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新傳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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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同康因見穀中形勢險惡,草莽深密,孫毓桐不住口吹真氣,開路前進,人剛走過,草又合攏,地上積年腐草敗葉堆積甚厚,黴腥腐臭之氣刺鼻難聞;內中毒蟲蛇虺四伏,見人紛紛驚竄。雖用輕功提氣前行,到底礙事;更恐蛇獸暴起傷人,本在握劍戒備,一見毒蟒猛撲,不顧說話,立時拔劍揮去。 那蟒尚有小半身緊蟠樹上,氣候未成,自然禁不起仙劍一揮,腥血泉湧,蟒頭立被斬斷;因勢太急,斜飛出兩三丈撞向左壁。頭雖斬落,性猛未死;痛極暴怒,竟將壁上半抱多粗一株盤松咬住,深深釘在上面,蟒身也暴縮回去;頸腔中血水狂噴而出,隨著蟒身蜿蜒,直似舞起一道血泉。蟒性太長,餘威猛烈,長身猛縮;只一絞,一抱多粗的古木立被折斷。「卡嚓」一聲,連著蟒身斷落下墮,二人幾被灑了一身腥血。 孫毓桐見狀大驚,忙令收劍還匣,埋怨道:「此地離妖人巢穴只六七十裡,山形如此險惡,表面看似無人,到後我才想起,有些妖邪左道,專喜在這等險秘所在隱伏潛修。不過這類妖人,不是功力尚淺,便是避禍匿跡,尋常絕不出洞一步;只不炫弄,現露形跡,便可無事。這裡去鐵鏡峽又最隱秘,為防萬一,連禁法都未施,僅用真氣吹草開路前進。 「此劍非比尋常,精光上騰;稍為識貨的人,老遠便能望見劍氣。幸得楊仙子先用法力掩蔽,免了許多危害,否則你在途中早被人發覺劫奪去了。不到遇敵無奈,如何可以出匣?有我同行,難道你還會為蛇獸所傷不成?蟒雖凶毒,只用道家罡氣立可制住,這一揮劍,精光上燭,左近如有妖邪,必當我們有心尋事,豈不生出枝節?弄巧還將強敵引來,如何是好?」 正說之間,似聞崖際「嗤」的一聲極其難聽的冷笑。二人心中一驚,縱身趕上一看,荒崖幽寂,並無形影。方自疑慮,忽聽前面不遠谷底叢樹之中,又有兩聲怪笑。忙即飛縱過去,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大貓頭鷹,隱身繁枝密葉之內,不時發出一聲怪叫。先後所聞,音聲相近。急於上路,無心細查;深山窮穀,中隔險阻,並無人能到,也未將死蛇行法掩埋。 孫毓桐重向孫同康叮囑了幾句,仍舊上路。開頭既恐劍光引來妖邪作梗,又想先聞崖上笑聲好似有異。如其是鳥,怎會查看無著?人去又未見它飛起。發聲之處崖壁中凹,草木皆無,石地平整,極似一座洞窟。當時因見地方不大,深僅丈許,又聽貓頭鷹叫聲,誤認妖邪,趕忙尋視,於是疏忽過去;雖覺可疑,但已走遠,往返費事。如是妖邪,定必隱遁,或是尾隨相機發難。敵暗我明,當不時曾尋見,再回也是無用。雖未回看,暗中卻在加意戒備。 及至走出十多裡,穀徑已將走完,繞向亂山之中。沿途只見到一些蟲蛇,和一群猿猴,更無他異。二人估量無事,才放了心。步行終歸遲緩,山路崎嶇,又是初次經歷,只憑去向,在亂山中繞越前行,連經險阻;雖說短短六七十裡,飛行瞬息可達的途,徒步上升降繞越,便比直走多出了兩三倍。連走了三四個時辰,方始到鐵鏡峽旁山徑之中。 孫毓桐悄聲說道:「步行果然費事,我們比常人走要快得多,還走了好些時候。我已認出前面峰側便是入口,大約這一帶崖壁與之相運,再有兩三裡便到。你連日用功,雖有進境,無如真元損耗太甚,精力反不如我二人初見之時。長路跋涉,難免饑渴,事尚難料;萬一有變,也許暫時無暇飲食。這理盡是危峰峭壁環列,最為隱僻,一路無事,可知不曾驚動妖邪,莫如就此吃飽再走吧!」 孫同康悄問:「山路已耗去多時,不怕延誤麼?」 孫毓桐道:「妖道練那十二都天神煞,除正子、午二時外,每日只練三個時辰,各按日月干支每日輪換。今日恰由申時起煉,加上正午,中隔一未,差不多前後五個時辰相連。又當收功緊要關頭,必以全神貫注,也許終日都在法台之上祭煉,必定無心再顧別的。此行早有成算,為把你當作常人相待,起身較預定提前了兩個時辰;此時申初,妖道剛上臺,怎麼也可趕上。一入峽口,過了妖侗,功成頃刻了。」 孫同康本覺饑渴,所攜食囊又極齊全精美,恰巧右側峰後,松杉森列,石筍如林;更有小溪流水,景絕幽清,途中僅見。便往林中走進,取出食物,匆匆吃完。孫同康越看孫毓桐越愛,幾次想要摟抱,均因孫毓桐自落地上路,面上便帶憂色;有時剛說笑兩句,轉眼又是眉黛含顰,若有愁思。多日相處,已知習性,為恐觸怒,未敢冒失,沒奈何只得飽餐秀色,聊自解饞。二次要走,實忍不住,冷不防伸手便抱。 孫毓桐早看出他心事,略閃便自避開,微笑道:「你老是這樣,真愁人哩?」 孫同康看見她秀眉深鎖,隱含幽怨,慌不迭方欲剖述心情。孫毓桐悄聲笑阻道:「你不用說了,我此時心情不定,向來所無;前途吉凶,尚還未定。前生你我實是恩愛夫妻,任你親熱,原本無妨;只是你這一味情癡,易召外魔。我不肯負義背盟,意難兩全,同樣難於解脫。一旦有事,難免兩誤。多年心思白用,還許延誤一劫,多受若干苦難;再如轉世墮落,更痛心哩?妖窟密邇,你有什話,事成再說吧!」 孫同康不便開口,只得隨同上路。 別處峽谷,多是兩山對峙,一徑中虛;此峽形勢卻甚奇特,本是大片綿互不斷的嶺崖,突然一峰拔崖而起,高聳如雲,勢絕陡峭孤秀;峽口便在峰腳離地三數丈削壁之上,大約五六丈。峽口正圓,當門一根石筍,其黑如鐵,堅細如玉,高約三丈;本是菌形,偏生向外一面平整若鏡,映日生輝,光可鑒人;外觀直似一座有柄鐵鏡,當門而立。後面一個又大又深的石洞,想不到內中千山萬壑,別有天地,地勢也高得多。 二人沿著崖壁行的三裡,便到峰下,一同縱身上去。因知妖道近年益發狂做自恃,以為峽中形勢最為幽險隱秘,內裡只能通往神羊峰陰陽叟故居後山一帶;休說外人向無足跡,連左近同道,也從來下去。所居青衫坪洞中又設有法寶,來人一近峽口,立可查知。素不設伏,雖有一些禁制,如若遇上,只下去破他,仍可無事,以示不與無心犯禁的凡人為難。這原是當初應付正教中對頭,以便有事可以藉口之用;自己又是行家,遇上可以回避,便同往內走進。 洞徑長大,走了兩裡多路,才將峽口峰洞走完。出口一看,峽門澗壑縱橫,境本幽勝;再加妖道多年佈置點綴,景物益發奇妙。到處琪花異草,修竹高林;奇石清泉,交相掩嶼,令人應接不暇。 二人無心觀賞,又以當地離白龍澗還有不少裡路;雖然一過妖窟,便可無害,但非由青衫坪側經過不可,各自戒備前行。眼看前面穀徑開展,右側坡上現出大片平地,松杉森秀,插雲蔽日;知道林中設有法壇,妖道便住在林盡頭崖洞之內。峽中勝地頗多,妖窟非只這一處,只為練法居此,恰擋在自己去路。心想相隔已近,一路未遇阻難,也無異事發生,與石氏雙珠所說不符;妖道所煉邪法最犯正教之惡,難道法台周圍也不設一點防護? 忽見林中黑煙蓬勃,夾箸無數血色火花,火山爆發一般,湧起一大幢筆直煙柱,晃眼高山林表十餘丈。火由中心分裂,四面反卷而下,立將全林籠罩在內。黑煙血花也由深變淺,勢絕迅速,外觀好似起了一層輕煙薄霧;如非先前目睹,稍不留意,必看不出那是左道中最厲害的「羅喉神網」。 青衫坪本是離地七八丈的一片高地,二人由左近怪石密林中,試探著掩來。算計妖道此時正在法台入定,元神與所煉邪法相合,決想不到有人步行入境;所可慮是行處相近,萬一行法完畢回醒,被其無心發現,卻極難當。雖早得人指教,胸有成竹,終是行險;這一臨近,越生戒心。方欲擇地掩向坪腳繞越過去,避開正面視線比較好些,忽聽破空之聲由身後天空中飛來。 孫毓桐料有妖人到達,忙將二人身形隱起,一道黃光已自空下瀉,到地現出一個紫面大頭、貌相醜怪的妖人。朝四外看了看,先朝林內喚了兩聲鳩道兄,未聽響應,略一尋思,便向坪側繞去。孫毓桐見所行正是自己去路,猛觸靈機,忙即尾隨在後。 繞到坪後,見一奇石當路而立,雲骨撐空,高約五丈;通體奇拔,孔竅玲瓏,左臨青衫坪土坡,右臨闊澗。兩個空地甚寬,妖人卻不往左走,手掐法訣朝石指劃幾下。一片輕雷之聲過去,兩道煙光飛湧中,石腳立現一個七尺高、三尺來寬洞穴;妖人穿洞而過,回手一指雷聲煙光畝處,仍回原狀,二人才知當地設有埋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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