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⑥ | 上頁 下頁 |
第二四五回 有相無生七寶幢中呈瑞彩 先機若悟小寒山上謁神尼(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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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仙都二女、癩姑三人,已然通誠跪拜之後,起身跌坐湖邊,端的虔心息慮,一念不生。正當靜觀自在,物我交忘之際,忽聽身後大智禪師大喝道:「諸佛菩薩已現寶相,俱在眼前,爾等可見著嗎?」 一語未終,三人猛被提醒,心方微動,一陣異香起處,滿湖鬥大青蓮一齊開放。湖心上空立現出一圈佛光,中間一朵極大青蓮花上,立著一尊身高丈六的金身佛相。緊跟著,隨同目光到處,每朵蓮花上面俱現出一尊佛菩薩,看去何止百千萬億。一時霞光萬道,花雨繽紛,寶相莊嚴,不可言說。三人忙即合掌禮拜,五體投地,重又匍匐地上。待了一會,二女暗忖:「禪師曾說花開見佛以後,跟著湖中祥光湧現,寶幢便要升起,此時怎無動靜?」 心正尋思,忽聽湖心清波分流之聲,抬頭一看,不禁大喜。原來佛相蓮花俱已隱去,只湖中心翠濤滾滾,四外分流,當中現出一個畝許大的深水漩渦。晃眼工夫,水底忽有精光上射,隨升起酒杯大小一團五色祥光。緊跟著又湧出一丈六七尺長,七尺方圓一座寶幢。那寶幢似幡非幡,略似華蓋,共有七層,四邊瓔珞垂珠,每層上面各現出一種不同形式的寶光:頭層上,是兩個連環寶圈;二層是一朱輪,四邊烈焰環繞,熊熊欲燃;三層是一缽盂;四層是一金鐘;五層是一慧劍;六層是一梵鈴;七層是一寶鏡。全寶幢上,本就寶氣精光上燭霄漢,這六層七寶又各具一色,光華分外強烈,精芒射目,不可逼視。共是七色光華,融會成一幢彩霞,莊嚴雄麗,氣象萬千,一望而知具有無上威力。 謝氏二女是修道多年,新近又得佛門上乘法髓,見了這等異寶,也由不得驚喜交集。因這寶幢出現以後,逐漸長大,光華強盛,只管繼長增高。來時雖獲明悟,懷有成算,禪師並未傳授收用之法,只是具有信仰願力,期於必得,更沒料到此寶如此偉大。又以時機不再,說錯過便錯過,不禁心慌,匆促之間,欲以本身法力上前求取。姊妹二人面向寶幢一同拜了九拜,隨同起立略定心神,施展師傳佛法,一面用有無相神光護身,一面手掐訣印,口誦六字真言,朝那七寶金幢沖去。 初意此寶雖具無上威力,但無人主持,又是佛家之寶,自己應有這層佛緣,再以本身法力強制,必可手到成功,不問此寶如何長大,且先擎回山去再作計較,自己離寶幢不過三數十丈遠近,光遁神速,本是不消瞬息便可飛到。哪知事情竟出預計,那寶幢上面發射出來的七色霞光,精芒所及,四邊俱在十丈左右,並且還在逐漸增長。二女遁光飛至中途,還未到達,剛與寶幢精芒接觸,便被阻住。二女心急,又自信此寶對本門弟子決不至於傷害,去勢太猛。這一硬沖上去,當時猛覺著迎面遇見一種極大阻力,人雖未傷,竟被撞退回來。 二女心方一驚,仰望在寶幢頂上徐徐滾轉的那一團五色祥光,已似要離頂飛去。謝琳猛想起眇姑所囑之言,一時情急。二女素來言行心意大半相同,至多發動略有先後,這還是近年小寒山修道以後,才行如此,大致仍是相同。彼此臨機應事,多想到便做,極少商議,已成習慣,也永沒有什大差誤之處。惟獨此舉卻是謝琳一人動念,因知幢頂寶光便是鎮幢舍利,如被飛返西方,不特七寶金幢不能隨意施為,有了缺陷,並料寶幢也必更難到手。時機一誤,被其沉入湖底,永無到手之日。當時急不暇擇,竟施展全副神通,上前奪取。隨身飛起,揚手一個訣印發將出去,欲以金剛定力,先將那粒舍利子定住,同時以玄功變化與之合為一體,將其收下。 那金剛訣印也具有極大定力,功候再如精純,無論多厲害的法寶也可定住,何況乃是無主之物。滿擬舍利雖是鎮幢之寶,寶相祥和,不似寶幢威力強烈,只要占得機先,總不致被它滑脫,誰知又未如願。決印將發未發之際,那舍利不過在寶幢頂上徐徐自轉,祥光晶瑩,流輝四射,看去似要飛騰,勢卻緩慢。及至金剛訣印一發動,人也將要飛近,只聽一聲極輕微的雷音,那團舍利祥光忽然隱去。謝琳玄功所化一片光華,竟又被那雷音震退回來老遠,比起頭次勢更猛烈。如非近年功力精進,幾乎禁受不住。同時舍利祥光一隱,寶幢立即大放光華,七層法寶各顯威力,水、火、風、雷、金鐵、沙石之聲,隱隱交作,知道不妙。這後半寶幢出現情景,三人聞見相同,休說謝琳恐惶,便連癩姑也覺要糟,自知此舉非比尋常,愛莫能助。正代二女著急憂惜,緊要關頭,忽現轉機。 原來謝瓔先聽眇姑之言,雖也動念,後來想到功行須仗自己修為,法寶只是不得已時用作降魔脫難之助,所以本心沒有全得之念,只是急切間想不出取那寶幢之法。頭次撞退下來,一時無計,決以毅力信心戰勝,二次又沖上前去。不料謝琳看出舍利祥光勢欲飛走,忽然舍此就彼,沒有同行。二人一上一下,差不多一同飛到,謝瓔飛近寶幢,正值謝琳震退下來。謝瓔正覺這次飛近寶光,並無阻力,只是若遠若近,不能飛到。就在這心念微動之際,祥光忽隱,吃這雷音一震,猛想起初見佛相時情景,以及禪師「佛在眼前」之言,頓觸靈機,恍然大悟有無相因,人寶分合之妙,此寶與自己本是一體,何須強求?适才花開見佛,分明是悟境,一開始如不矜持,此寶早已到手。靈機一通,當時智慧空明,自在非常,人也仍在原地,含笑跌坐。另一面,謝琳被雷音震退,心中一急,側顧乃姊正在含笑跌坐,也自如夢初覺,萬慮全收,快活非常。 說時遲,那時快,先後不過瞬息間事。旁坐癩姑見二女和那寶幢忽然無蹤,忙一回看,二女仍在原坐之處,面帶微笑,雙雙入定,那玉雪雙頰上,一左一右各現出一個小酒窩,于美麗莊嚴之中,又帶出無限天真,端的儀態萬方,迥絕仙凡。乍看除卻神儀內瑩外,別無異狀。細一諦視,通身俱似有一層祥光外映。情知大功已成,寶幢已然取到,正以玄功運用,不久便可仗以施為,好生代她們欣慰。暗忖:「自己原是佛門弟子,屢世修積,夙根頗深。只因恩師屠龍大師前在本門犯規被逐,起初因心性剛強疾惡,同門中如曉月禪師、風火道人吳元智均有嫌隙,一時負氣,羞於重歸,中間幾乎入了旁門。幸遇神尼點化,皈依佛法,如今正果將成。只是本門長眉師祖師恩未報以前,心願未了。 有一年談起自己從小便蒙教養,傳授道法,始有今日,師恩深厚,無以為報。又見眇姑在旁一言未發,便向師父力請代完心願,一任願力多麼宏大,均由自己擔承,免得延誤恩師證果。初意不過和師父一樣,由此起暗助峨眉發揚光大,多積善功,盡心盡力,不避艱險而已。哪知師父心意,竟是要令自己代她複歸峨眉一二甲子,俟積完當年拜師時所許三千善功,才算了願。當時說過便罷,師父一直十多年不曾再提。心料師父看出自己有了悔意,不肯勉強。因話已出口,並蒙師父獎勉,意甚欣慰,不應後悔,辜負恩師。平日想起便覺內愧,幾次想要請命,俱以心中不舍離開師門,沒有出口。 後來峨眉已然開府,師父仍未提說,心還在想雙方無異一家,不重拜師也是一樣,如只暗中宣力,最合心意。哪知到了眾弟子行禮授法之時,師父忽然舊事重提,自然說不上不算來。仙佛兩家雖然殊途同歸,一則自己過去生中已然皈依,今生又是自幼便投佛門,修為頗有根底,嚮往尤切;二則本門前輩劍仙中,如白雲、元元、餐霞以及苦行師伯等十二三位師長,幾有一半是佛門中人。自己也只開府行禮時換了一次裝束。今見謝家姊妹三年之別,如此精進,佛法高深,果然另一境界。不知將來自己功行圓滿以後,是否還能重換初服不能? 心正尋思,忽聽身後有人喝道:「你自有你的來路,羡慕旁人作甚?」 癩姑知道說話的必是大智禪師,這才想起只顧瞻仰奇景,還忘了參拜禪師。回身一看,身後不遠站著一位老和尚,相貌甚是清臒,身材也極瘦小,疏眉細目,滿面慈祥,頷下無須,手握一串念珠,穿著一身黃葛僧衣,頭上隱隱環著一圈佛光,身上皮膚又是金色,活似唐宋遺留的名塑名畫羅漢形象。知他是我佛坐前尊者轉世,宋時已然成道,只因願緣未了,在此佛家聖地坐關結緣,得與相見,緣福不淺。忙即五體投地,虔誠跪拜。卻因身已改投在峨眉門下,想不到說什話好。禪師微笑道:「起來,起來。幻波池之事,有謝氏二女足可為助。妖屍結果我雖得知,但是這類殺孽,我已不再參與。好在到時自有人去設法,無足為慮。你此次見我,不過認認門路,且等下一甲子我臨去以前,你再來吧。」 癩姑聞言,重又拜謝不止。同時二女也已用完定功,起身走來。剛同拜跪下去,抬頭一看,禪師已然不見,對面佛光朗照,洞門大開。二女知道禪師二次升座,一會便有不少人來聽經說法,先已垂示事完即行,無須再留,便和癩姑說了,同向洞門遙拜,告辭起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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