙劍俠一流人物,十分仰慕。承他不棄,別時曾約來訪,並允遇事相助。我這人心口如一,今日實是另有要事,並非專為尋他。因兄台提起前言,惟恐雙方無心失和,故將他大名提出。請看二先生情面,先放我們走去,等拜見過二先生,再行登門認罪何如?」

  胖子想了想,怒道:「你原來與他無什交情麼。想放你們也可,但是适才破空之聲好像是他,但未降落,不知是否去往別處。要放,也須等我們尋到他問過再說,否則休想。」

  柳春方欲婉言理論,忽聽一聲斷喝:「不要臉的東西!」

  跟著叭的一聲,胖子臉上早中了一掌,當時腫起老高。面前現出一個虎面金睛形貌醜怪的小孩,正是元夜大漠莊所遇史姓幼童,現身打了胖子一掌,便戟指喝罵道:「我史厲向來講理,說話算數,人家已然提我,怎還要留難?他們三人無心迷路,已然說好得勝放走。自家本事不濟,被人打倒,還要倚眾逞強,真個丟人!便沒我朋友在內,我也不會幫你。等我問完柳兄,再要你們好看。」

  說時,一班敵黨竟如鬥敗公雞,垂頭喪氣,做聲不得。柳春上前施禮,方想代丁、梁二人引見,史厲已笑喚:「柳兄,請這裡來。」

  隨間來意。柳春本不想說,繼一想此人不問如何,對己甚好,此時斷無作梗之理,還是瞞他不得,便把來意大概說出,只把練功和五老使命等前段之事隱起。

  史厲性本粗直,匆忙中並未細問,笑道:「你真誠實,膽子又大,竟敢往冷魂峪去麼?我最喜你這樣人。近日各方趕來相助妖僧鬥法的,都在生心,也不想事如容易,怎會留到今天?其實我倒能勉強一試,偏不喜撿這現成便宜。你已會法術,同行三人年紀都輕,許對主人心思,只有法子耐寒,便可去得。上次我曾答應幫你,現有兩粒雷珠,原從別處討來想對付彭老二的,連我母親都已說好,想乘父親今春出門之便,約到我家決一勝負。不料他竟不赴約。我父親又中途折回,遇見蘇寶星這牛鼻子,說了我好些壞話。父親耳軟,回家罵了我一頓。彭老二不來,總算怕我,此事權且作罷。我想在妖僧鬥法時趁個熱鬧,幫哪一面卻還未定。

  此珠乃魔教陰雷所煉,起因專為破彭老二飛劍法寶之用,現被牛鼻子揭穿,我未認帳,一用,父親必然大怒,反正不能出手,現送於你。此去奇冷還在其次,最厲害是穴中黑風柱,遇時,多厲害的飛劍法寶也難免吃虧,何況常人,只有此珠能破。不過事要隱秘,先被人知道,幫你反害你了。冷魂峪入口在你們來路懸崖之上,你們來時只沿山麓而走,又值大霧,以致錯過。入口離地只三四丈,你們上去容易。此時必有人往裡走進,身後全有能人尾隨。見你三人入內,必要攔路盤詰,一聽與大漠莊有關,必是麻煩,你三人也非對手,待我親送你去就無妨了。」

  柳春不料他如此慷慨重友,再四稱謝,就便又代胖子等求情解說。史厲點頭。柳春忙喊丁、梁二人上前相見,略說前事,俱都欣慰。因看出史厲好高,丁良一恭維,越發投緣。史厲問知三人帶有甲馬,便命胖子等回去,從寬免罰,隨同步行飛馳。快到半路山口,史厲道:「此時我也不惹他們,隱身去吧。」

  隨令三人攜手並立,取出一面三角晶鏡,照著同行。三人當即隱去,彼此不能相見,回看只史厲一人在後。到了外面,沿著山麓行約二裡,忽覺冷氣侵人,微向身後低語道:「地頭已到,上面便是入口,果然外面有人窺伺。這類無恥之輩,我看了就生氣,還是大漠莊那些人有點意思。偏為了彭老二,只孫孝一人,肯和我好。」

  三人聽出他還是想和五老子弟結交,只為性情剛愎寡合,照此情勢,只要有人勸說,仍可言歸於好。因聽已到,朝上一看,離地三四丈峭壁之上,果有一六角形的崖洞,斜對面土坡上站著僧道五人,形貌衣著均極詭異,正指自己這面談說。史厲低語道:「禿驢可惡,竟敢說我!等先送你們上去再說。」

  說罷,手指處,三人立被一片光華擁起,直上入口,越覺冷氣逼人,周身直打寒戰,忙往口內縱人,一面運用神功,探頭回看。史厲已縱遁光,向那夥人飛去。隨聽雙方喝罵之聲。

  這時,四明不會神功,冷得直抖,剛從身畔取了一粒丹藥,抖著手塞入口內,顫聲說道:「正事要緊,我們愛莫能助,看他作什?還不快解甲馬入內!」

  柳、丁二人應聲解去甲馬,各把皮套戴頭上,並肩前行。一看當地景物甚是奇特,從未見過。原來那入口大只方丈,外面堅冰密佈,日久年深,已成暗藍色,稍微挨近便覺冷氣逼人。內裡是一條外大內小長約三十來裡的深谷,和外口一樣,通體作六角形,看去石質堅硬如鐵,與別處山石迥乎不同,常年風潮侵襲,剝蝕之痕密如鱗片,但甚整齊。寒霜甚多,到處密佈。柳春不知那是積年寒精所積,見是粒粒圓整,翠墨晶瑩,映著口外積雪,閃閃生光,覺著可愛好玩,略動童心,試用手摸,以為這類霜氣積成的微物自必隨手而落,不料那霜粒緊附壁上,比鐵還堅,尤其冷不可當,手戴皮套還覺奇冷浸骨,宛如切割,要是空手,再無神功防寒,手指直非凍落不可,才知果然厲害,嚇了一跳。等把洞徑走完,地勢也自展開,但不甚大,只有十多丈寬廣,成半個葫蘆形,兩邊冰崖環抱,其高際夭,上面灰濛濛籠著一片寒霧,仰望不見崖頂,地勢也頗平坦,只是滿布先前所見霜粒,人行其上,凍得腳底生疼。此外並未有什冰雪影子,一眼望過去,昏沉沉的,也不是霧,離身一丈以外便不能見,幽寂陰森,宛如鬼域,那冷更是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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