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新傳 | 上頁 下頁 |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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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玉珠笑道:「道友不必太謙,我的確走過不少地方,所見美景也多,大有經綸;只管靈域天開,多少仍須人力佈置點綴,方能盡美盡善。以我所知,除卻靈嶠仙府與休甯烏兩處外,連陷空島那好地方,都嫌霸氣太重。餘下並非不好,不是各有缺點,便為主人刻劃過甚,失去天然之美。再不,便是左道旁門中人所居,鬧得烏煙瘴氣。看來看去,只有貴派中人最善因勢利建,匠心獨運。不論是什麼境域,一經佈置,自然清妙,各擅勝場。 「像紫雲宮和小南極天外神山兩處別府,天生奇境;再經多年佈置,景物之妙,藑絕仙凡,不必說了。便是鄧八姑、裘芷仙、申若蘭、淩雲鳳、以及孫南、施林、司徒平,諸位道友所居,以前多半榛莽未辟、荒寒幽險之境;一經入居,不久便入畫境。 「即以此地而論,當初也只四山環繞中,一大片茂林原野,和一兩處瀑布水源而已。諸位來此,才只幾年,便成了這等美景。如此海內外幾處著名所在,自然不應過譽;中土各異派旁門中的洞府,便找不出這一處來——他們便有此法力,胸中也無此邱壑。妙在氣象只管高華,依然清妙,望如神仙宮室,不帶一點塵濁之氣,怎不令人讚賞呢?」 次嫻方自遜謝,已由萬花叢中走上平臺。同時榭中迎出兩個少年(一名王征,一名吳桐,俱是清菬門人),接了進去,只令雪龍留在外面。水榭廣約十丈,四外軒窗洞啟,甚是敞朗。用具陳設,尤為高雅華美。李清菬道:「此間均是昔生良友盟交,劫後重逢,各人都有好些話說,請各隨意落坐吧。」 隨有侍童端上茗點瓜果之類,主人稍為禮讓,便各就座,暢談別況。 原來馬上少年,便是芙蓉劍客齊良;隴西世家,生具神力靈慧,文武雙全。幼年便慕沖塞之術,愛與異人俠士交遊。父母早逝,又未成家,十六七歲便在江湖上走動。因有一身驚人武功,無意之中得了一口好寶劍,吹毛過鐵,寒光照人;不消兩年,義俠之名已震關中。 他和孫同康總角至交,這日偶往相訪,談起師父那高本領的人,年已過百,依然不免老死;人生如寄,自己將要出外,遠遊宇內名山大川,尋師訪及。孫同康也有此意,聞言心動,決計同行。留他住了數日,將家事略為安排.便同起身。因聞嵩洛間時有異人奇十往來,少林寺和五乳峰兩處,又各隱居著一位師執;意欲先往嵩上五乳峰,尋到這兩位師伯叔,請其指教援引。商定之後,便同起身。 這日行抵河南偃師,齋良忽想起城內住有一房遠親,近聞人言,光景甚是清苦,欲往看望,就便周濟。覓一旅店住下。獨自走去。孫同康獨坐店中無聊,偶出閒遊,到一飯館,飲了點酒;見包子甚好,定做了一籃,準備明日路上食用。剛往回走,便遇幾個盜黨欺淩良善,不由激動義俠天性,出頭打抱不平。盜黨雖被打倒,後來盜首趕來將孫同康擒去。本意愛他少年英雄,沒有想殺害他;他們的原意,很想收為黨羽。 孫同康世家子弟,人又自愛,怎肯從賊,大罵不降。盜首將他綁困牢內,仍欲迫使降服,明早不從,便下毒手。幸而齊良在親戚家中聞報大驚,忙趕回旅店,算完店帳,乘夜往救。人地生疏,盜黨人多勢眾,黨羽密佈黃河兩岸,防備又嚴;就將人救走,盜首一發密令,頃刻之間,便傳出好幾巨裡以外;前截後追,四面合圍,仍然要被擒回。 本是又難又險的事,幸而當晚得一異人暗助,齊良又足智多謀;一點沒費事,便將人救出。並還設下疑兵之計,一面把敵人引往相反路上;一面盜了敵人心愛千里馬,並騎飛馳。欲乘天明前渡過穎水,趕往嵩山;一到五乳峰,便可無慮。 齊良天性仁慈,知道那馬不棄去,易被盜黨發覺,一匹好馬又不忍殺死,便在到達穎水以前將孫同康放下。想將那馬騎往遠僻之處放掉,聽其自回,然後趕往嵩山五乳峰赴約。 那知盜首老奸巨滑,追時原是一時急怒,追出不遠,便知上當,立即回轉。因齊良救人時傷了他的愛子,仇恨更深,立意將人擒回,處死泄忿;連夜發出羽令傳牌,又將信鴿放起,志在必得。 齊良身材在五友中較高,貌相也極英秀,是個美少年,裝束衣飾均與孫同康不同;暗夜救人,形跡不曾顯露,如不放馬,只不與孫同康一路,也可無事。因為當地到處都是盜党耳目,傅牌一下,對於騎馬急馳的人,便留了心。加以往回走時,天已將明,白馬又容易認;齊良正順田岸往荒野裡飛馳。走出也就七八裡路,忽聽側崖坡上有人放起一枝響箭,隱聞斷喝之聲。情知不是什麼好路數,仗著馬行如飛,相隔已遠;天方黎明,晨霧未唏,遙望前面露色迷蒙中,現出一條土峽,峽左面又是一片密林。意欲趕向前去,縱馬入峽,自身卻向林內隱伏;等追的人過去,再行相機上路。 趕近峽口一看,峽外有一小溪繞峽而流,樹林裡面還有一所大莊院。遙聞兵刀相觸,嘩噪之聲隱隱傳來。他心中一動,改了前念。此外別無道路,忙即縱轡,往正對峽口的石橋上馳去。到了橋前,正要馳過,那馬似受意外驚駭,突然倒退,人立起來。 馬跑正急,齊良人又前伏,驟出意外,雖仗武功精純,不曾墜馬,也被嚇了一跳。前面空空,又未見甚阻礙,同時馬也四足落地,罵了聲:「畜生!」 二次縱轡,那馬只管昂首奮蹄,身子亂轉,卻不再進。 那地方乃是橋頭,左面便是那片平林,右側是片三四丈高的黃土崖,由身後一路綿亙而來,直達溪邊,又不見什麼人物影跡。齊良心中奇怪,二次仔細往下一看,原來那馬右前蹄,套著一技柳條圈,條長丈許,一頭是圈,將馬蹄套住;另一個向臨溪土崖之後。 這還不奇,最奇的是柳條和圈俱都挨近地面,一任那馬騰踔奮踢,用力亂掙,右前蹄始終抬不起來,和釘在地上一樣;柳條卻是松松的,略為振動,不似有人拉緊神氣。 齋良情知有異,剛縱下馬想要查看,忽聽林內喊殺之聲;接連又是兩枚響箭放向空中,刀光矛影,已然隱約可見。同時回顧來路之上塵土大作,也有好幾匹馬追來,料知蹤跡已泄,敵人前後追截,危機已迫。不顧再管那馬,忙往橋對面跑去,意欲進入土峽,查看好形勢,相機應付。 剛到僑上,忽聽耳側有人低喝:「你這娃兒已然誤入絕地,前進不得。對岸橋側不遠,有一樹穴,可藏在內,暫作旁觀。由我打發這夥毛賊,你不省事麼?」 齊良百忙中回頭一看,原來臨溪土崖之下,有一尺許寬的淺凹,內中側臥著一個穿得極破舊的矮老頭,右手握著一根柳條,梢上挽一小圈,正套在馬蹄之上。 這才看出套馬的便是此老。齊良暗忖:「此馬千里名駒,何等健強多力,豈是一根柳條所能系住。明是異人無疑。人多忽略近處,所說樹穴如可藏身,敵人決想不到,必往峽中追趕。反正地理不熟,逃也無用,真被發現,率性與之一拚;就便也可查看此老本領,以免遇上異人,失之交臂。」 當時觸動靈機,口答:「多謝大力相助,後輩遵命!」 立即縱將過去,假作前逃。到了峽口往側一閃,果見溪旁小坡上有一大柳樹,巨穴中空,可以隱身;內有兩條裂孔,隔溪景物,全可看見。 人剛入穴藏好,向外窺伺,兩起追兵已相繼趕到,會合一起;各有一人為首,一胖一瘦。白馬仍立地上未動,側臥崖凹中老頭,盜党也未發現。匆匆趕至馬前,內中一人朝馬略為撫摸,說道:「我曾見小狗舍馬,往牛王莊入口逃去。那裡全是我們自己人,便不接信號,也不會放他過去。小狗已入死地,插翅難飛!牛老二貪功,不好說話,倒是當家的最愛此馬,必須先分一人,送回才好。」 隨有一人,應聲向前,想將馬帶走;那馬仍是後蹄亂蹬,昂首怒嘶,不肯聽命。盜黨已有數人待往溪橋馳去,聞得人馬呼叱、嘶鳴之聲,一齊回視。看出馬腳上套有柳圈,匆促間也沒想到此圈怎會套上,馬蹄和生根一樣,不能抬起。 為首胖子最是粗野,口說:「怪不得這畜生不肯走,原來腳上還套著東西呢!」 隨說,低頭伸手,想將柳圈摘去。手還不曾挨近,柳圈忽然自解,柳枝竟似一條活蛇,忽往臨溪土崖縮了回去。盜党拉馬分頭要走,瘦子使個眼色,把手一擺道:「別忙,柳條會走路,有多新鮮,莫是有什玄虛吧?」 一句話把眾盜黨提醒,俱當此是逃人所為,必還藏在近處,仗著地理均熟,立時分出數人,輕悄悄往右側土崖上掩縱過去。胖子也自會意,故意說道:「三哥你莫鬧了,崖後就是溪河,一個立足的地方都無,怎會有什麼玄虛?柳條許是被什麼王八羔子銜住,忽然拖走,你也瞎疑心。」 口說著話,手中板刀已自揚起,話完,人便縱身往土崖後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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