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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七回 雲山無恙道侶修真 玉牒生芒妖屍懼禍(3)


  辛淩霄沒想到上官紅會衝破禁網逃走,越發忿激,必欲懲處。忙縱遁光,照準飛遁方向,急急追去。這原是氣忿不過,姑試為之,身形已隱,本心也不想一定追上。偏巧上官紅逃路正對穀口,相隔裡許,飛遁神速,眨眼即至。谷內外和上空均經易靜法力封禁,外人看不見也進不去。辛淩霄這一追,無意之中,正將穀口埋伏觸動,遁光立被五色煙光裹緊,知道上當,又驚又怒。幸是法力高強,不在易靜以下,但出不意,也已吃虧。正準備施展玄功強拼,忽聽連聲雕鳴,跟著便聽前面有人說道:「事已緊急,先放她進來,以免彼此均有不便。」

  話未說完,四外煙光忽斂。定睛一看,身已飛進一條泉石清幽,竹木森秀的山谷之中。面前站定一個身著道裝、背插雙劍的大人猿,還有兩個身材矮小、相貌醜陋的道人,各作戒備之容,似有待敵而動之勢。因是敵人自行撤禁放入,不知深淺,是否誘敵,彼眾我寡,未便造次。方欲喝問,猛又聽到空中雕鳴。抬頭一看,乃是兩隻人一般大的白雕,高踞在路側危崖之上,健羽如霜,二目金光遠射數丈,正注視自己。認出是白眉座下神禽,本來是一黑一白,不知怎會變了雙白?除黑雕已歸峨眉外,白雕永遠隨定禪師,向不離開,心料禪師多半在此;便是不在,此雕也是難鬥。不禁大吃一驚,氣便中餒,幸喜不曾冒失和對面二人一猿交手。想了想,索性忍氣到底,問明原由,再作計較。便把遁光收去,向兩矮詢問道:「你們何人?此是何地?白眉座下神雕怎會在此?莫非老禪師也在這裡麼?」

  兩矮子還未及答,旁立人猿接口答道:「我四人俱是峨眉門下。我三人師父姓李。你追那女子的師父姓易。你誤觸穀口禁網,本由你去。因在東崖久候妖人未來,正想回來尋人換班,剛到穀口,便見你和上官師妹吵嘴。方要過去,我這位鋼羽師兄忽然同了白眉太師祖座下白老先生隱身飛來,將我拉進穀裡,言說:軒轅老怪門下妖徒為爭豔屍,正與幻波池底妖邪火並,快要打出池上。如見你我鬥法,妖徒因在池底受了妖屍一點閒氣,無從發洩,必來生事。你己被禁法困住,他也正好混水摸魚,我師父又不在家,豈非彼此俱有不便?不管雙方恩怨如何,總是玄門弟子,你又不是左道妖邪之比,為此收了禁法,將你放進。掩過一時,等妖徒被氣走,再請你出去。有本事,最好等我們師父回來再打;否則,上官師妹就在你身旁杉樹林裡站著。她是天生好脾氣,不喜歡無故和人交手,膽子又小,怕師父罵她,並非怕你。你真耍賴不依,你自到林中找她去也行。」

  辛淩霄聞言,知道妖人與敵人兩俱厲害,暫時勢孤力薄,沒法慪氣。只得故示大方,冷笑道:「我對賤婢原是好意,她既有師長,便應明說,不該口出不遜。本想懲處她,既你們師長不在,暫時寬容;等你們師父回山,日後相見,再行處治便了。」

  袁星還欲反唇相譏,劉遇安比較持重,覺著此時危機隱伏,無事為妙,忙使眼色,插口道:「道友且請在那旁石上稍坐。事已過去,不值為兩句閑言,便生計較。池中妖邪日益猖狂,還是各盡各力,早日除害,方是修道人行徑,爭這閒氣何益?」

  辛淩霄不便再說別的,起身要走。米、劉、袁三人同聲勸阻說:「外面妖人現正惡鬥,只等池中妖人一死,軒轅妖徒立即負氣而去,彼時再走不遲。」

  辛淩霄口說:「為防洩露機密,緩去無妨。」

  實則色厲內荏,也甚膽怯。三人中,袁星最愛說話,反向她問長問短。

  辛淩霄見一猿猴,也有如此靈異,背插長劍,又是前古奇珍。方在暗中稱奇,忽聽身側隱隱風雷之聲過去,一片青色金光隨聲閃過。上官紅突然現身,由林內含笑款步而出,近前沒等開口,先施一禮,道了歉意。辛淩霄看出那是乙木遁法,與幻波池陷身的金水禁制,同是先天五遁之一。估量既是聖姑傳授,威力必也差不多少,不禁大為駭異。又見上官紅重又嬉皮笑臉,改倨為恭,真個急不得惱不得。暗忖:「峨眉真交好運,凡是良材美質,幾乎全被網羅了去。尤其是此女修為才得幾時,入門未久,竟有如此法力。幸是自己,稍差一點的遇上,只此乙木遁法,便非其敵。第三代入門不久的弟子已然如此,將來真不可限量。」

  正在贊服,猛想起池中盜寶之事:「敵人師徒竟然移巢在此,可知圖謀已亟,再不下手,自己必要落空,豈不可惜?」

  欲念一起,利令智昏,忽生狡謀,意欲假手敵人,與妖屍鷸蚌相爭,乘隙得利。因問不出易靜等三人歸期,假意相讓,令四弟子師回告知,速往除妖。自己在暗中勾結能手,待機而動。表面上和四人直似嫌怨悉捐,十分投機。挨到妖徒得勝回山,方始起身。因往北極,去尋兀南公求助,途遇易靜諸人由陷空島取藥回來,看出是峨眉門下,意欲帶話激將。不料遇見對頭,又受了一番閒氣,自此怨毒日深。既貪至寶,又複負氣,不同如何,誓欲必得。不然甘與對手兩敗,亦非所惜,以致身敗名裂,如非上官紅到時略生知己之感,幾於形神皆滅。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易靜等三人問完前事,易靜道:「既然妖人已走,你們不在洞中用功,還立洞外作什?神雕鋼羽怎不在空中巡望?」

  袁星答道:「那日白雕原奉白眉太師祖之命來此,說池底妖屍生得妖淫,加以聖姑所遺珍寶,啟人覬覦。自從難滿回生之信傳出,引得各方妖邪一齊生心,俱想人寶兩得,並佔據幻波池這座仙府。誰知妖屍天性淫毒,邪法又高,表面上來者不拒,一體收容,實則中意者少,除有限三兩人外,全看不上,便用陰謀毒計,使其自相火並。就師伯、師父去這些日,已然殘殺了不少。可是那些妖人也真犯賤,不知自量,仍是陸續求之不已。最厲害的,便是軒轅老怪門下兩個妖徒。前日鋼羽師兄便是覺出危機已伏,師伯、師父不在,恐弟子等吃不住,想尋各位大師伯叔請示。行至途中,正遇白雕,一同飛來。據說當日只要到晚一步,穀口禁法吃妖人發現,立即從此多事。

  白雕言說,只要上官師妹一人小心所用隱形飛遁之術,不露形跡,尚可無事。餘下如遇軒轅妖徒之類邪法厲害的能手,稍不見機,吃那妖光一照,立即現形。鋼羽師兄已會玄功變化,雖然比較好些,終非其敵。在師伯、師父未回以前,無論是誰,最好謹守不出惹事為妙,等師父、師伯回來一月以後,便無妨了。上官師妹所習乙木禁制,禦敵卻大有用,令各加功勤習,以防萬一。行時,並囑轉告師伯,妖屍氣運未終,還有二年多才得伏誅,此時除她,只是徒勞。聖姑法力高深,一切未來之事,早已算就,細極毫芒,無不應驗。一個妖屍,不論鬧得多凶,就算勉強複體,也有一點牽制,直到孽滿伏誅,決不能離洞一步。

  「妖屍自己也知道聖姑佛法厲害,總想在她遭報以前,苦用心力,死裡逃生。為此,百計千方勾結妖黨,無論是誰,只要能到時使她脫離,便即真心歸附。她在洞中已然住得萬分苦惱,對於聖姑又恨又怕,只是心膽早寒,不敢妄自報復罷了。本心只要能脫去身心牽制,立即遠走高飛,甚至連那洞中藏珍得失,均未在意。但是目前正邪雙方多不知她心理。尤其那班妖邪,俱妄以為她要就著聖姑原有基業和遺留下的法寶道書,收集徒黨,增厚勢力,以便創立邪教,為所欲為,以致格格不入。妖邪們受人愚弄,還不自知,俱當妖屍對他看重,甘為效死。沒想到妖屍如非暫時還有利用之處,早就送他們上死路了。

  妖屍多年靜修,也頗知道前非,屢欲回頭歸正,無如孽重罪大。當初聖姑愛她美貌聰明,明知本性難移,偏欲以人勝天,因此造下許多孽因。後來聖姑三次寬免,看出不能改悔,自己還須為她遲卻多年飛升,方始迫令兵解。妖屍遭劫以前,聖姑最後一次命其面壁九年,懺悔前惡,就便令其皈依。彼時妖屍執迷不悟,錯過千載一時的良機。以前神通,多是佛家旁門道法和自己私向外人偷習的淫邪之術。雖在上年乘聖姑傳授上官師妹時,奪走了半部道書,稍知門徑,有些省悟,但是陷溺已深,無由自拔。又不知那是聖姑為應前言,假手上官師妹,給她萬分一線的生機。空自習了年餘,終以不捨棄舊從新,邪正相混,道淺魔高,難期將滿,欲念重熾,自趨死亡之路,再不回頭了。妖屍最中意的,便是軒轅妖徒和另一姓古的妖人。妖人吃醋氣走,乃是妖屍故意激將之故,早晚仍要回來。請師伯在此期間內,最好不理他們哩。」

  易靜聞言,只覺袁星別不多日,不特面上道氣盎然,功力越發精進,而且談吐也較別前更有條理。對於後半所說,並未在意。便命眾弟子入洞,只留神雕洞外守望,以防萬一。師徒七人到了洞內,易、李二人見眾弟子按照本門心法修煉,為日無多,進境甚速,尤以上官紅、袁星為最。問知四人互相觀摩,彼此奮勉勤修,大是嘉許,慰勉了幾句,又把三人此行經歷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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