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⑤ | 上頁 下頁
第二一七回 彈指悟夙因普渡金輪輝寶相 聞鐘參妙諦一泓寒月證禪心(2)


  原來妙一真人夫婦、玄真子等峨眉派長老以及乙休、淩渾,白、朱二老,陪同海內外仙賓,往游仙府全景,兼為新設諸仙景題名。除左元、右元二洞因是門人修煉之所,只在附近轉了轉,沒有進去外,餘者仙府全景俱都遊覽殆遍。未了眾仙賓因仙府前殿、虹橋平湖、玉坊飛閣氣象萬千,自不必說。此外以靈桂仙館一帶最為清麗,尤其那數百株桂樹,都是月殿靈根,千年桂實,經用仙法靈泉栽植,每株大約數抱以上,占地畝許,茂枝密葉,繁花盛開,奇香馥鬱,宛如金粟世界,令人心醉神怡,徘徊花下,不舍離去。盛會不常,日後難得再來,見時尚早,多想游完全景,再往小坐,留連片時,候到月上中天,始去前殿赴宴。

  妙一夫人笑道:「本來定在靈桂仙館外,金粟坪桂花樹下,布筵款客。因在開府以前,群魔合力來犯,意欲施展邪法,崩山壞嶽,倒塌峨眉全山,使此間全洞齊化劫灰。多蒙白眉禪師、芬陀大師請來當今第一位神僧天蒙老禪師,去至雪山頂上,施展無邊佛法,大顯神通,遙遙坐鎮,方得消厄於無形,將曉月師兄勾引來的魔頭、南疆長狄洞老怪哈哈老祖的元神化身驚走。妖法無功,曉月師兄本可倖免,他偏復仇心甚,不知自量。恰巧軒轅老怪有一妖徒,前與謝道友的義女、仙都二姊妹結怨,意欲乘她姊妹來此,途中加害,不料又被小寒山神尼忍大師以佛法暗助脫險。妖徒追到此,後洞輪值諸弟子自不容他猖狂,又用媖姆大師所賜修羅刀,予以重創。妖徒遁回山去,向師訴苦。老怪平日自尊自大已久,心裡雖怯,不敢硬來,終覺掃了他的威望,大為憤恨。自身不敢輕易嘗試,表面痛駡門人,怪他咎由自取,不為作主,暗中點醒,使其另約一厲害妖人,合力來犯。另外故意把幾件厲害法寶顯露出來,使妖徒來乘隙偷去應用。

  「所約妖人,便是二百年前被家師長眉真人飛劍削去半臂,聲言此仇必報,說完大話,又將家師所削小半身子索去的妖僧穿心和尚。當時家師明知他是用激將法,一則妖僧數限未盡,二則所習雖是不正,卻和九烈等妖人一樣,雖有惡行,尚能敬畏天命。除卻剛強好勝,專與正人為仇外,不如他的人,明是仇敵,他也不肯加害。同門師兄弟,頗有幾個不知他厲害的和他對敵,至多說上幾句難聽的話,總是放脫,並未傷過一人。因此家師聽了他的話,只付之一笑,便即放卻。但妖僧從此便在大行山陰,用法力在千尋山腹之中辟一石洞,苦修煉寶,以為報仇之計。去時曾經立誓,如他法力不勝家師,決不出世。

  嗣聞家師飛升,又急又氣,為了昔年誓言,一直在太行山腹內,隱居了二百餘年。不但未再見外人,連門下百八名女妖徒,也都在入山以前遣散,不曾留下一個。這次許是靜極思動,大劫將臨,竟被人將他慫恿出來,與我們為仇。如論妖僧法力,實不在哈哈、軒轅老怪之下。走到路上,曉月恰與相遇,妖僧本還想約兩個同道商量,謀定再動。只因曉月與妖徒都是復仇之心太切,曉月更嫉今日開府之舉,必欲加以擾害。而天蒙老禪師又用佛法迷蹤,隱蔽神光,顛倒陰陽,連妖僧妖徒都誤算雪山上三個強敵,事完各自回山,以為正好乘隙下手,即便不能全勝,人也莫我奈何。哪知還未到達,便被困入天蒙禪師大須彌障中。總算天蒙老禪師網開一面,妖僧妖徒各被白眉禪師打了一禪杖逃走。芬陀大師卻將曉月禪師擒住,欲送來此間,照家師玉匣仙示處治。本已快到,因天蒙禪師在途中遇一舊友,略談些時,又同去引度一人,故此小有耽延。

  「前殿承諸位道友前輩施展仙法,點綴景物宏麗,迎接三位前輩神僧,較為莊重。故特將筵席改設在彼,並命門人等擇那風景佳處設席,並不限定殿前平臺一處。現已一切齊備,只等引來明月,便請入座。三位神僧神尼,大約不久即降,全體同門尚需恭出迎候。諸位欲往靈桂仙館,只管隨意,恕不奉陪了。

  「那天蒙禪師,乃東漢時神僧轉世,東漢季年已功行圓滿,早應飛升極樂。只為成道之初,曾與同門師兄弟共發宏願,互相扶持,無論內中何人有甚魔擾,或是中途信心不堅,致昧前因,任轉千百劫也必須盡力引度,必使同成正果。當發願時,雙方都是夙根深厚,具大智慧,修為又極勤苦,本來極好的根器。無如入門年淺,求進太急,又以前生各有夙孽情累,遂致為魔所乘。禪師道心堅定,又只有一點夙孽,到時尚能強自鎮攝心神,渡過難關。而那同門,卻被魔頭幻出前生愛寵,少年情葛,凡心一動,立墮魔障,等到醒悟色空,已是無及。並加上一個夙仇相迫,重又轉劫入世。雖仗根骨福慧生有自來,又得老禪師累世相隨,救度扶持。每次轉劫,多是高僧行道,但那一段情緣未了,一直未得成為佛門正果。累得這位老禪師也遲卻千餘年飛升,中間助他超劫脫難,造成無心之過,並還轉劫三生。

  不過老禪師智慧神通早到功候,雖為良友減削前孽,轉動再世,卻是生而神明靈異,迥異恒流,與尋常有道之士轉劫不同罷了。直到北宋季年,老禪師方始隱居在滇西大雪山陰亂山之中,由此虔修佛法,不輕管人閒事。近年聽說不久便要成正果。那同門料他情緣早了,重歸佛門,將與老禪師一同飛升。只這位高僧是誰,卻訪問不出。禪師得道幹餘年,每次轉世,法力只有精進,與白眉和尚齊名,為方今二位有道神僧,法力之高,不可思議。這次居然肯為峨眉出力,豈非異數?有一芬陀大師,群魔已非對手,況又加上這兩位神僧,暗以絕大法力相助,自然舉重若輕,群邪皆靡了。」

  妙一夫人這一番話,對那與峨眉交厚,早知底細的,還不怎樣,那外來諸客,卻大出意料之外。一聽三位神僧神尼還要親降,並還擒了曉月禪師同來,皆欲瞻仰,更不再作靈桂仙館之遊,一齊願去至前殿相候。玄真子微運玄功推算,向妙一真人道:「三位神僧神尼已將恩師遺旨所說的嬰兒度引同來。留宴大約無望,事完即同飛錫。現已快由李善人家起身,我們速率眾弟子,去到凝碧崖上空迎候吧。」

  妙一真人隨傳法旨,命眾弟子奏樂,手捧香花,排班出迎。一面轉請百禽道人公冶黃、極樂真人李靜虛、青囊仙子華瑤崧、媖姆師徒暫時代作主人,陪伴男女仙賓。在座仙賓凡是佛門中人,如神尼優曇、屠龍師太、南川金佛寺知非禪師、蘇州上方山鏡波寺無名禪師師徒等,或與三位神僧神尼同道相識,或是末學後輩,衷心敬仰,連同外道中高僧如虎頭禪師之類,俱都隨出迎接。那各派仙賓以及海外散仙,雖不一同出行,也多齊集殿前平臺之上,恭候禪駕。謝山、葉繽在旁,忽然靈機一動,見楊瑾正要隨眾飛起,葉繽首先趕過去說道:「來時令師對我曾示玄機,惜乎我是鈍根,未能領悟。我想隨同主人出迎,不知可否?」

  楊瑾笑道:「這個有何不可?」

  說時,眾門人已香花奏樂先行。

  妙一真人夫婦同了玄真子等一干長老,正由殿中步出。謝山見葉繽已和楊瑾商定,同出迎接,正想開口,妙一真人已先笑道:「謝道友,也想同走麼?」

  謝山笑應:「白眉老禪師原本見過,這位天蒙老禪師卻是聞名已久,想求他指點迷津,因見諸位道友俱在殿台恭候,所以躊躇。同往迎接,正是心願。」

  妙一真人低聲笑道:「天蒙老禪師不為道友,今日還未必肯降臨呢。一同去吧。」

  謝山聞言,心中又是一動。見妙一真人說完這句話,便和本派同輩群仙以及嵩山二老等,還有與白眉、芬陀交厚的仙師,相次由平臺上起身,各駕遁光,越過虹橋平湖,往紅玉坊外凝碧崖前上空飛去。楊瑾、葉繽二人,並立一處,也快隨後起身,謝山趕忙過去笑道:「日前李道友同我往見白眉,曾示玄機,並有不日再見之言,難得老禪師同降,意欲往迎,就便請教。主人已走,和二位道友做一路吧。」

  楊、葉二人含笑點頭,三人隨同飛起,到了凝碧崖上空。

  斜陽初沉,明月未升,半天紅霞,燦如翠綺,正是黃昏以前光景。妙一真人率了兩輩同門弟子,各駕雲光,雁行排列,停空恭候。此時謝山遙望前面神僧來路,尚無動靜。俯視峨眉,就在腳底,滿山雲霧迷茫,遠近峰巒浮沉在雲霧之中,如海中島嶼一般,僅僅露出一點角尖。再看雲層以下,各廟宇人家,已上燈光,宛如疏星羅列,梵唄之聲,隱隱交作。不時傳來幾聲疏鐘,數聲清磐,越顯山谷幽靜,佛地莊嚴,令人意遠。知道此時半山以下正下大雨,天色陰晦,所以月還未出,便上燈光。本山為佛門重地,普賢曾現化身,靈跡甚多,古刹林立。不禁想起佛家法力不可思議,一經覺迷回頭,大徹大悟,立可超凡入聖。謝山回想自己根骨本厚,從小便喜齋僧拜廟,時有出家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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