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壽民 > 蜀山劍俠傳⑤ | 上頁 下頁
第二一七回 彈指悟夙因普渡金輪輝寶相 聞鐘參妙諦一泓寒月證禪心(1)


  諸葛警我也已看見二人,答道:「道兄受驚,筵宴將設。左元洞全境暫時已難遍遊,只好等二位舊地重遊了。」

  聽去聲音極細,仿佛相隔甚遠。二人一聽盛筵未開,才知三日光陰僅只片時,所遇險難卻不止百數,不由驚佩交集,喜出望外。一會,諸葛警我走近,見面先抱歉道:「适才因知二兄如欲通行全境,由後山谷走出,尚須時刻。值有一事未向家師覆命,抽暇前往,又和熊道友相見,談了片時。二兄尚未走出,料是途中行法飛行,致觸禁制,被困在此。二兄最終雖仍可由此中走出,終非待客之道。而小弟奉命掌管,因家師禁法神妙,可幻可真,一切均早設就,身入其中,只有心向本門,才可通過。而資稟緣福太淺,定力不堅,強由外人接引來此僥倖一試的,到時悔心一生,不願再入本門,始得中途被攝脫險,攝向山外。否則,便須家師自行停止禁制。此外便是小弟,也須循著一定門戶途向出入,不亂飛越。此間看似具體而微,實則景特繁多,包羅萬有,可大可小,與佛家須彌芥子之喻,殊途同歸。別時匆匆,未及回視,不知二兄觸犯哪路禁制,誤入何門。仙法微妙,景中人雖不像滄海藏珠那等細微,如不知一定地方,卻也千頭萬緒,找起來甚是艱難。

  偏偏又有幾位貴客降臨,中有兩位神僧,帶來一個幼童李洪,說與掌教師尊,前有多世因緣,他又是九世修為,該為佛門弟子,更有巨大善緣未了,非有帶修師父不可。而聖僧功行,不久圓滿,不再收徒。湊巧謝真人和金鐘島主葉仙姑也同受了聖僧點化,皈依佛門。掌教師尊和家師正把李洪引進到謝真人門下,賓主商談正密,未敢瀆請,方在為難,意欲親來一看。走到路上,忽接家師傳音相告,說二位誤入震宮,因已自己省悟,而能進出小人天界者,均是本門弟子,此時不便任其通行,已在暗中撤禁,使二位仍返原地。連忙趕來,二兄已果然在此。家師已怪小弟行事冒失,難再引路通行。為時無久,聖僧一去,便須開宴。此時長幼仙賓,均返中元前殿。右元火宅之遊,只好俟之異日。稍往太元洞一帶遊覽,也到時候了。」

  二人已心服口服,自然無不唯命,諸葛警我便向前引路。

  這時二人雖然勉強起立,身上疲苦仍在,又不好意思出口。心正發愁,因為受了禁制,所以如此,出去後還不知如何。諸葛警我已經覺察,便向二人道:「二兄适才想多勞頓,這個無妨。小弟身帶家師所煉靈丹,服後立可復原。至於飛劍法力,也可恢復如初,只不過元氣消耗,暫緩片時,出穀之後,始可隨意施為罷了。」

  隨取兩丸靈丹遞過。二人才知此中並不全是幻境,那火宅乾焰,想必更是玄妙莫測。隨將丹藥接過,稱謝服下,仍由原路退出。諸葛警我笑道:「異日通行小人天界的,雖不免因定力信心不堅,不能走完,便被逐出的,畢竟十不逢一。既能來此,終是有緣。照二兄後來情景,並非不可通行。只因盛筵將開,不得不引二兄退出。日後如有機緣,或是暇時想起,何妨再續前遊呢?以二兄之道力根骨,再來必舉重若輕,從容通行,不致阻滯橫生了。」

  二人聞言,想起諸葛警我幾次所說,俱都含有深意。暗忖:「峨眉派近奉長老遺命,光大門戶,到處網羅有根器的門人,正邪各派新投入門者,日有增加。對方之言,分明是有為而發。峨眉玄門正宗,法力高深,開府以後,益發隆盛,能投到他們門下,仙業容易成就,自是幸事。無如師門恩重,萬無舍此就彼之理。並且所學也是殊途同歸,雖然比較艱難,成就遲緩,只要自己努力虔修內外功行,也不患不能求得正果,不是一定非遭兵解。此時見異思遷,非但背師負義,便是峨眉諸長老見了這樣人,也決不會看中,弄巧還許摒諸門外。明明不行的事,對方偏三番兩次示意引誘,是何緣故?」

  俱覺不解。虞孝最是口直心快,心想莫教旁人看輕,便答道:「貴派玄門正宗,又當最盛之際,光焰萬丈,能得列入門牆,神仙位業指顧有期,委實令人欽仰羡慕。只惜愚師兄弟二人,從小便蒙家師度上山去,撫養傳授,以至今日,師恩深厚。而敝派修為,又是循序漸進,不比貴派易於成就。近年奉命下山行道,內外功同時並進,更無暇晷。日後對此無邊仙景,有賢主人殷勤延款,無此福緣享受,舊地重遊,料已無望,只好空自神往罷了。」

  諸葛警我明白二人心意,又知他們不久大難將臨,笑答道:「我也明知二兄師門恩重,為副師長厚期,勤于修為,無暇重來。但是未來之事難料,即使諸位法力高深,長於前知的前輩,到自身頭上,也當不免有千慮之失。此中消長,實關定數。适才所說,並非想二兄即日來游,只想二兄到了機緣湊巧,或有甚事見教之時,勿忘今日之言。俾得良友重逢,再續今日之遊而已。」

  二人聞言,心又一動。當時也未往下深說,已一同走出穀口。

  三人遙望中元殿前平湖上面,已現出一片晴天,皓月已被引來,照得全景清澈如畫。各地仙館,明燈齊放,光華燦若繁星。靈翠峰、仙籟頂兩處飛瀑流泉,一個激射起數十百丈擎天水柱,一個如玉龍飛舞,白練高掛,給那十裡虹橋與仙府前面紅玉牌坊所發出來的寶光一映,千尋水霧,齊化冰紈,映月流輝。那凝碧崖前和遠近山巒上,那些參天矗立,合抱不交的松杉喬木,桫欏寶樹,映著寶光月華,格外精神。蒼潤欲流之中,更浮著一層寶光。並有雕鷲鳩鶴,五色鸚鵡之類,翔舞其上,猿虎糜鹿以及各種異獸,往來遊行,出沒不絕。而兩崖上下的萬行花樹,百里香光,競芳吐豔,燦若雲霞。

  湖中青白蓮花,芳叢疏整,並不占滿全湖,共只十來片,每片二三畝不等,疏密相間,各依地勢,亭亭靜植在平勻如鏡的碧波之中,碧莖翠葉,花大如鬥,香遠益清,沁人心脾,神志為旺。偶然一陣微風過處,湖面上閃動起千萬片金鱗,花影離披,已散還圓,倍益精妙。加上數百仙侶徘徊其中,天空澄霽,更無纖雲,當頭明月格外光明,與這些花光寶氣,瑤島仙真,上下輝映,越覺景物清麗,境域靈奇。便天上仙宮,也不過如斯。虞、狄二人,先雖見仙府景物之勝,已是暗中叫絕驚奇,想不到新燈上後,明月引來,更增添無限風光,又是一番景象。極欲前往觀賞,哪還捨得往別處走。狄鳴歧便說:「盛筵將開,道兄恐還有事,仙府後面,不去也罷。」

  諸葛警我人最長厚,因來時玄真子曾說起二人未來之事,二人異日對頭現在前面,此去難免遇上。恰好自己職司已完,未來同門師弟,能助他們去一難,豈不是好?本意想引二人到後山閒遊,等聽奏樂,再去入席。那時人多席眾,兩個宗派各殊,不在一起,席散自去,無甚交接,兩不留意,日後相遇,或可無事。一見二人為前殿平湖奇景所動,極欲趕往,知道師父所說,定數難免,只得聽之。暗中留神他們所遇的人是誰,以便再為打算。

  這時只有掌教妙一真人夫婦和謝山、葉繽,還有三五長老陪著新來的這幾位仙賓,在殿中坐談。餘下眾仙賓,也剛由各處遊玩回來,由白、朱、乙、淩以及本門兩輩師徒,三三五五,分別陪伴,在虹橋水閣,玉坊平湖之間,閒遊觀景。虞、狄二人想往飛虹橋上,賞玩湖中青蓮,對諸葛警我道:「我二人此時已漸復原,這裡各方道友甚多,自會找伴。道兄是貴派同門之長,必還有事,請自便吧。」

  諸葛警我口裡答應,分手之後,見岳雯、嚴人英、林寒、莊易、司徒平等十來人俱在平臺之上憑欄望月,低聲談笑,齊朝自己招手。到了上面,不願和眾人說話。回頭一看,見虞、狄二人走到橋上,迎頭先遇見熊血兒同一新交道侶,知道不是。嗣見四人會合說笑,旁有二人走過,面有怒容,朝四人身後惡狠狠看了一眼,沿湖走去。認出那便是朱鸞的仇人巫啟明師徒。因四人語聲甚低,隔遠不曾聽見,看神氣並未覺察有人懷恨,不知因何成仇,便暗記在心。嶽雯笑道:「師兄看什麼?那兩個未來同門,心意如何?」

  諸葛警我道:「那兩個不肯忘本,堪與我輩為伍。此時只是敬服,尚無入門之意呢。」

  隨問起謝、葉二仙客歸入佛門之事。嶽雯道:「林師弟在側隨侍,比我知道得詳細。」

  林寒接口道:「小弟也只知道前半。現在如何,因師命退出,就不知道了。」

  諸葛警我道:「神僧來時,我正有事離開。秦師妹語焉不詳。我只問天蒙老禪師和謝真人、葉島主到底是何因果?可曾申說麼?」

  林寒道:「這倒未說,只說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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