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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空曉道:「道友不知細底。貧僧昔年雖犯清規,自遇采薇大師點化,改邪歸正;只為當初有一誓言,必須死在峨嵋派飛劍之下,始得兵解。日前算出時機已迫,如不期前兵解,便遭天火焚身之危。我有二個徒弟,本不難令其將我殺死;一則誓言未應,來生仍要應過;再則尋常飛劍,邪氣不能去盡。

  「我那肉體原早坐化多年,是個僵屍,當初不合苦練邪法,意欲複體重生。眼看功候將成,肌體也將復原,重生在即;忽遇神僧點化,自悔前失。雖然從此改邪歸正,皈依佛法,無奈當初修煉時,根基紮得太固。為防入定時有人侵害,煉得周身堅逾精鋼,所有要穴又均封閉,尋常刀劍也傷我不得;為等功候圓滿,天劫也恰將臨。起初還想加功苦修,自將玉府、紫闕攻破,以備萬一不濟,元神總可逃脫,不致隨同肉體消滅;無如天劫厲害,來勢神速,一個弄巧成拙,形神皆滅。

  「平生仇敵又多,不敢遠出。近日正在愁急,忽然算出江陰來了兩船,船上多是峨嵋派道友。剛趕了去,打算乘機求助,不料到晚一步,人全飛走。後見賢姊妹往游黃山,雖覺一身仙骨,還不知是有道之士。後見狗子起心不良,本意隨往懲處,剛看出二位道友不是常人,飛劍已自出手,正是峨嵋派家法。當時本想相見求說;因見人多不便,以為二位年輕受激,故意發話,引來此地,一面暗中佈置。

  「貧僧自從歸正以來,每日修積善功,以贖前愆;本山居民多半受過我們好處,不特二位所遇村婦是我所教,另外還有好幾人,均奉密令。二位便不尋入詢問,他們也會自湊上來。初意道友見我肉身便要下手,不料如此審慎,怎麼誘激也是無用;後見要走,才發了急。沒奈何,才用我昔年所煉法寶攔阻去路。所望二位道友,念我修為不易,近已改邪歸正,加以成全。貧僧身有兩件至寶奇珍,願以奉贈,略報大德如何?」

  空曉前煉邪法,根深柢固;元神雖然凝煉,且有神通,無異生人,並且能夠神遊千萬裡外。但一遇到天劫降臨,事前元神如若遠遁,仍難免禍;只能附在身上,去應劫數。當那千均一發之間,四面俱受太陽真火包圍,時機瞬息,稍縱即逝;元神不能伺機出竅,立時同歸於盡。

  令賢心慈面軟,本要答應;寶玲年輕喜事,又緊記郝子美之言,知道對方法寶尚多,一面搖手止住令賢,強前說道:「你真當我小娃兒呢?誰希罕你那旁門法寶!先前不應該欺人太甚,此時求我.那有如此容易?我們也不殺你,也不幫你,要打便打,少說廢話;否則,我還要到靈岩山去尋人呢!」

  和尚聞言意似不快,聽到末句,忽然變色,喝問道:「你往靈石,可是尋兩個峨嵋派女道友?東洞庭住有一個郝子美,你姊妹也認得麼?」

  寶玲笑答道:「那便是我郝五叔,你在歸途所遇的人,許就是我兩位伯母,問她作甚?」

  空曉聞言,倏地暴怒道:「照此說來,你們必已受了矮鬼指教。休看我委曲求全,如論法力,並非我的對手;再如不允,那你敬酒不吃,就要吃罰酒了。」

  寶玲剛喝得一句:「禿驢!你說得對;我郝五叔早有吩咐,不將你那全副家當獻將出來,休想幫你。」

  空曉只是冷笑了一聲,人便隱去。同時,身外白雲忽化烈火,狂湧上來,晃眼成了一片大海,將二人圍在其內。

  令賢原想到修道人的苦處,理應成全人家,勿為已甚;無如實玲最信服郝子美,加上心直口快,已先發話。又見對方詞色強橫,仍帶著旁門故習;所發妖火甚是猛惡,未免有氣。少女性情,對方已經發難,怎肯屈服?也動了手。仗有法寶、飛劍防身,雖然無傷,只是沖不出去。

  正自難耐,忽聽空曉喝道:「齊令賢心性較好,不肯乘我于危,還可活命;你這丫頭卻是可惡。再不見機,就不被我神火煉化;挨到明日子時天火到來,我用你做擋箭牌,或能轉危為安,你卻非死不可了。」

  二女大怒,寶玲幾次催促令賢,將近在峨嵋所得法寶取出施為。令賢心慈,覺著空曉禦劫情急,出此下策,與尋常為惡不同;如非把話說僵,勢成騎虎,便助他脫難,也非不可。此寶威力絕大,一個抵禦不住,形神皆滅。意欲靜以觀變,暗告寶玲說:

  「五叔雖然疾惡如仇,決不會乘人于危,貪得對方法寶,其中必有原因。這和尚已然改邪歸正,不應再下殺手。與其損人不利己,何如挨到他智窮力竭之際,迫令服輸?我們反正不致受傷,至多困上一夜,卻可成全一人;還得增長見識,看那天人到來是個什麼情景,豈不要好得多?」

  寶玲原是年輕氣盛,一時激怒,連經令賢勸說,也覺有理,終止前屆。

  相持了半夜,空曉不住施展邪法增加火勢。無如二女護身寶光甚是強烈,開頭不知敵人深淺,見那火勢和前在漢陽白龍庵側所遇紅雲門下妖徒邪法差不許多,未免驚慌;因為新近得了師祖妙一夫人傳授,功力大進,初次用以對敵,還不知道。後來看出邪法雖強。至多不能脫身,並無大害,便放了心;不再理會,也不想逃,分明料定對方必敗神氣。

  空曉見狀,自更悲憤!中間也曾想用一件極厲的法寶殺死二女出氣;繼而一想,自己好容易洗心革面,得有今日,如何能為了一時之憤,又下毒手害人?並且日前虔心推算,並非無救,危機雖然越迫越近,到底不曾絕望,何苦害人?欲發又止。眼看快要天明,天劫雖應在午時,萬一時辰不曾算准,來勢又極神速,豈不是糟?

  正在愁慮,忽聽寶玲喝道:「賊和尚不用打鬼主意,實對你說,我姊妹好些法寶均還未用,存心看你報應,不然早走。天火專找應劫之人,不傷無辜;休說不會做你擋箭牌,便真被你困住,也與我們無關。你連這點不知道,還吹什麼大氣,快些俯首聽命,便宜得多,否則真是找死。」

  空曉本在怒火頭上,聽敵人出語譏嘲,越發暴怒!不由咬牙切齒,惡狠狠手指寶玲正要發話,令賢已在旁接口道:「玲妹何必多言?這廝如非罪孽深重,在劫難逃,怎會執迷不悟?天火一到,形神皆滅,多麼好的東西也不免同歸於盡了。」

  空曉聞言倏地警覺,心想:「此女說得極好,那法寶雖是多年心力煉成,休說遭劫,即使轉世,也帶它不去,如何這等胡塗?莫非真個孽重難解,自投死路不成!」

  心正盤算,令賢早在一旁留神查看,見他滿臉悲憤之容,改成驚懼,知已生悔;只為話太說滿,羞於改口。笑對他道:「和尚,你已悔過多年,又有那高法力,怎還不知厲害?我姊妹並非有什麼貪心,奪人之物以為己有;實在有人指點,另有原因。如若不願割愛,我代你保存些年,等你轉世奉還如何?」

  空曉聞言,竟似驚喜,立把滿空邪火妖光一齊收去。令賢也忙止住寶玲,同收法寶下降。空曉苦笑道:「齊道友,你實是好人,不愧峨嵋門下高弟。聽你口氣,似還不知此寶來歷妙用;既蒙相諒,我率性做個整人情罷。」

  令賢道:「道友無須介意,雙方鬥法,只我姊妹落在下風。這類天劫,多高法力的人遇上也是無法。你比紅發老祖、藏靈子二位教祖如何?我所說奉還的話,並非虛語。」

  至曉不等話完,便接口道:「道友你誤會了!此寶乃是九粒神雷,乃古時一位旁門散仙,採取天河旱砂和兩天交界罡煞之氣凝煉而成。威力雖然極大,只用一次。在百年前,由南海荒島一個地穴之內搜尋出來;曾費一甲子苦功,照那散仙遺偈,重行祭煉,越發神妙。貧僧法寶雖有幾件,但均不在令叔心上,所索必是此寶無疑。」

  「不過,此寶貧僧曾費多年心血,珍逾性命。本因昔年受一同道欺淩,將我道書奪去,又害我俗家眷口,仇深似海。但他邪法甚高。我非其敵;等將此寶煉成,前去尋他,人已轉劫。尋訪多年,新近才知他今生邪法更高,煉有不少異寶,不久便來西洞庭與人鬥法,聽說對方全是正教中人。本意這廝行蹤飄忽,難於尋蹤;打算等他來時,冷不防趕去,用此寶將他形神一齊消滅。」

  「不料期前該遭天劫,只得將這九粒天星球埋藏本山地穴之內,欲等轉世取用;偏生天機玄妙,日前才推算出一點跡兆,不及準備,也無人可托。平日還好,每年冬至後半夜,一陽始生之時,必有寶傑上騰,難免不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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