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⑦ | 上頁 下頁
第二七五回 繡穀雙飛喜得天孫錦 江皋獨步驚逢海嶠仙(8)


  若蘭也是聞到香味,心旌搖搖。方覺李厚情癡可憐,聞言立時醒悟。知道二人先本聯合一起,防護周密。入室以後,因見黑氣妖光全數收去,落地時只顧觀察景物,微一鬆懈,致為邪法所乘。見火光迎面撲來,當時聞到一股奇腥,火光散處,心神立定。知道李厚不惜消耗元氣,捨命相救,自己已中邪毒,非此不解。心方感動,李厚忽在自身室光防護之外,縱向一旁,兩下裡分開。若蘭大驚問故,待要趕過,和先前一樣合力防禦。

  李厚苦笑道:「我也知道分開力弱,但是蘭妹青靈劍乃仙府奇珍,只要小心,我再從旁提醒,便可無害,有我不多。我又愛極蘭妹,合在一起,我雖得益,一個不巧,同受邪法暗算,不能自製,便成兩敗,為此離開。雙方不在一起,就算妖道詭詐陰毒,你有仙劍、法寶防身,無須顧我,固好得多。而我縱受邪毒,喪心病狂,想要累你也辦不到。這裡變幻無常,陰謀百出,你休管我,就顧也顧不了。蘭妹如肯憐我癡心至誠,請以全力防護你自己,不使受害,以便來生仗你援助,能得化身為女,追隨同修,於願足矣!」

  若蘭見他說時面容悲憤,慷慨激昂,一往情深之狀,越發感動。知是實情,無法挽救,只得分頭戒備。

  待了一會,若蘭漸覺室中有粉紅色光影,不時在身外閃過,越往後越多。出路已閉,通體石壁,堅厚如玉,質甚溫潤,知難衝破。那粉光淫毒一被侵入,便受暗算。室中老是銀燈雪亮,溫暖如春,不分晝夜。似這樣,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候,漸漸妖光加盛,全室都成了一片粉紅色,光甚柔豔,也分不出什影跡。若蘭方想:「這等相持,並無危害,但到何時才能脫困?朱文等見己不歸,必定尋蹤,縱令不知去向,也必尋人設法。如真危險,師父必有預示,想無大害。真要危急,再用法牌求救,也還不遲。」

  心正尋思,忽聽壁後笙歌細細,雜以豔歌,音聲柔曼,十分娛耳。無聊之中,方在側耳傾聽,猛瞥見李厚面紅耳赤,雙目註定自己,熱情流露。再聽壁後又起了一種極微妙的聲息,由不得心中一動。李厚忽然雙手一伸,帶著大片碧光邪氣,迎面撲來,又現出從前施展邪法追逐求愛神情。未及喝問,李厚忽似驟遇毒蛇猛獸,驚退回去。倏地面容遽變,咬牙切齒,惡狠狠取出一口翠色晶瑩的匕首,揚手飛起,化為尺許長一道碧光,朝著那條斷了手的臂膀只一繞,便齊時斬斷。一口真氣噴去,斷臂立時沖出護身寶光之外,一聲大震,化為大段烈火爆炸,滿室粉光全被震散消滅。若蘭知他用旁門中解體分身之法相救,攔阻不及,心中一酸,忍不住流淚道:「厚哥,你怎這樣自殘,教我如何對得起你?」

  李厚見她感動流淚,剛轉喜容,忽又正色說道:「蘭妹已得玄門真傳,如何還不曠達?此時你七情萬動不得,否則妖人發難更快。須知我此舉不過暫時受苦,實則前路光明,轉禍為福,全在於此,我能得你喊我一聲哥哥,真情流露,可見昔日並非毫無情意,心願已遂,百死何惜?妖法即將發動,越來越凶,你最好潛心運用,付之不聞不見。照我法寶觀察,只要我一死,你便出困,日後還有重圓之望。小不忍則亂大謀,千萬不要憐我。傳音法牌更須保存,不可妄用。」

  若蘭本知厲害,雖然忍淚定神,但也想到解體分身之苦,實是不忍。但他死志已決,無法勸阻,稍一疏神,平白同歸於盡。李厚又說,便得遇救,他不願以殘廢相隨。一用法牌,他便立時自殺,何苦糟掉此寶?若蘭正在愁急無計,洞壁忽然一閃不見,四外空明,現出大片廣場,數十對赤身男女,一個個容貌美豔,柔肌如玉,粉彎雪股,活色生香。有的曼舞清歌,目逗眉挑,情思若醉;有的就地橫陳,相倚相偎,備諸妙相。若蘭明知是邪法,自己又是行家,不知怎的,目光到處,忽然一股熱氣由下而上充沛全身,當時兩頰春生。方喊不好,猛聽一聲斷喝,尺許長一條血影,已由李厚身旁飛出。和先前一樣,一出便化為烈火爆炸,紛飛四射,邪法立破,恢復原狀,人也清醒過來。再看李厚,左臂已齊膀斬斷,面白如紙,神情十分慘痛,正用朱文前贈靈丹行法治傷。

  若蘭想起前情,又急又愧,心更不忍。暗忖:「身得師門心法,本可通行火宅嚴關,近年修煉也有進境,如何一遇強敵,便不能支,反累三生良友受此苦劫?可見道基不固,易受搖惑。倘有失閃,下無以對恩師,上無以對同門。」

  念頭一轉,立時想起下山時通行左元洞的經歷和妙一夫人仙示,猛觸靈機,忽然大悟。知道自己還是情絲未斷,不能解脫,以致易為邪法所乘。忙即澄神定慮,潛光內視,照著左元洞通行火宅經歷,屏除七情,封閉六欲,一切付之不聞不見,連李厚所為也不再去置念。此舉雖然不免著相,畢竟要好得多。等到心智靈明,萬念歸一,入渾返虛,玄功獨運,居然做到平日打坐用功的最好境界。那與身心相合的青靈劍,也立煥奇光,青霞電耀,護在身外。內裡還有幾件法寶籠罩全身。那玄牝邪法自無所施。

  可憐李厚到底出身旁門,不識玄門真諦,一見若蘭閉目垂簾,關心過切,只當勉強矜持,不特不敢疏忽,反更愁慮。妖道呼侗連用邪法不曾收效,又見李厚用解體分身之法破解,心中恨極。以為二人是夫妻,又貪若蘭美貌,想令男的早死,以遂淫邪妄念。明知無效,仍將邪法相繼發動。這一來,李厚卻吃了大苦,每當邪法施展一次,李厚定必用刀自殘,四肢殆盡,只剩一手和半截身子,在寶光防護之下,懸身空中,通體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到了最末一日,若蘭偶然開眼,望見李厚這等慘狀,老大不忍,心中一酸。方要含淚開口,李厚見若蘭看見,神情越發悲壯,忽然搶先說道:

  「我因邪法厲害,惟恐蘭妹有失,不敢早去,在此忍苦支持。依我計算,已有五日,照著以前觀察,救兵必定快到。我也實在忍受不住,與其忍痛挨苦,轉不如和妖道拼上一下,至少也將此間禁制破去,使來人容易找到。蘭妹如果念我癡心苦志,勿忘前言,千萬保重,鎮定心神,以待救援。來生再圖聚首,我去也!」

  這時邪法更加厲害,若蘭如似先前那樣澄心定慮,也可無事。這一開眼,見此慘狀,越想越覺對他不起,心神略分,邪魔已隨毒煙乘虛來襲,眼看危機將臨,若蘭還不知道。一見李厚詞色悲壯,知將兵解,心中又急又痛,深悔以前對他不該過於冷淡。方在哭喊:「厚哥慢走,我有話說。」

  猛覺心旌又在搖搖欲動,剛道不妙,李厚也說到未句,將手一指,所有護身法寶齊朝若蘭飛來,附在青光之外。同時回刀朝胸前微微一點,只聽吧的一聲巨震,紅光猛現,血肉紛飛,全身炸成粉碎。當時滿洞俱是大小血光,一團團紛紛爆炸,霹靂之聲宛如連珠。若蘭身外環繞的粉紅煙光全被血焰震散消滅,連四外洞壁也被震塌,現出外面廣場。若蘭心神立定,知道李厚已經以身殉情。正在留意查看元神所在,忽聽朱文傳聲相喚。又見廣場上妖人師徒似因此舉出於意外,現出手忙腳亂之狀。若蘭心中驚喜,忙用傳聲回答:「我在這裡,姊姊快來!」

  話剛出口,呼侗旁坐還有一個同黨妖婦,本與妖人對談,一見變生倉促,口說:「峨眉門下同黨眾多,最易求援,還不快將賤婢用禁法隔斷?」

  話未說完,將手一搖,立飛起一片黃光,將若蘭全身罩住。再聽上面,便無聲息。

  呼侗因見邪煙雖被破去,男的已死,剩下美女一人,必可到手。心中打著如意算盤,急於快意,便以全力施為,大片妖光邪霧,似山崩潮湧一般,齊朝若蘭壓去。一面厲聲大喝:「無知賤婢,你那情人已死,再不見機降順,照樣難逃我手。從此被我法力禁制,永受痛苦,和這些民女一樣,終日昏迷,聽我擺佈,等你元陰盡失,立受煉魂之慘。你當我那玄牝陰陽神魔,豈是幾件法寶所能抵禦的麼?」

  隨說,雙臂一振,全身衣服立時精光,在一片粉光環繞之下,赤身飛來,形態萬分醜惡。若蘭深知妖人淫凶,先因李厚乃左道中能手,恐行法時受傷,還有顧忌,不敢以身來拼。心想:「現在妖人施展全力,必不能當。朱文傳聲忽被隔斷,不知能否深入來援?」

  又聽旁立妖婦笑道:「呼道友,賤婢劍光強烈,你一人恐難如願,我助你成功如何?」

  說罷,喜孜孜也把雙臂一振,通體赤裸,現出一身雪也似白的嬌軀,相繼飛來,神情越發淫蕩。眼看二惡相合,危機一瞬,心正愁急,忽聽山石自內炸裂,轟隆之聲不斷,夾著一連串的雷火之聲,由遠而近,似自洞頂西北角斜射下來,晃眼已經臨近。男女妖人正在耀武揚威,作出許多醜惡之態,快要摟抱在一起,聞聲驚顧,女的首喊:「道兄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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