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天山飛俠 | 上頁 下頁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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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苕道:「本來也難。敵党人多,心志大有高下,不給他點苦吃,不知厲害,處置稍過,仇怨相尋,來敵越眾,越不好辦。這還是大漠窮邊,種族繁雜,大亂初平,歸附未久,對頭恐又激成巨變,相隔又遠,才在暗中命人下手;要是中原附近地方,早和上次嵩山一樣,處心積慮,多派得力爪牙,陰謀密佈,時機一熟,再派大軍出動,明暗兼施,一舉蕩平,更無遺類了。此事誠如五弟所言,前朝歷數已盡,對方氣運正隆,舉國人民,久處前朝閹豎紳官流毒呻吟之下,民心望治已久,對方承其重蔽之餘,稍微改革,便得民心。雖然烈皇殉國,激昂壯烈,感動人心,但在臨朝之時,民生調敝,國本已摧,儘管英明仁厚,亟思勵精圖治,無如毒瘡早潰,內則朝政失綱,紛如亂絲,雖有智者,無從著手,況又輔佐無人,連換五十宰相,竟無一個雄才遠識公忠體國之士。 外面是水旱頻仍,寇賊交起,一木難支大廈,終於失墜,亡國雖非其罪,然人民痛苦流離之極,大體稍獲蘇息,於願已足,遂致民心不復思漢,對頭更得因勢撫循。真能不計成敗利鈍身家性命的忠義之士,滔滔天下能有幾人!量量愚氓,哪得不順從歸化呢?目前『南王』『北周』雖各聚隱了不少遺民志士,但是大勢已去,民心久已厭亂,不比昔年篝火狐嗚便可揭竿而起。如因西北邊荒地利,外飾善良,借著墾牧經商為名,一面暗中籠絡當地人士,一面生聚教訓,以兵法部勒徒黨,等勢力浸及全土,或是明張旗鼓,奉著前朝正朔,偏安一隅,與對方劃地而治,或是始終隱秘,仗著廣漠萬里,天山險阻,對方既憚于用兵,我也裝老實不去撩撥,等我勢力坐大,彼亦有隙可乘,然後誓師天山,傳檄字內,一舉成功,匡複故物,這樣往遠久之計著想,也許還有點望。單憑十來個暮年烈士與寥寥數十百個後生,又是這等草萊未辟的邊荒異域,便想與傾國之師為敵,志氣誠然悲壯,事實決難辦到,不過為兩問扶植一點綱常正氣,盡心而已。」 齊良道:「此言正是。我們已是世外之人,屢屢參與此事,還不是為的保全忠義和朋友的交情,不容契置罷了。看眼前局勢,如何能說有望呢?好在地方太遠,對方難於大舉,派出的又非此間諸人對手,至不濟也可作為不在他的治下,享受一點清福,不致受害,更不會蹈嵩山覆轍,所以我不許你我弟兄的門人子孫做得大過,務留餘地,也是為此。」 說時,彭勃正拿著那三寶密敕觀看,聞言接口道:「大哥、三弟話固有理,但現時已成騎虎,陸萍又將他們這三件命根子盜來,難道就罷了不成?事也真怪,敵人那等機智,這麼重要東西,不派會飛行的人護送,卻由驛馬送來,到了哈密才由當地官府著人飛騎走送,是何原故?」 李清苕道:「二哥還是忠厚,這正是他詭詐的地方。他已明白這裡能手眾多,連遭失利,三寶敕令誰不知道重要,稍露形跡,連送的人也不能保,如派人飛行護送,更多危險,轉不如按著普通公文,暗附密令,用驛馬飛遞,使對方萬想不到內有如此緊要之物,平穩得多。否則,來人空中飛行,除卻多繞遠路,北天山左近一道關口先難飛渡。這東西到了哈密,旨意業已開讀,塔平湖才接密報,機密可想。如非敵黨貪功,全都到了三道嶺,陸萍膽大身輕,機智絕倫,一落三凶和那頭陀手內,事更難於收拾了。」 彭勃道:「這三寶密敕被我們盜來,事不更大了麼?」 李清苕笑道:「我和五弟自上次二金傷人起,便覺此事應當早了,免得夜長夢多,曾想了兩條計策,但都難操全算,不料對方竟會自送好東西上門,有此一物,足可打發這些鷹犬回去,且等五弟他們回來再作計較吧。」 齊良道:「此話誠然,不特可以一包打發,還可引使內叛,再好沒有。」 李清苕道:「柳春遠來,奔馳了半日夜未進飲食,他經過的事,适才已有人說,無須細問。此行頗見出少年人的膽勇血性,大功已立,孝侄可引他到後面去款待,暫時就住在此,少時有事再喚,等過了年初五再回家去。環兒和兩小孫就在這裡陪我們,吃了點心各自回屋。大雪寒天,你們年紀太輕,做不出什好事,也不會放你們這些小娃兒走出莊去,何苦到外面去呆等喝冷風呢!」 四小口中應話,除孫孝外,面色俱都不甚高興。室中靠後窗大理石面紫檀圓桌上,本還有兩個中年人在臨窗對棄,穿的俱是前朝山人裝束,桌橫頭有一穿黃葛布道袍的道者旁觀。三人言笑從容,偶然拾子欲下,發出一兩聲棋子落石丁丁之音,神態悠閒自然高雅,三老這邊大聲說笑,直如未聞。柳春立處正向後窗一帶,始終不曾見這三人回顧,因侍三老,未得過去拜見,估量能在此地臨窗對棄,旁若無人,決非尋常人物,室大寬大,相隔頗遠,三老不曾命見,不敢冒失過去拜見,只把容貌衣著暗中認明,一聽李清茗命隨孫孝轉往後莊歇息飲食,心雖不捨得走,但是主人已然發令,自己在雪中奔馳了半日夜,也實有點勞乏,正向三老拜辭告退,彭勃忽道:「老四老五回來了。」 柳春想見識四五兩老,便即止步,隨聽遙天有極細微的破空之聲,晃眼臨近,似在來路長廊一帶落下,聽出那聲音與早來在雙柳溝所遇眾女俠禦劍飛行之聲相似,知是禦空飛來,好生歆羨,暗忖:適見諸女俠年紀均輕,自己一個凡人,將來不知有無福緣,也和他們一樣練成飛仙劍俠一流人物?心正尋思,李清苕道:「他二人知道今晚全莊年祭,又有遠來佳客,不直到這裡來,卻往前莊園中降落,必非空手回轉,也許民位上那些敵人鷹犬都被擒來了吧?」 正談說間,忽見窗外花林內飛也似馳來一個青衣少年,到了台前,脫去冰靴,緩步走上,到了廊前,似便止住,不見走進。待不一會,隨侍李清苕的小童由外走進,恭身稟告道:「林皋說這晚在後莊河被刺冬青紮傷的譚霸,不知何故又來探莊,陷入奇門禁制以內,先說了些鬼話,被把守小天門的四少爺擒住帶回。四少爺昨日方由四川回來,上次譚霸的事還未聽說,正待拷問明白,再來稟告諸位老莊主。哪知回家以後,他忽改口說是三老莊主的世侄,此來乃是故意犯險,準備被人擒回,以便稟告機密大事,井報上次不殺之恩。 四少爺不信他話,嫌惡他醜俗,知道前事的人又無一個在側,四少爺認定老莊主的朋友不會有此膿包子孫,還待拷打,幸值六少爺著大孫小姐來請四少爺到雙柳溝西方陣地商量要事,見過此人,以及那日二金連傷賊黨六人之事和四少爺說了,才放下來,命林皋看守,等事完回來,稟過老莊主再說。林皋本來不甚清楚前事,因四少爺走後,譚霸再三哀求,並述從前三老莊主救他父親之事,林皋知道四少爺的脾氣,不敢輕放,四少爺事前不知此事,未奉老莊主之命,這類賊黨,就處置稍過也不能算錯,惟恐真是三老莊主故人之子,又見他說得可憐,特地前來,請三老莊主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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