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新傳 | 上頁 下頁
六五


  盜首法令素嚴,無一敢退,除幾個重傷殘廢的外,幾無倖免。直到盜首率領餘黨趕出,見狀又驚又恐,一面放起信鴿,發出緊急信號,向在外徒黨報警;一面率眾拚命。都知老頭是個異人,因有兩個精通法術的飛劍好友,恰在事前來到;見老頭除刀劍不傷,同黨上去挨著便倒之外,別無異處,心仍自恃。

  那知所恃為後援的兩人,一個與之同出,見面便將飛劍放起,跟著施展法力,發出大片烈火黑煙。老頭竟不在意,一伸手先將劍光接去,兩手一搓,便成了一把鐵屑,撒向地上;揚手又是一片金光,火焰全消,人也被他殺死。二個法力較高的姓史,聞說來了強敵異人,跟蹤追出,見面認出那老頭,便是昔年遊戲嵩洛間的有名異人——嵩山二老中的追雲叟白穀逸:當時拜倒在地,那裡還敢動手?總算對方手下留情,未與為難,只罵了兩句,便負愧逃走。

  盜黨一聽對要頭竟是仙俠中最有名的人物,已然隱跡多年,不聽說起;忽然尋上門來。回想平生惡跡,料定凶多吉少,心膽皆裂;忙打暗號,令眾盜黨分途逃命。因知身是罪魁,必難倖免,竟妄想殺死蘇筠雪憤。

  誰知眾盜黨,除有限兩人和門外受傷諸盜,似是老頭有心放走外,全被定住,不能行動。只盜首一人剛逃到裡面,舉刀要砍蘇筠,忽一白髮美婦自空飛墮,手指處,盜首父子同時畢命。隨即高聲說道:「白道友,你殺了這多毛賊,不連累左近居民麼?」

  老頭走來,笑答:「附近人家,多與狗強盜勾結來往,吃點苦也應該。姑念無知,為勢所迫,我自有處置。道友可將此女帶往蜀東,與其前生丈夫相會,同在洞天莊修道,請先行吧!」

  老婦隨將蘇筠抱起,道聲再見,一道金光向空飛去,晃眼無蹤。跟著一聲雷震,全莊火發,房屋齊坍;不消片刻,全成灰燼,老頭也不知去向。

  從來失火,燒得也無如此快法!事後杳看,一片劫灰,不見一根殘骨,群盜諒被火化。可是盜窟中好些無辜婦女,均在火發以前,被一種風力刮出火場,無一死傷,身外還堆著好些金銀衣服。這些婦女,已經當地老成人各自送往故鄉。橫行黃河兩岸的劇盜,就此消滅。

  齊良問出那老頭形相正是昨日所遇異人,細詳前後語氣,好似含有深意。所說姓齊師侄,不知是否自己?只蘇女從未見過,自己更無室家之想,又覺不對。心中奇怪,可惜柬帖未到日期不便開看,斷定此行必有奇遇。聽完前話,便往前途進發。進了潼關,取道長安,過大散關,經金牛嶺、褒城等地,由秦嶺亂山中入川。因是山僻小路,山高路險,往往行數百里,不見人煙。仗著藝高贍大,又斷定仙人之言決無差錯,雖然受盡艱難辛苦,絲毫不以為意。一路山行野宿,除沿途勞頓外,且喜無事。

  這日行經山陝交界深山之中,齊良因在來路問知前途,再有數百里山路,便到達柬帖上所說的白象崖;到後二日,便可開視柬帖。心中一高興,又當中旬月滿之時,天色晴明,連夜趕去,看看到後有何奇遇。那知這一帶本是南棧道盡頭,順驛路走尚極難行,何況並非正路。走出才三數十裡,便見危峰刺天,峭壁前橫,深溝大壑,冥杳無際。

  那最險的地方孤懸山半,跬步深淵;並無羊腸,惟有鳥道,簡直無路可通。必須攀蘿援藤,虎躍猿附而渡,端的奇險非常!微一疏忽,便有粉身碎骨之憂。更有森林蔽日,叢草沒徑,往往一二十裡,不見天光,穿行其中,最易迷路。

  齊良雖然武功高強,身輕力健;似這樣竄高跳矮,上下飛馳,時候一久,也覺得力倦神疲,饑渴交加。無奈荒山野徑,四無人煙,只得就道旁山石坐下,取出乾糧。飽餐之後,略為休息,覺著體力漸複,稍事結束,重又上路。

  又行十餘裡,因所帶水壺适才飲盡,想尋水源將水裝滿,就便尋覓存身之處。一看前途地勢漸平,山腳下似有一條溪澗。連日山行,知道這等地方,每有三兩家采藥和打獵為生的山民居住。齊良暗忖:「先沒想到這條山路如此難行,路上曾經發現好些猛獸腳印,又是熱天,蛇蟲甚多,夜臥岩洞樹,均易遇險。能尋人家借宿最好;否則只有拚受勞苦,月下趕路,以免睡熟之後,為蛇虎所傷。」

  忙往左側趕去袗到後一看,果有一條小溪,水已乾涸,只溪中心,銀蛇也似蜿蜒著一道細流。這類涸溪,水多有毒;如有人家,也在源頭左近,便緣溪尋去。

  行的三數裡,到了盡頭峭壁之下,水流漸寬。細查來源,就在對岸樹林之中,沿著一片斜坡,直瀉下去,注入溪中。泉粗只得尺許,水勢頗急;齊良料知水源不遠,遂越溪而過。回顧暮靄蒼茫,暝煙欲合,落山斜陽,由身後反射過來;前面一片高林,全被映成了暗赤顏色。遙望林中,紅牆掩映,似有梵宇,心中一喜,立即飛步往林中跑去。

  那林多是數百年以上的老樹,夏木陰陰,甚是濃密。齊良因山形險惡,地太荒涼,好容易發現廟字可以投宿,林又高大,匆匆未暇查考,只是往裡便跑。入林不遠,忽聽右側古木濃陰之中瑟瑟作響,雜以噓噓之聲。目光到處,瞥見一條一丈多長的毒蛇,張開飯碗大血口,吐出尺長紅信,已自當頭竄到。

  那蟒兩腮奇大,通體彩色斑斕,身長約有一丈三四;後半身緊盤老樹幹上。本是隱藏濃蔭之中,微微探頭朝外,想要吞吸林中歸巢飛鳥;忽見人來,到口之食如何肯舍,立時掉頭向下,箭一般朝前射去。

  相隔不過數尺,如換別人,絕無生理;幸而齊良心靈眼快,應變神速,所佩芙蓉劍,又是吹毛斷鐵的利器——聽響聲有異,便知樹上蟲蛇之類惡物,腳底一墊勁倒退出去,同時「嗖」的一聲,寶劍出鞘。

  那蟒對面竄來,勢甚迅急,恰巧迎個正著,吃齊良左半身往右一偏,避開來勢,反手一劍,用力往上揮去。寒光過處,蟒頭迎刃而斷,飛射出去老遠,「撲」的一聲,墜落地上。蟒身負痛。猛縮回去,頭腔中鮮血,似泉水一般湧起,灑得遍地皆是,腥穢難聞。且喜躲避得快,衣服行囊均未沾染。

  齊良經此一來,生了戒心,覺著林中既有廟宇,怎會有這類毒蟒盤踞?於是便留了神,不敢似前冒失。就著殘陽餘光,一路戒備著,往前走去。到了盡頭,果是一座廟宇,只是滿目殘破,山門歪倒一旁,除廟牆尚有大半存在外,內裡殿宇房屋也多倒塌穿漏;分明荒廢多年,久已無人住持。

  那水源卻在廟旁山岩之下,泉源乃是一個數尺寬的石穴,離地數尺,並經前人就石形鑿成一個龍首。水源並不甚旺,入口清冷,知是無毒甘泉。將水壺盛滿後,因林中並無他異,毒蟒似只一條,龍首下面有一蓄水石槽,甚是長大;連日冒暑奔馳,已有二日不曾洗浴,身上汙汙積垢甚多,難得有此現成浴盆,正可洗他一個痛快;便將衣服脫去,就著石槽洗浴。果然舒適,涼爽非常。心一為之一快。為防萬一,洗時寶劍放在身邊,隨時都在戒備;直到洗完,並無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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