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⑥ | 上頁 下頁
第二三七回 雲山無恙道侶修真 玉牒生芒妖屍懼禍(2)


  辛淩霄聞言,才始恍然大悟。知道聖姑這多年來苦修,不特戰勝諸天七魔,並且元神成真,已能化身千億,完滿佛家最上乘功果,連那原有法體,都在可有可無之間。為踐昔年誓言,雖仍必須等到妖屍就戮,始行飛升,而法力神通已不可思議。照她昔年忿語,已不再收徒弟,只將洞府和內中藏珍留賜誅戮妖屍,代完心願之人。如今功行完滿,更無收徒之理。必是此女誤入仙府,被困禁地,聖姑憐她資質,破例放出,稍傳道法,以待遇合,必非真個收徒。否則早令受戒皈依,決不任她著道家裝束了。想到這裡,辛淩霄心中越喜,笑道:「我原想呢,聖姑已將證果飛升,怎會收你為徒?我金龜仙子辛淩霄,乃昆侖派居長一輩的仙人。知非禪師、鐘先生、韋少少、向善、衛仙客諸仙及本門長老,均我同輩。你年輕道淺,我所說幾位仙長,量你未必知曉。我因見你夙根很厚,身有仙骨,頗堪造就。

  那聖姑直到妖屍伏誅飛升,你也未必能見得到一面,拜師更是休想。這裡不是善地。去年洞門禁閉,外邪不入,尚還可住。自從數月前被峨眉門下幾個無知後輩覬覦洞中藏珍,入內盜寶,將洞門禁法破去,走時雖然封閉,但是法力太差,樊籬已撤,以致妖屍勾引外邪,乘隙侵入。洞中妖黨,想必不少,個個厲害。你先前所見烏金色雲光,來頭更大,只要被他的妖光一照,多好隱形,全失靈效。憑你這點法力,一人在此,凶多吉少,早晚必落妖屍之手。我與聖姑遺偈除妖之人,隱語相符。今日同一道友衛仙客,已往池底探看了一次,因見妖黨太多,意欲一網打盡,不久便約了同道前來,誅戮妖屍及諸妖黨。聖姑命你守候時機,分明指的是我。今日巧遇,乃是前緣,何不拜我為師,隨我同往仙山修煉?等時機一到,隨同除妖,入居仙府,以求仙業,不是很好麼?」

  上官紅以前曾聽易、李二師談過前在幻波池取寶之事,一聽對方自稱昆侖派女仙,便疑是師父所救少年男女。再聽說同來還有一個男子,暗忖:「師父原說,那少年男女乃昆侖派中能手,雖在洞中受傷挫折,並未死心,早晚仍要再來。這女子所說一切,均與相合,一定是前番來人無疑。這兩夫妻雖是正教中人,心卻歹毒,恩將仇報。這等人竟妄想收我為徒,豈非作夢?她曾用法寶暗算李師爺爺,今日相遇,正可氣她幾句。好在離谷已近,師父曾說聖姑所傳隱形飛遁之法只要施為,多厲害的妖人也無法尋覓;穀口又有禁制,舉步即至。适才是彼暗我明,又當好人,由她帶了就走,沒有反抗。只要留神戒備,怕她何來?」

  心念一動,故意笑答道:「原來道友便是前番往幻波池盜寶受傷的夫婦麼?我早聽聖姑說過了。」

  辛淩霄聽她忽然前恭後倨,改稱道友,又提起前番丟人的事,當時玉頰紅生,心中氣忿。本要發作,因聽了末句,想知聖姑心意,只得忍氣負愧聽了下去。上官紅見她面有愧色,也自暗中戒備,表面仍作不知,從容含笑接說道:「照聖姑的口氣,將來承受仙府藏珍的,好似另有其人,與賢夫婦無干呢。」

  辛淩霄負氣答道:「那人是誰?」

  上官紅道:「人名我還不知,只知決不是你。我也只是聖姑門下暫時恩收的記名弟子,傳我道時,便指了明路,命我等那應拜的師父到來,上前拜見,請她收錄,只要照聖姑仙示一說,必蒙收錄無疑。我當然得聽聖姑之命。在道友不棄菲質,自願收錄,自難應諾,盛情只好心感了。」

  辛淩霄本在生氣,因見上官紅笑語天真,清麗若仙,實是心愛不過。又聽口氣,好似尚無遇合,暗忖:「此山離妖穴甚近,地絕隱僻。昔年嶺上禁法未撤,更連空中路遇俱難發現,決無人在此隱居修煉。此女如有師父,必在本山,早已說出。她只說聖姑記名弟子,可見尚未拜師。如此美質,難得遇到,舍去可惜,莫又被峨眉派中人物色了去。管她是誰,反正法力絕不能抗自己。既然如此固執成見,好好勸說,想必不聽,莫如索性行強相逼,如再不從,便強攝了走。只此女尚擅隱形飛遁之法,适才沒看出她是什麼家數,雖然初學,尚在頻頻演習,到底聖姑所傳,未可輕視。萬一破她不成,徒自打草驚蛇,被她遁去,反惹輕看。」

  前念重起,暗用法力,下好禁制,然後突然變臉,佯怒喝道:「小女子,怎如此不知好歹?好心憐你資質不差,意欲引度到我門下,偏生執迷不悟。你如以為我也年輕道淺,不配做你師父,不妨將聖姑所傳道法一一施為。休說我不能取勝,如禁制你不住,立時就走,任你甘受妖邪毒手,決不相強。我如破去你法,將你制住,立即拜我為師,免找無趣。再如倔強,不聽良言,似你資質,在此久留,早晚必被妖邪擒去。你固孽由自作,但必多一妖女,為害人世。我以濟世為懷,既然遇上,必不能容,只好防患未然,先用飛劍將你殺死,休怪我狠。」

  上官紅因連日與諸同門一齊修煉,生具仙根仙骨,功力既是精進,加以日聽米、劉、袁三人述說本門兩輩師長屢次除妖鬥法經過,袁星又喜誇大,把乃師李英瓊髫齡犯險,遠涉荒山,拜師行道遇敵時的奇險驚人的經過加倍渲染,說得天花亂墜,不禁潛移默化,激發勇氣,把以前膽小習慣為之大變,反成了初生之犢不畏猛虎。此時心中鄙恨辛淩霄恩將仇報,只想代師出氣,巧語嘲弄,一點不知敵人已然暗下禁網。聞言,也不生氣,仍自淺笑嫣然,故作不經意之狀,答道:

  「道友法力自然比我高強得多,況你我無仇無怨,鬥的什法?拜師收徒,原要兩廂情願,我既不知好歹,還強收我這徒弟則甚?我是否會被妖邪擒去,那也無勞道友費心。至於不拜你為師便要殺我,一則,你是出家人,無故妄殺好人,道犯清規,即此已是不配為人師表;再則,我想也無此容易。打你得過,你白丟人;打你不過,不會跑麼?據我看來,你自命昆侖派前輩女仙,現放池底妖屍不敢尋她,對一末學後進強以暴力,苦苦相逼,勝也丟人,敗也丟人,那是何苦?就我言語冒犯,也須看我師長于你多少有點好處,如何乘我師父不在,上門欺人?快自請吧。」

  說時,上官紅固不知敵人暗中設有禁制,辛淩霄也不知對方隱形飛遁之術神妙無比,飽受冷語譏嘲,本已怒發,終因愛才太甚,不忍立下辣手。正想再說幾句,實在不行,方始給她一點苦吃,擒了就走,聽到末句,只當所說師父是指聖姑,怒喝:「你那記名師父,我只聞名,不曾見過。除妖,照她遺偈所言,誰都可以依言行事,各憑法力,無所偏袒,對我有什麼好處?」

  上官紅笑道:「道友真個健忘,無怪走時會暗算我師爺爺。賢夫婦如不是我師父、師叔前番幻波池底救出,早被金、水二遁化解,形消神滅了,怎會說不相識呢?」

  辛淩霄聞言,氣往上撞。因覺上官紅不像是峨眉女弟子,各長老既不會令一法力淺薄的後進單身來此,並且峨眉諸女弟子十九末學新進,未到收徒時期。此女去年才得聖姑傳授了一點防身道法,令其等候時期。上次幻波池盜寶,易、李二人並無門徒,才隔數月之久,怎會收下此女?又令其日常孤身涉險,在此守伺妖屍動靜?太不近情。雖疑上官紅安心嘲弄,還拿不准是否仇敵門下,或者還有別情,便怒喝道:「你不說聖姑是你師父麼?還有何人?幾時拜的?」

  上官紅看出對方羞惱成怒,弓已引滿,一觸即發。一面準備逃路,答道:「家師是女神嬰,姓易名靜。師叔乃李英瓊。」

  辛淩霄聞言,才知白受戲侮,果是仇敵門下。當時暴怒氣極之下,仍不肯放飛劍殺害,只想將人擒回山去,再行處治。口方喝得一聲:「賤婢敢爾!」

  把手一指。哪知上官紅早想好,對方連師爺爺都敢暗算之後逃走,必難力敵,說完師長名姓,同時接說道:「我不與你糾纏,失陪了。」

  聲隨人起,竟然隱形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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