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新傳 | 上頁 下頁 |
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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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太初見這遠笑聲竟能入耳,明是查山五鬼見自己不久發動,故用邪法傳聲訕笑,再不動手,太已難堪!一面囑付同黨小心戒備,一面發出信號。先見對方未下殺手,還自暗幸;深知五鬼厲害,不敢按照預計,以全力施為。上來便想取巧,裝著抵敵不住,向船上諸人露出托庇求助之勢,誰知下面兩船置之不理。 本來船上燈光如雪,笑語相聞;雙方鬥法剛剛發動,一片極淡的金光微微一閃,船上明燈全熄,聲息全無。只剩兩條船影,在高湧如山的驚濤駭浪中,首尾相銜,箭也似急順流下駛。看去又穩又快,無論多大的浪頭,離船兩三丈,便自崩散。對方不是看破陰謀,便是把自己和查山五鬼視若無物,任其自相生滅,不肯管這閒事。 呂太初心中一急,又見查山五鬼逼人太甚,料定皇子必受番僧蠱惑,用魔教中晶球視影之法,去遠方觀戰,必當自己法力不濟。就此下場,丟人太大;即便不占上風,也應顯點顏色,少時才有話說。好在眾徒党已然奉命,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五鬼邪法雖然厲害,憑自己的法力,至多不勝,當無他慮。念頭一轉,越想越氣,意欲冷不防施展殺手,給對頭一個厲害;再裝船上諸人不肯上套,立時收風下臺。 那知查山五鬼早受番僧重托,本身又和崆峒派諸長老有點嫌怨,正好乘機報復,暗中布就羅網。他遠裡剛一發動,五鬼一面暗發禁制,斷他歸路;一面把番僧交與的九寒沙大量發出。番僧五鬼也太驕橫,既恐妖道得寵,又知主人早晚必登皇位,意欲攬權;惟恐船上諸人被其網羅,不添許多對頭。為此設上詭計,故令五鬼出面,假託入定坐禪;以便行法,使晶球視影遠出千里以外,令皇子自去觀察。又在暗中運用元神,親自趕來;竟想連合五鬼,將妖道和眾人一網打盡,至少也使妖道無法立足才罷。 番僧便將九寒沙分為兩股,一上一下,發將出去。那知遇見剋星,孫氏夫婦那一雙寶鏡,專破這類邪法異寶,已是難當;李、彭二人法力更高。這還是清菬不願為此多生枝節,將事鬧大,只用下山時節師長所賜一靈符,和本門具有伏魔專長的太乙神雷,破了邪法,將他驚走,未為已甚。否則以眾人之力,番僧雖以元神在隔江對岸暗中主持運用,隱遁又快,不致受傷;五鬼卻不必等日後呂靈姑在巫峽江中三吸金船,便伏誅了。 五鬼雖然受傷敗逃,因是同時發難,呂太師初驟出不意,以為自己留有退路,可以無害;萬沒想到對頭深機密阱,行事如此陰毒。一見九寒沙飛到,運忙命眾速退,已自無及;兩個徒黨首先受傷暈死,同時發現歸路已斷。妖道咬牙切齒,把心一橫,正待施展全力上前拚命;總算運氣還好,正當危機一發之間,九寒沙忽被船上諸人破去,仇敵遁逃,邪法全解。否則邪法陰毒,眾徒黨固無幸理,便妖道本人也只得抵禦片時;時候一久,仍非受傷不可。 妖道見仇敵害人不成,反毀了不少妖沙,五鬼本身許還受傷,看去自是快意;自己損兵折將,一樣丟人。船中諸人法力這高,邪正殊途,看神氣軟硬不吃,絕不會受網羅。自己也是一時貪心過甚,作繭自縛,已然勢成騎虎。以皇子的心性,既然發現對方蹤跡,不得不止;原想就此不辭而別。一則氣忿番僧,二則有此一層托庇,一般正教中的仙俠俱知清廷氣運正盛,只要自己只圖享受,不去官外為惡,能夠畝跡;為防將事鬧大,累及無辜人民,必不和己為難,上門作對,到底要好得多。如再回轉山中,不免與同黨勾結,重蹈舊轍。遇上對頭,固難活命;又況加上番僧一個硬頭,豈不四面皆敵,更難自保? 再三籌計,還是勉為其難,妖道只說把船中諸人結識成功,不特增加自己的勢力,連番僧五鬼之仇也可報復。一面護了受傷徒黨匆匆逃回,忍著恥辱去令番僧醫治;一面暗遣一個近年強迫收到門下的小徒弟,用邪法飛行趕上眾人的船,再裝落水淹死,順流淌去。等眾人動惻隱,救上船去救醒,假說是個孤兒,無家可歸,乘機探明虛實來歷與江上行舟用意;立用信號報知,自己再隱形趕去。暗用本門邪法和所煉毒丹暗中下手,迷亂本性,然後相機勾結。 主意原打得好,誰知妖道忙中有錯,忘令來人咽上一腹江水,剛一上船,便露了馬腳。那所遣的人便是那幼童,名叫陸霆,以前本是旁門散仙門下,從小便喪父母。因他聰敏靈慧,又肯用功,甚是鍾愛。沒有幾年,散仙便遭兵解,事前再三訓誡,告以邪正之分:「你年幼道淺,尚要投師,但須謹記師言,看准對方來歷,以定去留。以你天資靈慧,不患無人收容;只防始基不慎,妄投邪教,以後休說成就,連似我明日求一兵解轉世,也不可得。」 陸霆把師父奉若神明,立志拜一正教仙俠為師。乃師兵解安葬之後,仗著學有一點防身法術,和前師留賜的幾件法寶飛刀,不畏山中虎狼之險;獨個兒遊行各地名山勝景,物色仙師。畢竟年幼無知,前師約束甚嚴,所習法術不許炫弄;忽然沒了管頭,又得了好幾件法寶,心想道家原主內外功行同時修積。每遇不平之事,或聽人言有什麼猛惡蛇獸精怪之類,立即趕去,拿他試手,演習法力。事完又不知隱諱,於是小仙童之名遍于西南諸省。心目中的師父一個也未尋到,卻把妖道引來;乘其山中遊行之際,突然出現,攔住中路,立逼拜師。 陸霆看出妖道不是好人,自是不從;嗣見邪法厲害,知不能抗,方始假意應諾。起初妖道還在防他叛逃,因陸霆機警,自知不到時機,如逃必死;故意裝著日久心悅誠服,遇事總是先意承志。妖道連試幾次,並還命他獨自遠出,暗中尾隨查探;均被陸霆看破,故作不知,全照妖道心意而行,背後也極恭謹。 經此一來,妖道越發寵愛,認作傳衣缽的弟子。這次知眾人必不好惹,恐其吃虧,本不舍令其前來;因同門妖徒恨他得寵,力言彼此水火,不能兼容。此行如被看破,必念他是個幼童,奉命行事,情出不已,不致加害。如換別人前往,說好便罷,稍有不合,凶多吉少。妖道情急之下,不暇再顧別的,立命起身。 陸霆知道同門借刀殺人,先想推託,繼一想:此行正是改邪歸正良機。對方法力不濟,或看不上自己,便照妖道之言行事;否則便向對方哭訴真情,求其收容。等到救上船後,見對方諸人非僅法力高強,便是氣度神情,也是從所未見,由不得心生敬仰。 他本想裝死乞憐,少時再行吐口求告。及其丹藥入口,覺著滿口清香,心神皆爽;詭謀已被人看破,深悔不先明言,再說實話,未必肯信。又見彭勃厲聲喝斥,神威凜凜,越發心膽恃寒!正在又急又悔,忽聽清菬夫妻問答之言,口氣和善。猛解靈機,心中一動;急中生智,看出次嫻最好說話,立時跪伏哭求,把前事照實明言。 眾人一聽,彭勃首先怒道:「想我五家弟兄,前生均是先朝宦裔遺民;只為歷數已終,屢奉師命,不許多事。我們不尋他晦氣已是便宜,妖道惡跡昭彰,惟恐正教誅殺,賣身投靠,為人鷹犬,還想拖我們下水附敵,豈非做夢?念你年幼無知,姑從寬免,可速歸告妖道,再如討厭,必叫他形神俱滅,死無藏身之地了。」 陸霆一聽,口氣如此嚴厲,又聽出發話人行次較長,必能作主;先頗惶急。進一想:「聽前師說,峨嵋領袖群倫,襟度最是寬大,休說不會妄殺無辜,便將對頭尋到,也須分別輕重;但可寬免,必加容恕,與人自新之路。自己一個幼童,師命所迫,素無惡跡,無論如何不致傷害。苦志多年,好容易天賜良機,有此仙緣遇合,如何能失之交臂?」 心念一轉,裝著害怕道: 「弟子已然泄機說了實話,諸位仙師雖然恩寬,釋放回去,也是一條死路。一個不好,還要受那煉魂之痛,永受苦難,不得超生。弟子濁骨凡胎,明知不配列入門牆;但是回去固是必死,逃走也必被他擒回,身受更慘,萬無生理。為此只請收為僮僕,得保殘生,於願已足。 「弟子並非叛師,只為以前恩師兵解,奉有遺命,在外尋師,就便修積。被他用邪法強迫收到門下,雖在旁門,從未行一惡事。諸位仙師神目如電,必可看出。如蒙格外恩磷,允其所請,固是因禍得福,百世之幸;否則弟子宵願死在這裡,雖然不免飛劍之誅,終可免去煉魂之慘。」 話未說完,越想越傷心,竟由假變真,忍不住哀聲痛哭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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